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甚？你爹讓你拿幾兩銀子救濟你堂叔？“
顧仁忍俊不禁的笑了。蛋蛋他老子張九齡可是宰相，他堂叔可就是宰相的兄弟，再不濟也不至於被人拿幾兩銀子接濟吧。
“唉，師兄有所不知，阿爹雖然官拜宰相，但剛正不阿，忠耿盡職，秉公守則。所以，並沒有徇私舞弊，幫我這些親戚弄個一官半職。他們多數自食其力。或者讀書考取功名，或者做些小生意，或者在官坊做事。我這堂叔張招財一家老小十幾年來，一直在韶州的官坊做事。直到去年纔回了曲江。本打算靠這些年攢的銀兩做些小生意，不料，短短几個月虧個盡光。事到如今，一家老小生活都難以爲繼，若不是阿爹的接濟……唉……“
蛋蛋嘆息道。
“做甚生意，能把十幾年的錢虧光？“
顧仁好奇問道。
蛋蛋：“開了一個生產紙張的小作坊。“
“造紙術？這個新鮮，我以前還從未見過。那我們過去看看。“
顧仁和蛋蛋一邊說話，一邊沿着街道朝城南走去。
……
曲江縣城並不大，從這裡走到城南不過兩刻鐘，用後世的時間，也就半個小時。
曲江城南住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平民，和做生意的小商販。
顧仁和蛋蛋沿着一條小道，進入了一個大院子裡面。這個院子很大，籬笆圈起來的，正北方向，有幾個破敗的房子。
蛋蛋喊了一聲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以及兩個五六歲大的小孩。
那個男子就是蛋蛋的堂叔張招財，青年是他的兒子張金寶，也是蛋蛋的堂哥。兩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是張金寶的兒子。
“子墨，你來了？“
張招財是個憨厚忠實的漢子，見到蛋蛋後，咧嘴一笑。他雖然只有四十幾歲，但臉上的皺紋很深，腰已經佝僂了，頭髮中也夾雜着一些白髮。
“嗯。“
蛋蛋應是。
“子墨，這位是？“
張金寶和他老子張招財一樣皮膚黝黑，憨厚老實的看着顧仁。
“金寶哥，這是我師兄顧仁。“
蛋蛋給介紹道。
“嗯。財叔好，金寶兄好。“
顧仁微笑着打了招呼，目光卻落在了院子裡面一個大水池。那個水池很大，泛白，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兒，裡面浸泡着很多一截一截的竹子和一堆堆稻草。邊上也摞着幾捆竹子，數堆稻草。
蛋蛋：“師兄，那就是我招財叔家的造紙作坊。就是這什物，浪費掉了招財叔一大家的儲蓄，讓嬸子和阿嫂都回了孃家……現在倒好，成了一臭水池。“
張招財父子緩緩低下頭，臉上有些悲傷。
“唉，窮人就這命。註定的。這陣子金寶和我商量了，這東西就是無底洞填不滿。明日，填了這池子，再回韶州的官坊裡面，從頭再來。“
張招財看着兒子的目光有些不甘，他不希望兒子和他一樣，一輩子只是個官坊的工人。
這大元的官坊實際上就是後世的黑心工廠，在裡面打工，學不到任何東西，只是用生命和時間來換去微薄的收入。
“阿爹，沒什麼，我還年輕，只要現在撐過這個難關。以後還有機會。“
張金寶很堅強。
就在這個時候，顧仁忽然徑直走向那個池子，張招財張金寶和蛋蛋跟了過去。
顧仁走到池子邊，蹲下來，仔細觀看。這泡在裡面的竹子稻草，有的都已經分解成纖維了，使得整個池子的水成了黏糊狀。
顧仁隱隱約約記的古代造紙術的一些流程，古時造紙，要經過五六道程序，其中第一道就是斬竹漂塘，把斬竹嫩竹，放入池塘，裁泡一百日以上，利用天然微生物分解並洗去竹子之青皮。隨後，將以上所得之竹子，放入〝徨〞桶內與石灰一道蒸煮八日八夜。接着，取出上述處理之竹子，放入石臼，以石碓叩打直至竹子被打爛，形同泥面。最後蕩料入簾、覆簾壓紙。烘乾後，就成紙張了。
這是出自《天工開物》裡面有記載，天工開物是明代的書籍，這是元代，技術應該還達不到天工開物裡面的記載。肯定不能像後世一樣，直接用紙漿製紙。
這池子的水，不就是天然的紙漿嗎？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成紙張了呀！這一池子，可以生產多少紙呀……這元朝紙，值錢的很呀……和後現代可不一樣哈。發財了……發財了哈……
“顧公子，這只是個臭水池，裡面沒有魚蝦的，明日就填了日後種地。你若是喜歡釣魚，讓金寶帶你去城外的十里湖。“
張招財以爲顧仁見這裡有水塘，是想釣魚休閒。
“呃……招財叔，你們想不想立刻發財呢？“
顧仁微微一笑，然後一本正經的看着張招財父子。
“顧公子莫要取笑，我們父子也是一時頭腦發熱，才做出這等異想天開的荒元事。不然，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張招財一臉尷尬。他只是以爲顧仁開玩笑，並未當真。
“招財叔，你和金寶兄既然準備作坊生產紙張，你給我拿一個木桶和兩張棉布，兩塊木板，一光面的方形鐵塊。我先試一下，看可行否。“
顧仁沒在多說。他也是第一次做這試驗，理論上可行的事情，實踐起來不一定可行。所以，成功了再說，不然就成了大話。
“這……“
張招財有些爲難，這木桶和木板鐵塊倒是好說，不值錢的東西。兩張棉布就有些心疼了。這是元朝，人們衣服的布料大概分兩種，一種是綢緞，一種是麻布。棉布雖然市場上有賣，但產量低的緣故，價格相當昂貴。
“招財叔，你按照師兄說的去買就好了。“
蛋蛋把手中的錢袋遞給張招財。
“那，那我就去買吧。“
張招財也沒有客氣，拿了蛋蛋遞給他的錢袋。出了院子，去買棉布了。
“招財叔，再到藥房買些硫磺和黃膠。“
顧仁又交代道。
“好嘞。“
張招財應聲道。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張招財買了棉布和硫磺粉回來了，金寶把木板和木桶之類的也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