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啊,就是那些馬前卒、附庸軍,不過是跟着混口飯吃罷了,”介紹完情況,鄭志遠有些悵然地說道。
雖然已婚並育有一女,但他的實際年齡並不大,今天在陌生的環境裡遇到氣質相投的同齡人,彼此感覺都不錯,關係迅速熟絡起來,已經開始鄭哥小雷的叫着了。
“那倒未必,”鄧雷伸手指了指對方的筆記本,“沒準你們就是下一個康柏呢?”
因爲率先推出pc兼容的便攜計算機,康柏在80年代初迅速走紅,後來更因爲第一個推出386pc而成爲兼容機陣營的明星廠商,在95年一度成爲pc全球銷量王者。
似乎是明白用ibm和康柏類比蜜蜂與瑞昌的關係有些不妥,鄧雷連忙端起面前印着“j=01001010”的杯子喝了一口,不過很快他的臉迅速皺了起來。
鄭志遠倒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有些不屑地說道:“那又怎樣,康柏還不是被惠普吃了?”
“那是他們自己作死,收購dec導致消化不良,又趕上產業向亞洲轉移沒有及時跟進,這才混不下去被惠普兼併的。行了,不說這個了,”鄧雷敲了敲面前的杯子:“今天真倒黴!這杯j感覺跟草藥一樣,後勤那幫人還真是什麼都敢往裡面加呢!”
鄭志遠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咖啡,舉起這隻印着“8=00111000”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面帶得意地慢慢嚥下,這才笑着說道:“哈哈,我這杯還好,是咖啡味芒果牛奶,就是稍微有些甜。”
“嘿嘿,別得意太久,總有一天你也會碰到讓你鬱悶要死的苦咖啡,反正要在這邊待一個月呢,有的是時間。”
又喝了一小口,鄧雷嘴角抖動着說道:“一般的苦咖啡也只是綠原酸含量過高、烘焙過久,導致苦味成分含量過高而已,習慣了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但在這裡,你卻可能碰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口味,飲食中心的配方會根據季節和原料供應情況定期更新,同一個杯子味道卻經常漂移,一不留神就栽了。”
這裡總共有多達128款杯子,全部以8位ascii字符命名,而杯子與具體咖啡的對應關係,卻需要完成一個小遊戲才能得到線索,很多人都和鄭鄧兩人一樣,嫌麻煩不去做那個遊戲,他們會喝到什麼就只有店裡的工作計算機知道了。
不過這也是特色亮點,頗有種阿甘的巧克力盒的感覺,很是受到歡迎,尤其是各位碼農程序猿很喜愛這裡,這從差不多人手一臺的筆記本就可以看出來。至於他們是喜歡體驗新鮮(奇葩)的口味,還是對於鍛鍊推理和技術有着追求,抑或着過來看美女美景的,這就說不清楚了。
說完,鄧雷又苦着臉喝了一口,“還好還好,習慣了就不難喝了。”
“還喝它做什麼?要是不嫌偏甜,就和我一樣點杯8號吧。”
“不了不了,這樣就好不用換了,”鄧雷連忙拒絕,接着手指牆壁解釋道:“這邊有規矩,美味分享續杯全免,浪費可恥拍照上牆,我可不想放在那裡被人天天瞻仰。”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鄭志遠發現在衆多塗鴉木版畫當中,果然還有一張不太起眼的鏡框,裡面有張端着杯子擠眼怪笑的男人上身照片,看起來很有喜感。
“還真有人上了牆啊?”
“那當然,願賭服輸嘛,不然會被美女瞧不起的!”
“看來我這幾天的運氣還不錯,喝到的都還能入口,”鄭志遠應了一句,接着又問道:“對了,小雷你們不都放假了麼?怎麼還來公司?總不能跟我一樣,是不知道去哪裡玩才待在這兒發呆的吧?”
“大家都休假去了,加班收入也是節節高啊。我當然要趁着現在單身,多多加班給自己攢狗糧。”
“你還吃狗糧,是妹子太多挑花了眼吧?”鄭志遠笑着打趣了一句,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周圍的年輕女性。
雖然因爲行業屬性,蜜蜂集團依然和其他科技公司一樣男多女少,但是數量不足質量補,在hr們的持續努力下,妹子的顏值水平相當不錯,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雖然她們大部分都不是所謂的程序員鼓勵師,但在客觀上卻實現了類似的效果,也更加堅定了人事部門的招聘政策。
偷眼瞧了下櫃檯那邊,鄧雷訕笑着說了句“哪有的事?”
這一次,鄭志遠倒是成功捕獲了他的表情,扭頭看向不遠處,那邊有位長髮女子正背對着他們,似乎是在電腦上看東西。雖然頭髮擋住了臉頰看不清容貌,但是從後面看去身材相當好,身上衣服裙子還有鞋子的搭配也相當精緻,想來應該不是醜女。越是美女越知道化妝打扮錦上添花的重要性,容貌普通的反倒不怎麼在意這些了,畢竟投入產出比太差,划不來帳。
見此情況鄭師傅自然不會放過,目光不斷在兩人之間遊移,揶揄之意不言自明。
後者當時就受不了了,一口悶了剩下的中藥味咖啡,站起來說道:“鄭哥,老在這兒待着也沒意思,要不我帶你到處轉轉吧!”
鄭志遠自然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他們畢竟還沒到言談無忌的地步,於是也同樣喝完自己的咖啡牛奶,一起歸還了杯子,走出這間“奇妙蘑菇咖啡屋”。
跟着小雷深入其中,在他的指點下,鄭志遠這才發現今天蜂園裡其實有不少人,有的是真留下來加班,有的則是像鄧雷一樣跑來玩的。這傢伙說是加班賺狗糧,其實是跑來勾搭妹子來了,可惜有賊心沒賊膽,讓人爲他着急。
島外的生活娛樂設施自然沒有鷺島上豐富完善,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趕路和堵車上,還不如就近在蜂園消磨時光呢。反正對大多數人來說,有免費wifi就基本上差不多了。
鄧雷當然不能帶着人家看一整天的視頻,於是拉着鄭志遠去了技術體驗中心。
從擺渡車上下來,仰望着這幢以好像彩虹糖棒的圓柱大樓,鄭志遠嘆了口氣,“這地方我們之前來過的,不過那時候外面排隊的人太多了,最後也就沒有進去,裡面好玩麼?”
“好玩說不上,但是新奇卻是妥妥的了,”鄧雷邊走邊說道:“這裡面是用戶體驗部門的試驗場,不管是網頁改版還是遊戲更新,都要在這裡走一遭的。所以想要看到蜜蜂最新的技術和產品,就一定要到這裡來。”
“當然,能夠讓你們隨便看隨便體驗的東西,基本上距離正式公開也都不遠了。”
言下之意,不能讓你們看的東西,雖然也在這棟樓裡,你們卻是怎麼也找不到的。
這棟十層圓柱形大樓形狀普通,但外觀獨特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牆體和藍色的玻璃形成兩道盤旋向上的螺旋線,看起來非常像彩色糖棒。
要是對現代藝術史有所瞭解,就應該知道這種外形非常像紐約的古根海姆博物館,完全可以歸類到國內山寨建築大合集裡面去。
建築師弗蘭克·勞埃德·賴特爲這座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展覽大廳設計了獨特的螺旋形結構,觀衆先乘電梯到六樓,然後沿着盤旋向下的坡道漫步參觀,等到看完邊上展示的各種展品,人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樓出口處。因爲一反傳統的設計,這座私人博物館曾經遭到藝術家的聯名抵制,而如今它卻成了現代藝術的殿堂以及紐約的著名地標。
類似的概念也被日本人學了去,用在東京銀座的索尼大樓上面,後者的樓層設計同樣應用了“空間連續”概念,每一層劃分成四個小區,依次擡高90釐米,當消費者走完四個小區,距離上面一層也就剩下幾級臺階了。
相對而言,蜜蜂體驗中心就增加明目張膽了,原版的彈簧造型被完整複製過來,只是在幕牆玻璃的顏色上選用了蜜蜂的主題色而已。至於行進方向改爲螺旋向上,這都是小節了,無關大局。
帶着鄭志遠站上自動步道,鄧雷同樣提起了這棟建築的抄襲問題,“我們這根棒棒糖可不算是山寨,因爲咱有授權啊!蜜蜂和古根海姆基金會有合作關係,籌建這座體驗中心時老闆順嘴提了一下,對方很爽快就給了授權。”
“再說,就算不給也沒什麼的,美國到了90年才頒佈建築作品版權保護法案,開始保護建築的版權,而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是59年建成的,不受該法案保護。實際上,國內爲啥有辣麼多山寨建築喜歡抄美國,也跟這個有關係,要是動不動牽扯國際官司,應該就沒有那麼多地方隨便抄了。”
身體被自動步道帶着緩慢爬升,鄧雷指點介紹着兩邊的功能區域,“靠近天井這邊是休息區,不要上去時走下步道就可以過來休息,外側這邊就是各個測試區了,封閉的要麼在進行保密測試,要麼就是放假沒人。只看那些開放的就行了。”
鄭志遠轉頭左右看了看,可以看到有在電腦前上網的,也有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的,更有帶着頭顯“抽風”的,頗有種世間百態一眼掃過的感覺。
於是他笑着說道:“我突然覺得都不用走下去了,站在這上面就能看到很好的風景了。”
“就像走馬觀花逛街一樣?”鄧雷笑了,接着說道:“很多人也和你一樣想的,經常有應邀前來的測試者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一路上到10樓,然後尖叫着下來。”
說話間,他擡手伸向天井,手指邊緣的一些透明圓管,“這也是棒棒糖的特色,速降滑梯,玩起來很刺激的。”
這裡的自動步道只有逆時針向上一個方向,觀衆想要下樓就必須乘坐普通電梯,而轎廂空載上樓顯然會帶來不必要的浪費。爲了緩解這個問題,蜜蜂特地在天井邊緣搭建了一系列盤旋向下的透明圓管,組成了一個頗爲複雜的速降滑梯系統,通過選擇合適的入口,人們可以快速到達下面任意樓層,當然樓層間隔太多,就需要在滑梯裡多轉上幾圈。
自從google在各地辦公室安裝滑梯以來,這玩意兒就成了極客年輕人的心頭愛,很多科技公司乃至大學都紛紛效仿,蜜蜂現在才搞其實是有些晚了的。不過這也帶來了一個好處,大家不會太過抵制這些掛在天井邊緣的透明玩意兒,雖然還是會有尖叫聲時不時從裡面傳出來。
提起這些滑梯,鄧雷是興奮的,因爲他的恐懼感早就因爲一次又一次的喊叫而釋放掉了。可是鄭志遠就不行了,看着那些人尖叫着衝出管道,在天井地面上滑行出去老遠,他就不由得替人家捏一把汗,尤其是這些全透明的管道,更是加劇了他的擔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擔心和猶豫,鄧雷連忙安慰道:“放心啦,滑梯網絡有三重保護,抗震等級甚至比樓體還要高,非常的安全。看那裡,它們還承擔着緊急通道的職責,公司不會拿最後的生命線開玩笑的。”
“哦,”鄭志遠下意識地點頭,接着他反應過來,看向鄧雷說道:“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我是過來體驗新的vr遊戲的,和乘坐滑梯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啊,”後者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因爲我帶你來體驗的這個遊戲,就叫做‘地底大冒險啊’!”
到了這種時候,鄭志遠自然不能縮卵不幹,只得跟着對方一起上到了10樓,見到了這款“下墜感遊戲”的專用設備,一架頗有科幻色彩的滑板,以及一部夢行者n3。
滑板上有傳感器和電動偏移裝置,順着管道向下滑落時可以主動製造傾斜旋轉效果,配合頭顯裡的相應畫面,能夠有效放大下墜體驗,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
至少鄭志遠就被刺激到了,一路尖叫着下到1樓,剛剛被人從滑板上解下來,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廁所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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