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們希望貴公司能繼續我們的合作，不要爲了一部電影改變初衷。我再說一句過分的話，我們是拿出了最大誠心成立3DO，如果因此破裂，秦董換到了其他人合作，恐怕真的不如我們好說話……”赫伯特眼睛微眯，微微嘆着氣搖頭：“秦董，你仔細想想，你答應MCA，松下兩年鉅額合約泡湯，它還會在3DO呆下去？還會和我們精誠合作？那麼……”
他往前輕輕靠了一步，聲音都變得深邃起來：“我們這一年的籌備，又算什麼？笑話嗎？”
秦遠峰平靜地看着他，非常平靜，在利益吻合的時候，他們可以一起玩索尼，在利益分歧的時候，他毫不懷疑這些人會立刻捅自己一刀。
這纔是商人最根本的面目。
過了許久，他才淡淡地笑了笑說：“威脅？”
“這只是善意的提醒。”
秦遠峰輕輕點了點頭：“先不說我還沒決定……”
“其次……”他緩緩吐了口氣，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輕輕在透明玻璃上彈了彈，冷冷地說：“Noonecanthreatenmeinmykingdom!”
說完，他再用中文複述了一遍：“在我的王國，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赫伯特沒有一絲表情：“即便是因此得罪了松下？反目成仇？”
“那麼讓他們來試試。”秦遠峰毫不客氣地嗤笑道：“我不進電子業，我不去找事。但是如果我真的選擇了MCA，松下敢打上電子娛樂業的門來……”
他舔了舔嘴脣：“四聖之一的松下幸之助已經去了，他麻生半山還當不得四聖天的名字。”
“他敢來，我就敢接着！”
兩人對視了片刻，赫伯特許久才平靜地點了點頭，彷彿不是談3DO的事情一樣：“條件？”
“侏羅紀公園50%的投資，版權開放。”
“叮咚……”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赫伯特和秦遠峰站在電梯裡，沒有走出去的意思，一直站在赫伯特身後的執事立刻自覺地不讓電梯合上。
電梯之外，滿眼浮華，穿着時尚的紅男綠女穿梭龐大的商場中，QINDYNASTY一行英文字母，和那個碩大的熊貓圖標毫無困難地闖入了眼簾，而門口，已經圍了一大羣興奮的玩家。
“你知道嗎……”赫伯特如同一尊法老鵰塑，嘆了口氣開口：“你這種死不低頭的性格真的很讓人厭惡。”
秦遠峰淡然一笑：“我不低頭，是因爲在我的國度，用的是我的法則。把索尼壓死的任天堂都沒有在電子娛樂圈要我秦皇朝低頭的資格，何況松下。”
“很狂妄。”赫伯特點了點頭：“但是是實情。”
“3DO是我們一羣人的心血，就算你們最後沒有談攏，我們也會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秦先生，其實在你做回答之前，我有一個有意思的東西，希望給你看一看。”他擡腿吵門外走去：“如果你今天已經有拒絕MCA的意思，恐怕你就看不到這個東西了。”
三人，並沒有從秦皇朝的專賣店走過，人太多，幾乎堵塞了交通，一名名興奮的少男少女熱切地討論着，雖然他們的照片幾乎沒登過報，但是也只是幾乎。
繞過秦皇朝專賣店，他們來到了任天堂專賣店的旁邊。
對比起一牆之隔的熱鬧，這一邊，人流明顯少了太多，別說排隊，就連店子裡的人都只有兩三個。
“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店長是一位中年男子，看到有三位顧客，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SFC，我想預訂五十臺，今天上午打過電話的。”赫伯特沒開口，他身後的執事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笑道。
秦遠峰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電玩專賣店，和後世到處都有的XX電玩店沒有任何不同，周圍掛着超級馬里奧，大金剛，塞爾達傳說等等名作的海報，櫃檯裡擺放的只有任天堂的機種和各種外設。FC，SFC，GB，甚至復古的W&G都有。
赫伯特想讓自己看的東西是什麼？
他感到非常好奇。別忘了，赫伯特還有一個外號“全美最狡猾的商人。”敢對索尼漫天要價然後恰恰砍在對方心理承受能力上就可以看出，這個老者，不僅膽大，而且心細如髮。絕不像表面上那麼和善。
店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狂喜，但是瞬間就苦了起來。
“抱歉。”他長嘆了一聲：“這件事店員已經報告給我了，我中午就去提了貨，但是……”
秦遠峰百無聊賴地拿起一臺FC版本的超級馬里奧，嘴角掛起一抹笑容。
曾經自己看它是如何的高不可攀，荒川實的絞殺，如果不是古田順子案恰好發生，現在秦皇朝是什麼樣都很難說。但是現在……
他笑了笑，輕輕放下。
已經是過去了……
很奇怪，他本以爲自己會興奮，會吶喊，但是，都沒有。
只是一種無聲的充實，比興奮更刺激，比吶喊更狂野，在自己心中鼓盪，彷彿隨時都能衝出來，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死死壓在心中，只是在嘴角形成了一個優雅的弧度。
這種無形的力量，叫做成熟。
三年多的商場生活，將一個小小工坊做到如今一行名企的地位，這種成熟的改變，不可聞，不可見，卻如同水滴石穿，偶爾回憶三年多以前的自己，才體會到上位者的滋味。
“但是？”他心中忽然浮現的感慨，赫伯特並不知道，笑着朝店主點頭問道。
“但是……”店主嘆了口氣：“SFC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對進貨渠道把控非常嚴格。不僅要出具資格證書，還要出具店鋪保證……我們只是小店鋪，哪裡來的這些東西？就連我們上頭的上一級渠道商，爲了辦齊這些東西都費了不少功夫，下一批貨起碼要二十天之後……要不……給您留到二十後？”
秦遠峰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任天堂這是要鬧哪樣？SFC現在絕對不復曾經正史上的輝煌，六千萬臺的銷量現在僅僅接近兩千萬，和MD打個平手，這已經是大大的失敗了。
這種時候，他不給渠道商最大的便利，反而加以約束？山內溥這是瘋了嗎？
赫伯特隨意地點了點頭：“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上一週。我記得特別清楚，在速度與激情進入次月之後第三天。我是極品飛車的粉絲，那真的是一部不能再讚的遊戲！”
赫伯特看了秦遠峰一樣，正好遇上對方看過來的目光，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的眉頭輕輕皺了皺，隨即立刻舒展開。
吃驚了？
不……現在還不到吃驚的時候……
赫伯特回想起自己猜測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心都狂跳了無數次。
一旦屬實，整個電子娛樂圈即將迎來一次巨大的變動！
那個真正的答案，才真正讓人吃驚。
“是誰下的命令？”秦遠峰笑着說：“我本來也想訂購一百臺的，先生，任天堂這一舉讓我很失望。”
“不知道。”店主聳了聳肩：“SFC賣的不如想象中的火爆，任天堂反而還要加上鐐銬。我也很想問候這位決策者的家屬。”
秦遠峰笑着豎起個拇指，對着赫伯特點了點頭，離開了店子。
剛出店門，他立刻慎重地問赫伯特：“全美都是如此？”
“不知全美……”赫伯特眯着眼睛，他很想知道，秦遠峰憑藉這個信息，能看到哪一步。
“是全歐美！”
秦遠峰沉默了下來，兩人信步走在商場中，誰也沒有提晚餐的事情。
有的時候，消息，就藏在一句最不起眼的對話之中。
赫伯特，也絕對不是信口開河的蠢貨。
SFC銷量不佳，原因是來自於秦皇朝幾次打壓，先壓住了超級馬里奧的風頭，創世紀再敗GB，最後口袋妖怪一舉奠定勝局。但是毫無疑問，任天堂現在仍然還在賺錢，雖然它的聲譽已經遠不如八十年代如此如日中天。
五億銷量的FC卡帶還在繼續增加，完全供養得起因爲GB帶來的失敗，SFC的失敗，對比的是FC的銷量，但是任何主機接近兩千萬臺，都絕不能說虧本！
在這種情況下，任天堂第一要務，是穩中求勝，一點一點恢復昔日榮光，這是爲了讓更多人選擇代理FC和SFC。而絕不是給渠道商和期待進入電子娛樂市場，手頭有一筆豐厚美金的個體戶加上鐐銬，讓他們因爲繁雜的手續和漫長的等待期而對代理任天堂的產品望而卻步。
就連好不容易打開渠道的秦皇朝，對待新加入的渠道商都只有一道手續：你交錢，我交貨。成名十載的任天堂不可能不懂這個簡單的連鎖原理。
秦遠峰靜靜地思考着，任天堂現在決不應該這麼做，但是如果這麼做了，就一定有它的理由。
但是……是什麼理由？
什麼理由值得他們將下方渠道商打上鐐銬？什麼理由值得他們忽然改變社團方針？
“前幾天有篇日本的報紙，報道的是任天堂半年大會，所有大董事齊聚平安京。第二天，這張報紙就爆出了任天堂即將改革公司某些體制的傳聞。”赫伯特看似無心地說道：“另外，這幾周，任天堂部級人事變動非常頻繁，你覺得，有什麼情況是一個成熟的社團需要這麼做？”
秦遠峰愣了片刻，一個從未想過的荒唐念頭猛然串到了他的腦海中！
這個念頭，他只當做笑話，因爲當事人彷彿電子娛樂圈教父一般，在他的記憶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掃了一眼那些風聞的報紙就嗤之以鼻。
他認真地看着赫伯特，一字一句地說：“山內溥……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