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連綿的相機閃光，馬競緩步繞圈擺着造型，不時手指上方，喜氣洋洋。
這樣的張揚姿態很不馬競，卻又理所應當。
人到底還是社會動物，時時刻刻都在影響他人，也受到他人影響，此時的馬競便是被周圍歡呼雀躍的觀衆感染到了，不由自主地興奮歡欣起來。至於之前的種種盤算，自然是都被丟在一邊，現在的他只是享受勝利的跑者。
在他身後，終點彩門上懸掛的電子鐘定格的1:59:59，便是他的快樂源泉。自馬拉松誕生以來，第一次有人跑進兩小時，自然值得歡呼雀躍大肆慶賀。即便這個成績最終不能得到國際田聯的認可，至少現在的它真實不虛，爲之高興理所應當，不高興纔是怪事。
只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馬競就開始手抖腳顫，臉上笑容也走形變樣，好在鼻樑上架着墨色鏡片的ho1o1，這纔沒有被人抓拍到崩壞表情包。
連忙身體狀態頁，馬競這才現體內的乳酸含量已然標，ph、電解質等指標也不好看。
之前精神專注且有e7u協助壓制，自然不覺得異常，現在精神鬆馳限制打開，肌肉頓時來密密匝匝的乳酸警告，再加上大量出汗導致的電解質異常，此時的馬競可以說是四肢痠痛、渾身難受，感覺異常“酸爽”。
原本靠着高人一頭的乳酸耐受和代謝能力，馬競並不需要爲乳酸堆積而煩憂，之前參加鷺馬，他都能在賽後保持神色如常步伐矯健，便是得益於此。這次他追求更好看的成績，在最後關頭加衝刺了一小段，固然拿到了傳說中的159，卻也給身體加上了最後一根稻草，然後纔有了現在的窘境。
渾身難受無心慶賀，馬競離開依然空曠的賽道終點，拖着沉重的腳步朝衛生間走去。
賽道周圍的廁所不夠用，可以說是馬拉松比賽的國際慣例，時常有運動員因爲三急找不到廁所和法不責衆，選擇就地解決，跑去“尿紅牆”或者澆灌小樹林。當然，這麼做的通常是普通選手，像馬競這樣的高手爲了保持自己的節奏和度，寧可少喝少吃，也不會在中途隨便停下。
因爲第二名還在幾公里外，此時的終點區域還很空曠，一整排移動衛生間都亮着“歡迎使用”的綠標。不過馬競並沒有立即進入其中釋放自己，他被一羣人攔住了去路。
擋着他的並不是體育記者，他們雖然很瘋狂很激動很想採集馬競的表情包，此刻卻被安保人員遠遠攔在外面，只能舉起長槍短炮先拍爲敬。
馬競看着面前四人，其中一個是組委會的中層幹部白仲通，其他三人卻是面生得緊。
留意觀察他們的裝束打扮，再想想時間場景，三人的身份卻是昭然若揭。想到這裡，他毫不見怪地聳聳肩，小聲問道：“這是要查我的興奮劑了？以前幾次怎麼沒見過他們？”
白仲通笑着說道：“你沒猜錯，這幾位都是國家反興奮劑中心的工作人員，負責鷺馬反興奮劑工作。之前沒有碰到，其實是你的問題，誰讓你老是藏拙，故意壓制成績呢？”
只要參賽就能拿走第五名，大家早就知道里面有貓膩，某人鐵定藏拙了。只是誰也沒想到，馬競居然藏的這麼深，居然足足隱藏了三分鐘的實力，着實被嚇了一跳。
驚嚇過後，馬競帶給白仲通他們的，卻是擋不住的驚喜大喜狂喜。
鷺馬雖然以路跑金標賽事自居，卻始終無法拉近與六大馬拉松的距離，世界紀錄更是一次也無，百萬美元獎金空懸15年無人來取，着實讓人鬱悶喪氣。好在這一切都結束了，跑進兩小時，固然讓馬競自己名留馬拉松歷史，作爲記錄誕生地的鷺馬也能名揚海外。
退一步講，即便這個成績不被認可，無法取代柏林製造的2時2分57成爲世界紀錄，只能稱作賽事最佳，亦是足以傲視北馬、上馬、楊馬以及其他國內雜魚，同樣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本來他還有三分擔心，害怕這突然爆的成績其實是興奮劑的功勞，一切只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不過當他見到馬競本人，立刻就被後者的淡定表現折服打動，糾結心情打消大半，說話自然帶上了幾分笑意。
“老白你可是冤枉我了，”馬競笑着道：“我可沒有故意壓制成績，每次都有用盡全力。”
不等對方表意見，他就轉向三位反興奮劑人員，指指旁邊的廁所，“是在這兒採集，還是去其他地方？”
“這裡不行，請跟我們去專門休息室。”
“嗯！”馬競見怪不怪地聳聳肩，跟着他們前往候檢室。
因爲參賽人數實在太多，馬拉松比賽不會全面進行興奮劑檢測，鷺馬也是如此。不過候檢室以及檢驗小組一直有配備，要是有運動員創造了國際前列的好成績，就需要把他們請去留樣檢查。
跟在工作人員後面，馬競也是心情複雜，暗歎終於走到這一步。
要說使用興奮劑，他還真是用了。
馬競原本的體質並不出衆，要是沒有e7u對身體的精細改造與調控，別說拿到鷺馬名次，就連跑完全程都會非常吃力。這種鍛鍊以外，人工增強身體能力的手段，自然屬於興奮劑的範疇，卻又不在目前技術的檢測範圍內。
正是因爲深知這一點，馬競才最終決定放下節操，搞個大新聞出來。
他並不是專業運動員，對獎金、金牌之類並沒有太多興趣和需求，他所追求的，其實是破紀錄帶來的知名度提升，以及順帶的廣告效應。在這個看臉認ip的時代，這些同樣能夠轉化成利益，而且是巨大的利益。從剛纔到現在，只是十多分鐘的功夫，他的幾個社交帳號就先後迎來粉絲狂潮，關注數以萬爲單位瘋狂增加。
想着走着，馬競就被帶到一間屋子裡面。工作人員先遞給他一張表格讓他登記，接着拿出未拆封的一次性樣品杯讓他挑選檢查，然後就讓他和檢查官一起走進隔壁的衛生間。
馬競需要當着對方的面灌滿樣品杯，然後和對方一起返回操作間，並親手把尿樣倒進臨時挑選拆封的ab瓶裡面。接下來，經過幾道正式而嚴格的手續，兩隻瓶子都被裝好封裝，連同馬競親筆填寫的檢查記錄被工作人員收走，留給馬競的只有記錄單的複寫聯。
“呼！總算結束了，還真是麻煩啊！”迫不及待地離開候檢室，馬競忍不住吐槽道。
“的確是有些麻煩，”白仲通深有同感地附和道，“不過也沒有辦法，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限制興奮劑，確保清潔運動。”
雖然自信不會被人識破，但是聽見這個系統口號，某人還是忍不住心虛了一下，頓時就要轉移話題。
然而不等他開口，倆人就又被包圍了起來。這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早就等在我們的記者朋友們。
“馬競，可以採訪一下嗎？”
“馬先生，……”
左右看看，馬競只得無奈地點點頭，“採訪沒問題，不過這裡不行，我現在要去找我的按摩師。”
人家都這麼說了，衆記者自然只能跟着走。
有白仲通這個組委會工作人員幫忙，他們很快找到一間空房間，馬競施施然坐在地上，接受兩位專業按摩師的推拿按摩，周圍則是一堆遞上來的話筒。
第一個提問的是體育頻道的那東，“馬先生，恭喜打破世界紀錄。對今天的成績，您有什麼要說的嗎？有沒有感到意外？”
“意外自然是有的，之前估計成績會有提高，卻沒想到能好成這樣。主要還是老天爺給面子，順風大、逆風小，跑得特別舒服。”
跑步比賽的成績自然會受到環境風向的影響，一些“常揮”的記錄甚至會因此得不到國際承認。不過今天的風力並不算大，這個理由顯然無法說服那日東和其他人。
“今天天氣預報說是微風，外面也沒有颳大風的跡象。風力對成績的影響應該不算大吧？”
“單純的微風自然沒什麼影響，風壓小的可憐，”馬競點頭認可對方的說法，接着話鋒一轉，“但你們只在終點這裡呆着，又怎麼知道周圍沒有颳風？”
伸手接過助手遞來的平板電腦，馬競打開一款軟件展示給衆人，“爲什麼我只參加鷺馬，爲什麼我能在鷺馬跑出好成績？這就是答案！”
那東低頭去看，卻見屏幕上是鷺島的3d模型，可以看到明顯的地形起伏與標誌性建築，比如自己等人所在的國展中心。比起這個，更加吸引他注意力的，卻是屏幕上絲絲縷縷的綵線。
綵線柔順蜿蜒着，撞到建築會拐彎，碰到一起會融合，很容易讓人想到水流、氣流，“這是風？”
“沒錯！”馬競點頭肯定道，“這是我們蜜蜂研究院與市氣象局聯合開的城市風模擬系統。配合遍佈環島路的傳感器，我們可以觀測到較大的幾股氣流，然後根據預測結果調整配計劃，最終送到這兒！”
順着馬競手指的方向，衆記者看到一副墨眼，正是他一直沒有摘下來的全息眼鏡。
有眼尖腦快的人反應過來，喊道：“ho1o1？你戴着全息眼鏡參加比賽了？”
“嗯！”馬競坦然承認，“不止是我，還有我的三位私兔，我們都戴着特別訂製的眼鏡。它能讓我們看到風向路況以及最新的配計劃，然後只要照着跑就是了。”
不能說是自己天賦異稟，馬競只得將功績推給技術裝備，自己的全息眼鏡，外面的城市風系統，以及專門調製的營養套餐、能量膠，定製的專業跑鞋，在他口中都成了比賽致勝利器，大肆誇獎讚揚。它們的效果自然是有的，不過都不怎麼巨大，即便能夠提升成績，也還沒到一下子提升好幾分鐘的地步。
“我能看看你的眼鏡麼？”那日東再次問。
“沒問題，”馬競摘下眼鏡遞給對方，“戴着它走兩步，感受會更加明顯一些。”
後者依言照做，退出人羣繞着房間走了一圈。雖然不在賽道，出現在鏡片屏幕上的閃爍步點還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各種數據圖表也給他一種不明覺厲的高深感，只得暗歎一句“果然壕氣沖天，爲了提高成績，居然下這麼大血本！”
滿臉興奮和不捨地歸還了眼鏡，他又忍不住問道：“馬董，這種眼鏡什麼時候上市啊？我的馬可就指望它了。”
見他說得厲害，其他記者也都把好奇地目光投到馬競手上，注視這副帶有科幻味道的墨鏡。
不好厚此薄彼，馬競把眼鏡遞給另一位記者，“既然大家都有興趣，那就傳着看一下好了。”
然後又轉向衆人道：“其實沒那麼誇張，眼鏡只是幫助你更好的把握配和路線，最終能不能跑下來還是要看體質、鍛鍊，以及最重要的毅力。”
在人羣中轉了一圈，眼鏡重新回到馬競手中，一同到來的還有新的問題，“馬先生，你的成績裡面有太多高科技元素，是不是對其他選手不太公平？”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要看組委會怎麼說，”馬競站起來說道：“電子產品、氣象預測是高科技，運動服、跑鞋、能量膠裡面就沒有新技術麼？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了，那邊通知我過去了。”
找地方換了衣服，重新來到外面，最早一批選手已經6續過線，此刻正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運動員休息區，等待即將開始的男子組頒獎儀式。
第一名自然是馬競，二三名依然被埃塞俄比亞選手佔據，站在領獎臺上畫風對比明顯。
這樣的結果，也是清楚明白地表明瞭組委會的態度，雖然馬競利用高科技裝備提升成績有些勝之不武，但法無禁止皆可行，並不能因此取消而他的成績。不但冠軍照常頒，傳說中的百萬鉅獎也以巨型支票的形式遞到馬競手裡，不過這只是走個形式，馬競轉手就把這筆錢捐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