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始終散發出零度以下低溫的目光本身,也結冰破碎掉了,與此同時,林微的也用手擦掉了眼淚,白康不再像個禽獸。
“你,你叫我什麼?” 白康用合成聲一般僵硬的聲音說。
“爸爸……”
“爲什麼?我的愛憎裡應該沒有這兩個字,你的特殊能力也不可能暗示你這兩個字!”白康的聲音不再僵硬,但卻激動起來。
林微用手撐着牀,坐了起來,一把摟住白康,終於成功地把臉埋進了他懷裡,“是沒有暗示,只是我想要這樣叫你。你不是創造我的人嗎?”
“你……我總算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看來你的靈魂已經跟這副身體超高度契合了,會發生這種罕見情況,看來你也把以前的自己丟失得七七八八了。”白康發出兩聲意味深長的笑聲,“要是讓艾莎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很有趣。”
白康拉開林微的手臂,下了牀,走到扔在地上的衣服旁邊,彎腰撿起來就要穿上。 一隻手臂闖入他與衣服之間,緊接着,林微的身體也闖了進來,硬生生將他與衣服隔絕開來。
林微再次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懷裡,“爸爸,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求你不要走,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保證不會再哭了,我會對你微笑。”
“你放開我!明天你來我辦公室,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白康拉扯着林微的手臂,想把她拉開,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力氣比之前小了許多。
“真的嗎?你對我太好了,爸爸!”林微一邊微笑,一邊不依不饒地跟他拉拉扯扯,“可你不是說要潛規則的嗎?自尊、靈魂、底線什麼的,我都可以出賣的!你別走!”
“不要再叫我爸爸!”白康漲紅了臉,“再不放開我,明天你就不用來找我了。”
林微的心“咯噔”一跳,緩緩鬆了手。無力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斑點式內褲將肯定會讓她和白康變得更親密的東西裹了起來,緊接着,就連擁有好聞氣味的身體,也被套進了襯衫裡,隨着一顆顆鈕釦被扣起來,她的心也繃得越來越緊……終於,她忍不住了,一把又死死摟住白康,通過還沒有被扣子封鎖的地方,再度用臉頰闖了進去!
白康身子一陣顫抖,冷冷地說:“林微,你很不聽話,明天你不用……”
“要是被爸爸討厭,身體的秘密,知道了又能怎樣?”林微再次涌出眼淚,她擡起臉,可憐巴巴地看着白康,“明天我不會去找你了……今晚陪陪我,好嗎?”
白康臉頰抽搐了一下,沉默了十幾秒,把林微抱了起來,抱到牀上,他自己也爬了上去。
這一夜,儘管林微三番四次試圖和爸爸變得更加親密,但均以失敗告終,就連會讓他們變得更親密的東西,白康也沒有再給她機會看到。
索性放棄後,她睡得很甜,自誕生以來最甜蜜的一夜。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靈魂囚籠裡的林予竟然以一個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姿勢,盤腿坐在地上,身上被一股黑中夾雜着深紅,與涌動時候的酒極爲近似的能量籠罩着,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但是,根據他往日裡不是半睡半醒,就是呼呼大睡地表現來看,此刻竟然如此專心致志,這十有八九隻是個夢而已……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林微仍然維持着睡着前的側臥姿勢,鼻尖抵着白康側胸,手臂擺在他胸部,可白康已經不在了。
林微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只感覺腦袋異常沉重,還有些微微作痛。皺緊眉頭,試圖依靠這種方式將痛苦匯聚起來,掌心也輕輕托住痛苦,痛苦頓時輕了一些。
然而,涌上心頭地失落卻加重了,沒有被白康佔有,讓她感覺自己一定是被爸爸厭惡着,他甚至早早就離開她,都不願意給她多看他一眼的機會。折磨她的頭痛,以越來越溫柔地神經牽動,反過來安慰她,還沒有真正讓她心情好轉,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下意識地瞥了旁邊一眼,試圖依靠想象力,重新拼湊出白康,填滿空蕩蕩的地方,可得到的,只是一個殘缺不全的怪物。她嘆了口氣,隨即又打起精神來,今天不能去找他,明天就可以!
離開牀,走到衣服旁邊,剛想撿起來穿上,腰桿只彎曲了一度,就又直了起來,徑直地走進衛生間。無疑,這樣上廁所要方便得多,順便洗個澡好了。
可是,當坐在馬桶上,聽到自己製造的“嘩啦啦”水聲時,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漲紅了臉,硬生生縮短了坐在馬桶上的時間,飛快地跑出衛生間,擡起手臂,貼在鼻子上,分辨着有可能殘留在上面的氣味。幾秒鐘後,她既高興,又失落,有是有,可太淡了,跟沒有差不多。
不過,總好過沒有。她對着安裝在牆壁上的大鏡子露出了微笑,鏡中人也對她抱以同樣的微笑,並且伸出五指,像梳子一樣,插進有些凌亂的頭髮裡,牽過一叢粉色捲髮,從這邊臉頰橫過那邊臉頰,覆蓋在鼻子上,鏡中人陶醉了。
而她,在美滋滋地享受着左右顛倒地陶醉的同時,得意地瞪了鏡中人一眼,相比起虛幻的鏡中人,她嗅到的白康的氣味雖然很淡,卻是實實在在的。白康雖然始終拒絕與她變得更親密,但就像艾莎說地那樣,他喜歡她的頭髮,也不介意讓她的頭髮覆蓋在他的身體上,甚至還會在她假裝酣睡的時刻,用手偷偷地把玩她的頭髮。
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在身上,昨晚被他抱在懷裡地那份羞澀,也丟失了一大半。那樣的機會,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鏡中人幽怨的表情,令結局趨向悲劇,她立即硬生生擠出笑容,將這些可惡的東西一掃而空!
十多分鐘後,完成簡單漱洗的林微,帶着有些凌亂,卻絕不願意使用沾有別人氣味的梳子來梳理一下的一頭長髮,走到門口旁邊,留戀地看了一眼雖說簡單,卻給她製造了珍貴回憶的房間,打開了房門。
門外,塗抹牆壁的粉紅,延伸到環形走廊兩邊,視野不及之處,心中殘留的淡淡幽怨,也被白康離去時,已不復存在的身影給帶走了。如果他真地那麼討厭她,那麼,這條將她的頭髮顏色無限延長的走廊,也會將他對她地厭惡無限延長,到達她根本看不到的地方。如果真是這樣,白康一定會決絕地拒絕見她,她覺得,自己一定沒有勇氣去違抗他的意思,也不用那麼痛苦了。
然而,她完全想錯了,這條走廊不過是一條很現實的走廊,無法乘載任何幻想元素。
繞了半圈,一條銜接環形走廊,筆直地將她帶到一個方形大廳的通道,也再次將她帶到白康地審視當中。在真正邁入大廳的前一個瞬間,端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的白康,還沉浸在眼鏡中的數據裡,後一個瞬間,一道反光掠過鏡片,也擦除了所有數據,白康的人已經霍地站了起來,徑直闖進林微地慌亂中。
被早知道白康在這裡,就該好好梳個頭的後悔折磨着,林微恨不得自己能多長一隻手,雙手十指已經插進頭髮裡,充當梳子,從上往下梳理十幾遍了。
白康顯然沒有等待她使用這種不靠譜的方式,把自己變得漂漂亮亮的耐心,來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臂,把她拉進電梯間裡。
藉着反光壁,林微瞥了一眼自己越弄越糟糕的頭髮,撇了撇嘴,既對白康沒給她多一點時間而生氣,又厭惡自己地愚蠢,索性放棄再在頭髮上浪費時間,白了一眼站在面前,正在盯着她看的機械人。她覺得這個沒有頭髮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存在,正在用她看不出來的眼神嘲笑她。她透過發隙,斜眼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白康,一把摟住他的腰,又將臉埋進他懷裡,“爸爸,你要送我回去,怎麼不在房間裡等我?”
白康兩邊臉頰都抽搐起來,瞥了機械人一眼,用力將她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拉開,“你再這樣,就休想知道關於身體的秘密了!”
林微撅起小嘴,一隻手揉着另一隻手臂被白康抓痛的地方,“爸爸,我會遵守諾言,我不會再問你那個了,抱抱也不行嗎?”
白康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瞥了一眼機械人,“如果你乖乖聽話,我還會再約你吃飯。”
林微笑逐顏開,“好,你說什麼我都聽!”
“首先,不要再叫我爸爸。”白康冷冷地說。
林微瞪大了眼睛,猛地搖頭,“不行!”
白康的臉色又由青轉紫,“看來你是不願意再跟我吃飯了?”
林微感到十分委屈,被不能再見到白康地絕望折磨着,眼前,恐怕是會作爲以後回憶起他的最後印象而存在的白康的面龐,更加可怕了,她不禁痛苦地低下頭。
“這就對了,我……”
“爸爸,”林微小聲地打斷了白康的話,並用手臂捂住眼睛,不想讓帶走勇氣的眼淚,再因爲過份地暴露在白康地無情注視下而加速揮發,“原來你那麼討厭我,討厭到了不願意承認我是你女兒的程度……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不過,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我爸爸。”
“爸……爸……”一旁的機械人用僵硬的聲音重複這兩個字,並且扭頭看着白康。
白康的臉色由紫轉黑,不只是臉頰的血管,就連手背的青筋都抽搐了,幾秒鐘後,他伸出手,一把將林微攬進懷裡,一用力,讓她和他都改變了朝向,背對機械人,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別哭了!你,你可以叫我爸爸,但只能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包括人,包括非人!”
林微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抽吸着鼻子,“你不用安慰我,你也不用擔心這個,我們不是不會再見面了嗎?”
“我,我改變主意了,現在就帶你去吃飯。”白康臉上的陰翳掙扎着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