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鐘的時間,東海也下着雪,但是不大,紛紛揚揚的。
太陽被遮在雲層後,早早的就看不見了,天色有些暗。
蘇妍難得提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王洛不在身邊,閒來無事,生出逛街的興致,於是在保護她的陸琪陪同下,一起去東海市中心的幾家商場閒溜達,順手買了些心儀的東西。
臨近傍晚,蘇妍纔回到懸海別墅。
“蘇總再見,你有事就叫我。”陸琪陪着蘇妍走到懸海別墅門口,準備回山腰的住處。她們幾個輪值保護蘇妍的,平時都住在那裡。
“一塊進來吧,我一個人怪沒意思的,”蘇妍說。
“行,那我把車停好,一會兒過來,”陸琪應道。
蘇妍拎着幾個購物袋走進別墅,入門大廳的噴泉水池裡,幾尾肥魚一如既往的悠閒自在,憨頭憨腦的擺動着肥碩的身體,游來游去。
蘇妍把購物袋在大廳的桌上放好,灑了把魚食,看着魚兒們爭搶着吃東西,跟着笑了笑。
懸海別墅正對着大海,視線放遠,在飄飛的雪花掩映下,一望無垠,飛雪伴隨着疊動的浪濤,景色雄渾與壯闊並存,讓人心懷大暢。
蘇妍脫下外套和鞋子,踮着腳輕盈的往窗口走去,想看看景色,忽爾嗅到屋子裡飄散着一縷鮮香的味道,心頭微動,順着味道找過去,最終來到廚房。
廚房裡放着香味的來源——蟹黃湯包。
一碟六個小湯包下邊放着一個竹製籠屜,籠屜下是滾沸的開水,熱氣蒸騰,保持着包子始終處於剛出鍋的狀態,鮮香的味道隨着熱氣絲絲縷縷的散出來,令人垂涎欲滴。
蘇妍一見而知,湯包是王洛親手做的。
她喜孜孜的拿起湯包旁放的一張便籤:“把湯包先吃掉,填飽你的小肚子後才準來找我,便籤背面有地圖,找到我……有驚喜送你。記得要把湯包吃完,要是不聽話,晚上打你屁股!”
“這混蛋,拿人家當小女孩子騙……”心裡這麼想,蘇妍還是按捺住急着去見王洛的心情,按便籤上寫的,老老實實在餐桌旁坐下,取了餐具,夾起一個湯包吹了吹,放到嘴裡,邊吃邊笑嘻嘻的把王洛留下的便籤翻過來。
便籤反面果然畫着一張手繪的線路圖,位置就是從懸海別墅出發,最終在距離別墅所在小山下數百米外,王洛又畫了個箭頭,寫着:我在這裡……
描繪線路圖的線條灑脫隨意,就像王洛的人一樣牽動着蘇妍的心。
看見路線圖盡頭的標記,知道王洛就在那,蘇妍心裡燃起如火的情思,抿着舌頭舔了下溢在嘴角的湯汁,狡黠的笑起來,探手端起桌上裝湯包的瓷碟,轉身往外走,心想我拿着路上吃完總不算違背那傢伙的要求吧。
蘇妍迫不及待的和王洛玩起了尋人遊戲,邊走邊往嘴裡塞了個小包子,腮幫鼓鼓的吃着。
味道鮮美極了,蘇妍心情愉悅,小跑着走到別墅門口時,陸琪正要進門,看見蘇妍要往外走,納悶道:“要出去?”
蘇妍隨手把手裡的便籤地圖遞給陸琪,指着箭頭的位置說:“我們去這裡……快點。”
陸琪瞄一眼便籤,失笑道:“原來是大老闆駕到。”看着往嘴裡塞包子的蘇妍,有些好笑的跑出去開車,回來接了蘇妍,下了懸海別墅所在的小山,直奔便籤地圖標示的箭頭位置而去。
“陸琪,王洛在便籤上畫箭頭的位置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蘇妍正在消滅最後一個包子。
“唔,蘇總你沒發現嗎,從大半年前,咱們別墅下邊有塊地就開始破土動工,剛入冬的時候才建造結束,是個小別墅羣,看着像是臨海的度假酒店之類的地方。我開車路過的時候往裡邊看過幾眼,最近纔開始有人出入,佈置的很漂亮,有日式,歐式,和中式等不同風格的小院落,據說裡邊還有溫泉,”陸琪迴應道。
“溫泉度假酒店?那傢伙讓我去酒店找他做什麼……”蘇妍饒有興致的想。
便籤上標示的位置,離懸海別墅不遠,從別墅所在小山往下看就能遙遙見到。
彼此間只有幾百米的距離,晃眼就到。
“蘇總,我在車裡等你,免得跟過去當電燈泡,被老闆扣工資。”陸琪道。
蘇妍莞爾一笑,下車看一眼對面,確實像個度假酒店,很精緻的建築,是個別墅小區的樣式。
蘇妍經過大門往裡走,門口站着筆直軍姿的警衛還給她畢恭畢敬的敬了個禮。
走過大門便有接待人員迎上來,是個年輕女子,面龐乾淨,氣質溫潤,“是蘇總吧,您好。老闆吩咐我在這等您,蘇總往這邊來。”
“老闆?這地方是王洛弄的嗎,你們這到底是幹什麼的?”蘇妍問道。
“這裡是和德國諾丁國際醫院合辦,集治療和休假於一體的療養院啊,醫療設備和輪值坐診的專家都是世界頂級的,”引路的女子恭敬道。
沒過多一會,蘇妍被帶到園區內的一棟主體建築裡。
走進建築,蘇妍便頓住了腳步,她看見王洛了。
王洛在陪一個老頭一邊吃飯一邊玩翻紙牌猜顏色的簡單遊戲,吃的就是她剛吃過的美味湯包。那老頭身形清瘦,有病在身,坐着輪椅,笑容卻很開懷,和王洛玩的挺高興,兩人像是忘年交的模樣。
“你真是個傻蛋,玩什麼都輸,”老者說話有些口齒不清,指着王洛打趣道。
蘇妍遠遠的停下腳步,呆看着王洛和老者,莫名間已是淚流滿面。
那病怏怏的老者,當年決然和媽媽離婚的畫面驀然從腦海裡閃過,他是……蘇妍的父親。
母親死後,蘇妍決定再不原諒父親,但是去年從二叔蘇景中口中知道父親得了阿爾茲海默症以後,蘇妍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她這一年多來多數時間都在東海,其中一個原因是不想讓王洛爲難,有躲着方小湖,儘量少回江陽的用意,但潛意識裡,其實也有知道父親在東海療養,身爲人女,下意識想要離父親近一些的念頭。
即便不原諒父親,但離他近一些,讓蘇妍覺得心安,這種感覺有點矛盾,卻蘊含着割捨不開的親情。
一段時間來,蘇妍都是從二叔二嬸那聽到關於父親的消息,也託蘇景給父親帶過東西,卻硬着心腸,一直沒去見過他。
此時忽然看見王洛和父親在一起,蘇妍情緒複雜,有些茫然地站在那,淚水不受控制的潤溼了眼眶。
朦朧間看到王洛走過來,緊緊地拉着她的手說:“原諒他吧,別用這個來折磨你自己,懲罰你的父親。他得了阿爾茲海默症,忘記了很多事,但我第一次來見他時,跟他說我是你的朋友,他迴應我說他的小妍很漂亮,小時候會讓他幫忙扎辮子。他忘記了很多,記憶裡只剩下你了。”
蘇妍趴在王洛懷裡,嚶嚶的哭起來,只聽王洛又悄聲說道,“別哭了,父女相見是喜事啊,關鍵咱們晚上回去還得玩造小人遊戲呢。你這麼哭,我哪還好意思對你下手了?”
“王洛你混蛋……”蘇妍破涕爲笑,從王洛懷裡擡起頭,輕扇了他一記,目光緩緩轉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