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肖恩在預定的逃跑路線上看到一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像林予預想地那樣,他露出了一臉地驚詫。可驚詫在肖恩臉上停留的時間,頂多也只有一秒,就被會心地微笑取代了,“看來,你的計劃也進行得十分順利。”
“你對安妮地殘忍起了很大作用,女人地報復很可怕。”林予平靜地說。
“尤其是暗客地報復。”肖恩露出了微笑,“快走吧!”
很快,林予就帶着妹妹,和肖恩一起衝出了後門。早在對守在地下手術室入口那兩個衛兵動手之前,林予就使用鈕釦通訊器對安妮撒了個小謊,說肖恩已經出來了。看來,安妮沒有產生任何懷疑,依照計劃,她解決了從遠處看守後門的衛兵。就連他們衝出來的後門,也是沒有上鎖的虛掩狀態,顯然,爲了讓肖恩再次翻進她的陰溝裡,安妮還是那麼地體貼。
出了後門,肖恩當即拐往左邊,因爲那邊就是他進入貧民窟時,來的方向,林予連忙叫住了他,“肖恩,走這邊。”他用手指了指右邊。
肖恩會意地點點頭,繞過林予,帶頭往右邊走去。關於安妮地埋伏,林予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但肖恩並不打算爲此詢問林予,他對林予早就產生了一種基於信賴地默契,尤其是在林予解決了兩個衛兵,殺進地下手術室,將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後。
未曾與肖恩接觸前,在對肖恩地觀察中,林予雖說發現了種種疑點,但也只是推測。假如想要知道,對於帶着妹妹從這個地方逃離,肖恩是否能夠幫到他,林予還無法作出判斷。可他卻明確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哪怕不是千載難逢,也是很難得的,他不得不抓住的機會。所以,也只好先想辦法搞清楚肖恩到底是什麼人了。而在這個地方,會把肖恩的來路告訴他的,也只有每天都很樂於一邊擰着他的耳朵,一邊教他如何更好地進行清潔工作的安妮了。
壞就壞在,林予一來到這裡,就在他與安妮之間豎起了一道高牆。他不是刻意要這麼做的,這只是一種習慣。他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他,無端端對別人熱情,別人只會認爲你對別人圖謀不軌,往往會遭致別人的白眼,只有冷漠待人,與別人保持安全距離,纔是正確的處世之道。所以,爲了拆掉與安妮之間的高牆,他不得不賭一把了。
潛伏在安妮的房間裡,趁她受傷的時候,藉着施與安慰地掩護,博取她的幾分好感,除此之外,林予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畢竟,比起平時,安妮處在防備狀態下,硬生生地闖進安妮的冷漠光環中,還沒有接近她,就先遭受一頓蔑視傷害,明顯要好得多。假如賭贏了,與安妮消除了隔閡,問問肖恩是什麼來歷,安妮應該不會隱瞞他,假如賭輸了,頂多被當作色狼毒打一頓,這樣的賭注,他還輸得起。
沒有想到,他不僅賭贏了,還贏過了頭,不僅把高牆給拆了,還在自己和安妮之間挖了一個大坑,一頭栽了進去!
林予只感覺本來已經夠瘦的自己,這幾天起碼又掉了十斤肉,而且,壽命恐怕都縮減了好幾年。作爲一個未成年兒童,頻頻被安妮強8奸就不提了,畢竟,犧牲如此之大,收穫還是不小的。安妮不僅將肖恩的身份告訴了他,還想要通過他,爲她報仇,這是相當意外地收穫,通過順水推舟的同時,搞一點小動作的方式,趁機帶着妹妹從這裡逃離的一套計策應運而生。
在得知了肖恩的身份後,再配合自己的觀察與推理,與肖恩接觸並且說服他相信自己就十分簡單了,但林予真正丟出來,讓肖恩相信自己的炸8彈,還是安妮。當林予把安妮想通過他,報復肖恩的計劃說出來後,肖恩已經信了一半了。畢竟,站在肖恩的角度,如果林予是穆爾的人,他絕不可能將這些告訴他。簡而言之,如果穆爾是想讓肖恩暴8露自己來這裡的真實意圖,林予又是他的一枚棋子的話,把安妮想要報復他的事情說出來,只會令他疑神疑鬼,以致更爲小心謹慎,穆爾不太可能會下這種臭棋。
在這些陰謀詭計之外,林予也對肖恩表現了真誠的一面,他不僅僅是要自己逃脫這裡,還要帶着一個妹妹一起,這又令肖恩進一步相信了林予。畢竟,就像肖恩說過地那樣,如果只是林予自己一個人,他完全可以找別的時機逃離,不必非要和肖恩攪在一起,可如果是還要帶着一個妹妹一起逃,事情就大不一樣了。肖恩是個警察,這一重身份,是林予之所以對肖恩寄寓強烈希望的原因。肖恩也認同了這種邏輯,林予或許有自己逃脫的能力,但要帶着一個妹妹,他做不到,更何況他和妹妹還被人分隔開來。
至於安妮是暗客的事情,林予只是把自己在廚房看到的,安妮抓老鼠的一幕以及她精準無比的刀法告訴了肖恩,他讓肖恩小心安妮,她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柔弱可欺。
這一提醒無疑遲到了,但對於肖恩來說,還是相當有意義的,它一下子就證實了肖恩的許多猜想。肖恩一邊仔細回憶安妮替他按摩時候手上的繭子,一邊細細推敲拿武器與拿清潔工具之間的差別,結合自己手上的老繭,很快得出結論:安妮手上的繭子是武器磨出來的產物,與掃把、抹布一類物品絕對無關。
安妮的身材雖然小巧玲瓏,卻不缺乏相應的迷人曲線,但更吸引肖恩目光的,並不是她身上的凸起處或者凹陷處,而是她的小手。其實,基於手上的繭子而引發的懷疑,早在安妮說可以將包括微笑在內的一切,奉獻給肖恩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但在當時來說,也僅僅是懷疑而已,究竟安妮地奉獻是一種女僕地無辜,還是暗藏陰謀地誘惑,肖恩也只有殘忍地對待她,才能窺見一些端倪了。
假如,安妮真是一個必須對貴客獻身的女僕,那麼她的眼裡只會有哀求而不應該有別的東西,加上當時她提出讓肖恩救她出去,也完全符合女僕的心理和行爲。
如果不是,那麼至少也應該可以在安妮眼睛深處,看到一兩點隱藏極深的,憤怒的火星吧?
但哪怕肖恩那麼殘忍地對待了安妮,他也沒有看到哀求以外的東西,最後以安妮躲起來而告終。假如不是林予後來告訴關於安妮的事情,他還真願意相信,安妮只是個可憐的女僕,而像對機械玩偶那樣,對她表達深深的歉意了。
肖恩進一步作出推測,不是女僕的安妮應該也不會是妓8女,她或許真的曾經發過燒,但未必是住進這裡來養病,更有可能是林予來了之後,她纔來的,其中的原因,他一時間就猜不透了。
而安妮作爲女僕來伺候他,就像他此前推測那樣,十有八九是穆爾地安排。如果肖恩想要套問什麼信息,那麼,相比起一個真正的女僕來說,一個暗客顯然能夠更專業的,同時也能以更符合穆爾意願的方式處理這種情況。
綜合以上林予告訴他的,以及他自己地觀察、推理、判斷,肖恩基本上已經消除了對林予地懷疑,並且與他合謀、算計,制定詳細地計劃,以便達成共贏。
而對於曾經玩弄安妮的事情,肖恩毫無半分成就感可言,只覺得一陣心寒,看來不要說想象着美好的退休生活了,能不能活到退休都成了大問題。但是,這次深入貧民窟,深入穆爾的巢穴,肖恩早就做好了最壞地打算,對於生死,他倒不是十分在意。在如願以償地拿到想要得到的證據後,唯一令他在意的,就是林予和他的妹妹了。
無疑,林予幫了他很大的忙,即便林予之所以會幫他,也是出於一種自私地交換,可對於肖恩來說,這樣的自私簡直是偉大的。更何況,林予的自私本身就沒有問題,這是一種被列入法律條文的合法權利,也是作爲一個警察的肖恩在本職範圍內,有義務去保護的公民權利。
腦海中各有所思的時候,肖恩和林予還有林予的妹妹都加快了腳步,他們無疑都知道,只要沒有走出這個貧民窟,就始終被雨氣隔離系統般的危險籠罩着。他們已經穿過了三四條街道,距離最近的出口,只有三條街了。
忽然,天生對於危險有着強烈感知的林予,感覺到了迫至眉睫的危險,本能地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壓着她的身體趴下,同時大喊:“快趴下!”
一發閃耀着藍色光芒的能源彈,將林予的喊聲撕得變了調。這顆從側後方飛過來的能源彈打得極具技巧,如果此刻它已經穿破了林予和他妹妹的身體,那麼,它還會進一步洞穿與他們連成一條直線的,肖恩的身體。可在林予擔憂地擡頭一瞥中,能源彈只是打進了一根石柱裡,在石柱上挖出一個前部滾圓的凹孔。避免了這個凹孔開在自己身上的肖恩,並沒有選擇原地趴下,而是一個側翻滾,滾到了旁邊兩三米外,一間房子的木門前。這扇木門與外牆水平線所形成的凹陷空間,正好與肖恩身體的厚度差不多,倉促間就能找到這樣的掩體,並且隱藏其中,肖恩顯然比林予專業得多。
“快過來!爬過來!”肖恩一臉緊張地衝林予招手。
事實上,無需肖恩指示,林予已經拉着妹妹,朝着肖恩爬過去了,因爲距離他們最近的掩體,也只有那裡了,可爬了兩步,林予就發現太慢,於是讓妹妹側身翻滾過去,他自己也採用了同樣的方法,迅速翻滾到肖恩身邊。
儘管這個門口凹陷是不錯的掩體,但容納一個身材魁梧的肖恩後,顯然沒有再容納哪怕一個小孩的空間了,正當林予對此感到困擾時,肖恩已經狠狠一腳踹開木門,伸手扶在林予以及他妹妹的後背,與他們一起闖進屋裡。
房間面積很小,也許都不超過十個平方,體積過大的壁櫃進一步壓縮了視覺空間,但真正給人予擁擠感的,是那些亂七八糟地擺放在矮櫃上的瓶瓶罐罐,還有房間中央餐桌上,散了一桌子的食物殘渣和髒兮兮的餐具。
一個馬鈴薯跌落到地上,滾到肖恩腳邊,還沒有等它碰撞到肖恩的皮鞋,原本已經將這個馬鈴薯送到嘴邊的一個老頭,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肖恩跟前,深陷的雙眼射出兇殘的目光,刺進肖恩眼裡,“不管你們是誰,從我家裡滾出去!”
老頭一頭灰白相間的頭髮,灰色部分已經十分稀少,他的頭髮也非常稀疏了,也許他臉上的皺紋比他的頭髮還多,但他的嗓音洪亮,中氣十足,顯然在丟失光陰的同時,他並沒有丟失多少健康。面對他的威脅,肖恩並沒有說話,他注意到,老頭的小腿很主動的頂到了他手中N16的槍口上。也許是因爲剛剛闖進來的時候,翻開的風衣將他手中的槍擋住了,所以老頭並沒有及時注意到這一點,肖恩微微動了動N16,給與老頭善意地提醒。
老頭低頭一看,眼裡的兇狠光芒頓時盡數收斂,他蹲下身來,撿起地上的馬鈴薯,目光也悄悄地在N16槍身上上上下下地掃了好幾遍,當他再度站直身子的時候,目光中透露出驚訝,“你們是穆爾先生的人?我不明白,這個月的稅,我不是交過了?”
肖恩看了一眼髒兮兮的馬鈴薯,越過老頭,一邊走向通往裡面房間的門口,一邊說:“你確實交過了,我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爲食物發愁。看來,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你的午餐很豐盛。”
“是嗎?”老頭動作遲緩地低頭看了看他的餐桌,隨即又猛地擡頭,目光追向已經走到另一個房間門口的肖恩,“噢,不!我只是懶得每天都洗盤子!這些至少是一個星期所累積下來的!我的午餐只有這一個馬鈴薯!事實上,我還想找穆爾先生說一下,下個月的稅,能不能緩緩,最近我找不到什麼活兒幹。”
“你親自找穆爾去傾述,我相信他會同情你的。”肖恩推開房門,朝裡面看了一眼,轉身對林予朝了朝手,“你的窗戶應該修理一下了,上面的破洞大得能讓老鼠自由進出!讓我先替你測量一下尺寸,我想你需要一塊厚一點的玻璃。”
林予拉着妹妹迅速走了過去,追隨着先一步走進房間的肖恩,從被他打開的窗戶跳到外面。
當肖恩關上窗戶的時候,老頭已經衝到窗戶旁邊,紅着臉說:“我沒有錢買玻璃!”
“不用擔心,穆爾會替你解決問題的。”肖恩說話的同時,聽到從剛纔的房間傳過來的,桌椅被踢翻的巨大聲響,連忙轉身,跟上已經朝着巷子一頭跑出一段距離的林予和他妹妹。
也許還沒有跑出五十米,老頭那扇玻璃窗上的玻璃,連同玻璃上的破洞就徹底粉碎了。
穆爾確實解決了玻璃窗破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