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比別的樓層中更爲寬敞的走廊,在林微面前向前延伸,兩邊牆壁上同樣遠比別的樓層更爲複雜的線條,頻頻將她的視線拉扯過去。這些複雜線條將金屬牆壁切成一塊塊形狀各異,大小相差很大的塊區,不知道是純粹的裝飾藝術,還是隱藏有什麼機關。諾大一層樓,只設有一間辦公室:艾莎的辦公室。
果然,就像羅琳說地那樣,看來艾莎是個很厲害的人,厲害到別人根本就不敢跟她同處一室,所以,就把她單獨拋棄在這裡了。
不過,不能因爲這樣就同情她,應該被同情的人是自己纔對,林微很快就明確了這一點。
與前幾天被羅琳帶過來的時候不同,當時她心裡非常緊張,除了自己的生滅問題,別的事情都被摒棄了,以致她完全覺得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裡。
就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聚焦在凸出來的門框上的目光,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門框上的細節,就被吸引開了。門框旁的牆壁上,忽然凹進去一塊,不出五秒,就有一個東西從裡面被推了出來,超過牆壁表面後,這個東西並沒有掉到地上,竟然浮在空中,朝着林微緩緩地飄了過來。
一隻不用張開翅膀也能飛的機械貓頭鷹……那小小的勾鼻,花地毯般的臉,怎麼看都令人想捧腹大笑的眼睛,即便其餘部位也許有很大不同,但這些主要部位太像貓頭鷹了。待在原地的林微,觀察着朝她緩緩飄過來的東西,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下一秒鐘,還沒等機械貓頭鷹止住向她飄來的勢頭,她就猛撲了過去,想要抓住它!
它實在太可愛了!
飄得極爲緩慢的機械貓頭鷹瞳孔微微收縮,隨即發出一聲新生嬰兒般地悲鳴,以林微意想不到的反應速度,猛地轉身,左搖右擺地一邊躲閃,一邊逃離開去。
“別跑!讓我摸摸你!”林微邊追邊喊。
迴應她的,是機械貓頭鷹更大聲地悲鳴以及更迅速地躲閃。
機械貓頭鷹從走廊地這頭逃到那頭,又從那頭逃到這頭,窮追猛趕的林予,覺得諾大的走廊變得很小,一下子就到頭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抓到它。煩人的並不是空間的大小,而是牆壁上那些變化複雜的線條,只需要調整一下朝向她的角度,這隻顏色與花紋跟牆壁極其相似的貓頭鷹,簡直可以跟牆壁融爲一體,顯然,它非常擅於利用這一點。
“可惡,只是摸一下,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對於這個小小地訴求,機械貓頭鷹身上發出了陣陣警報聲,併發出僵硬的機械人聲,“敵襲,敵襲,請求支援……”
警報聲剛剛響起,兩邊牆壁上那些被線條切分開的大塊金屬區域,紛紛向內凹陷,隨即,一個個牛高馬大,雙眼閃耀着紅色光芒的機械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它們本身的力大無窮自然不必懷疑,不過,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是裝載在它們手臂上的一支支粗大能源槍。從體積上來說,這種能源槍比雷瑪士大了十倍不止,單單是槍身上的那顆能源晶石,都比雷瑪士大上一圈。安裝有紅外瞄準的一個個能源槍口,緩緩向林微偏轉過來,一道道若隱若現的紅光也將空氣切得七零八落,進一步要將她斬成碎片。
幾個小紅點剛剛在林微身體邊緣着陸,還在朝着她的身體中心移動,機械貓頭鷹已經發號施令:“攻擊!攻擊!”
在這一剎那,林微已經意識到自己惹出麻煩了,可她嚇傻了,完全不知所措。模糊的藍光一晃而過時,她的心跳都停止了。她的視覺,可以捕捉到能源彈發出的光芒,但這種速度,這種距離,根本就不要想能夠做出迴避動作。這是在奪取到的記憶之外,她真實地體驗到能源彈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發現能源彈飛過去後,她竟然安然無恙,原本是站着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軟軟地坐倒在地上,靠在牆邊。幾乎就在能源彈飛過去的同時,她眼前人影一晃,多出來一雙穿着白色高跟鞋的腿。
余光中,那些機械人又紛紛回到牆壁裡,林微驚訝的目光,也緩緩上移。小腿的曲線剛剛起了個頭,還沒有來得及勾畫出什麼,就帶着懸念被紫色裙襬收了進去。過了腰際,那份特殊氣息就透過裙子上半部分的網狀格不斷往外散逸出來,叉在腰際的一隻手更是通過額外的通道,傳遞着獨有的氣質。往上探索的目光戛然而止,不用看都能夠確認眼前人的身份了,避免與譴責她的目光碰觸,林微低下頭。相比起與艾莎對瞪,更能獲得她的好感,這是特殊能力地暗示。
“林微,你可以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嗎?”艾莎平靜地說。
“對不起,我,我只是想摸摸那隻貓頭鷹。”
“你是指多克嗎?看來你的心情不錯。”
“多克?”林微猛地擡頭,左右張望,尋找那隻貓頭鷹的蹤影,可無論是貓頭鷹,還是機械人,都已經消失不見,她連忙又低下頭來。
艾莎彎下腰,一把抓住林微的手臂,把她拉了起來,走進敞着門的辦公室,把她安置在沙發裡。艾莎問她想喝點什麼,看到艾莎過份熱情的樣子,林微有些受寵若驚,本來並不想喝什麼的,也說了一句“隨便”。艾莎既沒有生她的氣,還對她很熱情,林微暗暗竊喜,看來特殊能力起作用了!
艾莎給她拿來的,是一杯混合了好幾種水果味道的果汁,她只喝了一口,心情就被進一步攪亂了,而且太冰了。可她不敢把果汁擺到眼前的金屬茶几上,那會引起艾莎地不快。
“怎樣?好喝嗎?”
“好喝。”林微強顏歡笑,又喝了一口。
“你忽然跑來找我,難道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艾莎一臉甜蜜地微笑。
林微的心臟抽搐了一下,能夠討艾莎喜歡的六個字是“注入魔神三號”,完了……
“艾莎姐姐……如果你希望我戰鬥,難道我不可以用現在的身體嗎?”
“笨蛋!難道羅琳沒有跟你說過嗎?你跟她的身體,純粹是爲了‘誘勸計劃’而研發製造的,我不需要這種身體去參加戰鬥。”艾莎眉頭大皺。
“可是,難道不可以通過修煉來改變嗎?”林微小聲說。
“不可以!我相信你已經試過了,你的身體是沒法修煉氣這種東西的,而且這根本不是重點!如果你願意戰鬥,爲什麼非要堅持待在這種非戰鬥類型的身體裡?”
“我……”
“我知道你擔憂什麼,一旦你選擇繼續去戰鬥,無可避免的,你總有一天會面對過去的朋友,甚至是兄弟……”艾莎輕輕嘆了口氣,“所以,如果你堅持想要躲起來,不想去面對那些,我也不會強迫你……關於你的事,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確實,魔神三號是暫時找不到能夠駕馭他的靈魂,但也只是暫時的,我沒有必要因爲這種事情跟你過不去,那樣我也會很辛苦。”
“真的嗎?”林微一陣感動,“謝謝你!艾莎姐姐!我,我之前還以爲你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所以,你纔會被別人……我完全想錯了!我要向你道歉……”
艾莎緊挨着林微坐下,握住她的手,露出微笑,“雖然我不知道你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但你能對我這麼坦誠,我真的很開心。”艾莎的一隻手搭到林微的肩膀上,那裡有一根混在散落頭髮當中的辮子,是林微出來前自己編的。因爲剛纔的追逐,現在都有散開的趨勢了,讓這根辮子在手心裡緩緩滑過,艾莎的手又捧住了林微的半邊臉頰,“很可愛。儘管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怎樣地思想鬥爭,才走到現在這一步,但你好像真的重生了。既然你願意叫我姐姐,我也不會虧待你,更不會強迫你去做妓8女,你說吧,無論你想更換到什麼身體裡,我都會滿足你,男人或者女人,也隨你喜歡。”
林微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看來,特殊能力不僅起作用了,還起過頭了。她連忙搖頭,“不,我不需要再更換身體了,現在就挺好。”
林微未嘗不想說出,能不能既不更換身體,也不去做妓8女,但對她好過頭的艾莎,已經先一步將她的退路封死了。如果此時再提出這種特殊要求,艾莎肯定會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林予,她絕不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而且,艾莎都已經這麼說了,不可能選擇更換身體的她,一時之間,也很難想出什麼任性的理由,讓艾莎非要縱容她不可。
艾莎凝視着林微,沉默了超過十秒鐘,“我不敢說我讓你們去幹的事情是高尚的,可我們確實缺乏靈魂,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能夠通過暴力手段解決的,因爲那樣做的話,許多靈魂首先就要在殺戮當中浪費掉。同時,相信你也明白,在這種時候,純人類和改造人之間還互相殘殺,絕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所以,我纔會派譴羅琳她們去做那種事。但是,就像人們會盲目崇拜權貴一樣,人們也會盲目鄙視妓女,儘管絕大多數時候,權貴不會給他們的碗裡增添一粒玉米,妓女也不會令他們碗裡少一粒玉米……難道你真的要選擇去做個妓8女?”
事到如今,林微也想深深嘆口氣,表達她的無奈,然而,她卻只能一臉平靜地微微點頭。
“爲什麼?” 艾莎問。
“我,我答應了羅琳姐姐,要跟她一起去。”
“真沒想到,我失去了一個好戰士,她卻收穫了一個好姐妹……好吧,你也是我的好姐妹,我也應該高興纔對,你等等。”艾莎走到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裡面拿了什麼,走了回來,將一包白色藥丸塞到林微手裡。
林微看得兩眼發直,“透甜?”
艾莎再度緊挨着林微坐下,一隻手從她後背環繞過去,搭在她肩膀上,摟緊了她,臉頰貼在她的頭髮上,“除了心裡面會很痛苦,很多時候,身體也會很痛苦,姐姐也只能用這個來彌補你們了。不過,你千萬不要服用過量,我們的身體或許不會由於過量而直接死亡,可一旦墜入那種深淵,就比死亡還可怕了。”
林微的臉一陣無力,往前傾倒下來,當鼻線與地板平面即將平行時,小辮子也垂直地掛了下來,與優美的鼻線構成了搖擺不定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