與此同時,一家嶺東部兩裡外,藉助着逐漸黑去的天色掩護。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革命軍士兵不敢點着火把,摸黑以一種幾乎與散步無異的速度前行。
黑色的天際下,所有的拖着火炮、機槍的騾馬、驢子都被上了嚼頭,蹄子上也給包上了一層棉布….有些不足的只能就近的砍了些貓尾草包上,在轟隆隆的炮聲之中,一點點的小小動靜倒是不引人注意。恰此刻所有人都被兩裡外的戰鬥吸引住全部注意力,沒有一個人發覺東北處正在醞釀的異動。
前面開路的情報司的一員干將,軍中斥候也被撒了出去。這幾日他們已經將這附近的地勢摸得七七八八,倒是不用擔心會在黑夜中迷路。
部隊大隊最終停在了一家嶺兩裡外的地方,不過張炳乾還是安排了兩營趁着天黑又往前摸進了一些。
一陣嗒嗒嗒嗒的馬蹄聲。
“籲!”
“報….”
一騎疾駛而來,待靠近第二標如今的隱匿的地點之後,馬上的軍官飛身下了馬,就往中軍處跑去。
張炳乾等人正在研討軍務佈置,一聽到那邊的動靜,頓時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
“稟大帥…炮一標二營已按照佈置抵達最佳攻擊地點。陳帥也已做好準備….他派標下前來詢問…什麼時候開始?”
陳穆坤雖然與張炳乾同級,不過因爲如今第二標因爲還未來得及重新劃分,暫時編制加上來自第三標跟第四標的各一營老兵,總編制赫然達到了五營之衆。加上陳穆坤到底是炮隊出身,對於指揮明顯要比張炳乾差一些,因此這一次的任務卻是以第二標爲主導。
“你來的正好,”張炳乾當下當下招呼他過來,“斥候剛剛得到情報....雙方交火半個小時,清軍那邊已經摺損了五百多人,不過目前形勢越加不利於民軍那邊....民軍那邊唯一能夠對清軍造成威脅的幾挺機槍火力明顯要比之前慢下來了....顯然他們的子彈已經不多了....如今第一道防線受到清軍炮火的集中清掃之後,失陷只是時間問題了....到底時間倉促,加上民軍新敗士氣不足...一家嶺倉促建成的三道防線以第一道最是難攻,而一旦清軍攻下了第一道防線....早就心中惶恐不安的民軍那邊勢必要崩潰....不能再等了!”
“你立刻回去通知陳帥,讓炮一標提起神來....一刻鐘...不十分鐘之後以煙火爲信號,三色煙火昇天,立刻炮轟清軍炮營...先爲我們解決了後顧之憂...然後...炮擊清軍中軍主力..”
“是,大帥!”
那軍官敬了一禮,便立刻回去報告焦急等待的陳穆坤了。
十分鐘的時間說短也短...說長也長。
不過張炳乾還是算錯了民軍如今的士氣了....雖說之前在劉鐵的指揮下全殲來犯的一營清軍騎兵長了不少的士氣,不過到底樑軍之間實力相差甚大,加上後方生亂的事情傳來,還沒堅守到十分鐘,在清兵炮擊下…第一道防線已經是岌岌可危,出現了幾處較大的缺口了!
“不能再等了!”
張炳乾接了斥候來報,頓感危險….民軍一旦潰逃,僅靠一二標不足三千人馬,妄圖一口吞下劉溫玉的三千多人是肯定不可能的!
軍政府策劃了這麼久,光是情報司撒出去的情報人員加上這段時間賄賂劉溫玉麾下的經費就已經達到了三萬之數,最後還要再給他逃掉,緩過氣來重新掌軍來犯也不是不可能。前來之前大帥萬般囑咐,務必要一役收拾了劉溫玉部,好叫省內清軍再無抵抗之力,軍政府如今三面環敵,卻是戰線撒得太廣了,再拖下去遲早拖垮了底子最薄的軍政府。
“敬禮!”
“敬禮!”
張炳乾鄭重地回禮,然後看着麾下集結的一羣將官,臉上嚴肅的說道:“諸位….我們不能再等了,民軍防線岌岌可危…一旦崩潰勢必影響我革命軍全殲來犯清軍之計劃。所以,我命令…..!”
“譁!”
一羣軍官整齊的站了起來。
“顏回一營按計劃不變,依舊強攻清軍側翼…我麾下兩營強攻清軍中軍….清軍炮隊自由陳帥部解決…炮一標已經找到了清軍炮兵陣地。”
“通知已經摸到清軍後方的薛言,他麾下一營士兵移向西南方向,趁我大軍交火之時斷了清軍後路,然後自其後方發動突襲。我等暫且等候消息…只要清軍後方一亂,各部立刻強攻。各部若遭遇清兵強火力狙擊,可按照幾乎點燃煙火爲炮一標指明方向….最後一次提醒….我鄂中與京山同爲革命陣營,若非遭到京山方面襲擊,否則不許主動挑釁,但是各部在交戰的時候也要小心被其他‘軍隊’從背後突襲。等會都把軍歌給我唱得響亮些。此次戰役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有命令都清楚了嗎?”
“清楚!”
“很好!”
張炳乾的嚴肅目光掃過所有軍官的臉頰,低沉道,“這次戰鬥,我們必須勝利,沒有萬一,聽明白了嗎?”
“明白!”
回聲中,帶着壓抑的衝動和爆發。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決心,所有人都感覺到,這次的戰鬥,對於軍政府來說似乎無比的重要。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然而一家嶺那邊的戰鬥,卻似乎更加猛烈起來。
一家嶺這個無名的小村鎮,或許在今天之前它不過是浩瀚神州大地之上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偏遠村落,但是今天之後,無論是清軍還是鄂中軍政府兩房誰獲得了勝利,省內的局面頓時將換上一副模樣。
清軍若能戰勝如今士氣如虹的軍政府,則京山方面李漢僅能暫時靠着數千新兵苦苦維持,如今鄂中表面上看似大好的局面也將因爲軍政府軍事上的受挫,以及因爲鹽井帶來的暴利,導致有心人紛紛羣起攻擊,到時候勢必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而相反的,軍政府若能吞下南下的劉溫玉部,西可馳騁鄂西、北可覬覦鄂中繁華襄樊之地,甚至橫掃省內吞下大半個鄂省也不是不可能。
是故,這一戰對於軍政府來說,是必須要打贏的一場硬仗。
相比較落於下風隨時可能潰散的民軍,實力更強勁的劉溫玉顯然勝券在握,他的清兵大營就駐紮在距離戰場一里外的一處空地…說是大營,倒不如說是一處散亂着馬車、驢車環繞,再加些方纔砍伐的樹木、大石凌亂圍了一圈做的一處防勢。
不過劉溫玉顯然沒有想到大營會遭到別人突襲,加上營內只有些許輜重,除了一挺臨時卡了膛的機槍被留下了下來,營地只剩下些用來運輸的騾馬…跟糧草等物,在不就是全雲南、陳德等人…只在營中留下了數十清兵把守,其餘大軍皆都隨他上了前線。
數十名黑影在夜色中如同幽靈一般悄悄繞道摸黑靠近清軍後側陣地。
不過人多到底容易出事!
嘭!
一聲枯枝被細微的聲響引得一名值哨的清軍一驚,推了推旁邊的夥伴問道,“喂,你剛纔聽見啥聲音了嗎?”
雖說劉溫玉疏忽了防備,不過到底還是有些本事,未免於黑夜中大營點亮火光成爲了敵人的炮擊目標,他命人只點了幾處火把,倒是有些昏暗…稍微離遠了一點距離便瞧得不甚清楚了。聽到旁邊的同伴喊話,此時正因爲趕了一天的路而渾身痠軟的另幾個士兵中就有一人不耐煩地惱道,“哪來的鬼聲音,都是那些該死的革命軍,害的老子十餘日都沒睡個安生覺了。”
那個先前喊話的士兵被他一頂,頓時面上不好看了….不過他確定自己的確聽到了什麼聲音,見其餘幾個同伴都不理睬,他還是一個人端着槍向剛纔的聲音走去。
“注意隱蔽!”
黑夜中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還沒摸到清軍營地的一衆人頓時矮着身子蹲了下來,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儘可能快得突進清軍的臨時大營之中,然後以大營爲依託,架設防線,阻擋清軍後退之路。
“咦?這是什麼東西?”
那清軍守衛隱約似乎看到了方纔不遠處的那片不大的小樹林中閃過一道亮光…像是什麼東西反射的月光一般,好奇的他還以爲是什麼寶貝呢,當下就快走了幾步,想幹過去看看。
“小坤子,你好了沒有?快些回來、莫要讓大人看到了!”
背後遠遠的傳來其餘清軍士兵的呼聲,他剛回過身來要答應一聲,卻在這時聽到身後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心中暗道不好的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自己好似被什麼重物撞到了身上,一個粗糙的手掌死死捂在了他的嘴上,令他無法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