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足夠,小草大樹自然不急於脫去這身葉片好過冬,甚至還有些花木誤把暖秋當末春,早早地分化花芽開出大大小小的花朵,走在路上依然能夠聞到空氣中的淡淡花果香氣。
隨着一棟棟辦公樓在覈心區拔地而起,蜜蜂各部門辦公區自然而然開始收縮,騰出來的地皮上出現了像大樹茶館這樣明顯面向遊客的服務設施,讓蜂園變得越來越像一座主題公園,可看性可玩性大大增加。
建築設施增減替換都是逐步進行的,員工還有本地遊客見得多了還沒什麼感覺,但是對於第一次過來的小方小姬來說,這裡就像是大觀園之於劉姥姥一樣。
走在路上,他們也跟劉姥姥一樣看啥都新奇,隨便遇到什麼少見東西都能吸引駐足觀瞧好一會兒,就連這位汪家鏟屎官便便都能看上好一會兒。
貓咪有填埋便便的習慣而狗狗卻沒有,所以雖然同爲shovelfecesofficer,喵星人家的就要輕鬆不少,只需要簡單訓練它們使用貓砂盆,然後定期清理被污染的貓砂就可以了。而汪星人就要麻煩多了,它們的尿液和便便其實也是氣味標記,要是不能在一開始就訓練好狗狗定點排泄,後面之後越來越麻煩。
而他們看到的那一幕,其實是一項嚴肅的科學研究,動物專家通過撿拾野生動物的便便來確定其品種、食物構成,以及身體狀況等信息,對於家養寵物同樣能夠從中發現很多有用信息。
因爲一路上經常這樣停步觀看,他們趕到臉鬥場的時間比正常直行要晚不少,然後他們就意外地看見了號稱有事去做的張許瑤,她的頭上戴着n7,正坐在椅子上花枝亂顫瘋狂亂晃着。
她身邊其他人也和她差不多,同樣也是搖頭晃腦身子動個不停,好像多動症晚期一樣。這自然不是大家都得了什麼多動綜合症,完全是全部心神投入到遊戲世界當中帶來的副作用。得益於新版關卡那花樣繁多的機關陷阱,臉球飛行速度顯著提高,比賽對抗變得更加激烈,讓玩家更容易投入其中忘了身處何地。
而這也是這種體感控制遊戲最大的樂趣所在,包括倆人在內的圍觀羣衆們早都見怪不怪了。方俊淇沒有招呼張家姐姐,而是叫上小姬一起掏出手機報了名,這才用手機看起了張許瑤的第一人稱視角。
除了站在圍欄外面遠遠圍觀,官方還有提供每個參戰玩家的個人視角,像上帝一樣遠觀固然可以縱覽全局看清局勢,但在代入感和刺激性上卻沒有玩家視角來的那麼爽快,然後很多人橫舉手機看現場直播也就不奇怪了。
和舊版相比,比賽關卡更新後臉球大戰的對抗節奏更激烈迅速,每隔幾分鐘就有一羣人敗下陣來,換上另外一波人上去。遊戲是守擂模式,只要獲勝就可以呆到主動退出爲止。而失敗者卻只有兩次挑戰機會,這種不能慫直接乾的比賽通常只要幾分鐘就能定輸贏,所以很快就輪到了方姬倆人,然後張老師就悲劇了。
在此之前張許瑤已經不知道多少連勝了,累計積分高居日榜第二。
按說她很早就接觸這遊戲,無論新舊地圖她都熟,戰鬥經驗也夠豐富,實力自然是相當高的,但在這個遊戲裡實力壓制卻是敵不過數量壓制,想要以一敵十基本沒可能。她之所以能夠連贏守擂到現在,自然少不了其他人故意防水的原因,否則要是被人針對圍攻,水平再高也不能保證久戰不敗。
所以當方姬小隊加入戰鬥並專門盯上她以後,張老師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雖然兩小夥的實力不如她,但是之前看過她的主視角,算是知己知彼,以二對一還是可以打一打的,而且有人帶節奏圍攻她,其他人自然不好繼續裝看不見,最終寡不敵衆的張許瑤只能在一聲尖銳高亢的驚叫聲中鬱悶地輸掉了比賽。
既然是臉球大戰,各自的面容形象自然是要“同步”到臉球上面的,就算黑白點陣圖分辨率有限看不大清,還有頭頂系統添加的名字可供辨認,所以方姬組合才能牢牢盯住張許瑤,而她也能夠輕鬆知道究竟是誰斷送自己十連勝。
接下來,自然是一場發生在場外的一追二,最終把倆人堵在了大樹茶館這裡,然後倆人就開始無言的氣場交鋒。
坐在藤編吊椅上,放任身體下意識地前後搖晃着,小姬低頭專注玩手機,視線卻時不時飄起,在身邊和對面的倆人身上來回遊移。
在他左手邊是同樣玩着手機的小方同學,對面則是穿着一身ol套裙的張老師,她正在怒瞪着方俊淇。
張許瑤早就把一開始的端莊沉靜丟到了一邊,要不是心裡還記着爲人師表四個字,沒準早就撲上來揪耳朵掐胳膊踩踩腳面了。
到底還是年紀小臉皮薄,小方同學終於是受不鳥了,放下手機擡起頭來說道:“好啦好啦,姐姐你甩我們一次,我們坑你一次,咱們一報還一報打平啦行不行?”
“我不是故意甩你們的,當時的確是有事去做,不過我很快解決了,本來還想要給你打電話來着結果忘掉了,這個是我不對給你道歉。不過我的十連勝木有了,眼看着就要到手的日冠被你坑沒了,你們怎麼賠我?”想起這個張許瑤就來氣,任誰在即將達到成功時功虧一簣都免不了暴走生氣,張許瑤能夠剋制着不摔不砸已經很是不錯了。
“隨你便好,大不了我回去就跟我媽打電話,讓呂姨來收拾你,”方同學也是光棍,往後一靠仰頭看天,任由身體在吊椅上來回晃盪着。
午後的陽光依然明亮耀眼,但在穿過密密匝匝的枝葉藤蔓後也是沒有了多少火氣,變成一地碎金光斑灑在茶館的地板上、桌子上,以及他的臉上。
蜂園的綠化率很高,但是卻少有紮根幾十年的大樹,畢竟這裡以前是私營傢俱廠,在綠化栽樹方面沒有土地不要錢的國企那麼奔放,自然沒能給蜜蜂遺留下多少大樹。再加上老樹遷移的成本和手續也越來越麻煩,也不適合短平快搞移栽,所以只好使用其他手段來製造大樹了,比如把幾十株多年生藤蔓編織成網筒,僞裝成一顆大樹。也有將幾棵小樹種在一起,想辦法讓它們相互融合變成合生樹,或者文藝點兒,也可說是人造連理枝的話情況。
這個大樹茶館便是前一種,遠遠看着獨木成林蔚爲壯觀,粗壯的樹幹甚至可以掏空變成茶館房間,但走進了看就會發現樹幹其實是無數藤蔓糾纏交織而成,樹冠同樣是一些藤蔓枝葉形成的造型,說到底其實是做成了大樹形狀的景觀花架。
雖然看清真相後難免讓人覺得原來不過如此,但是坐在這棵獨特的“樹”下,感受着穿林清風拂面,搖晃着藤編吊椅,還是有那麼幾份閒適樂趣在其中的。特別是大樹茶館旁邊就是臉鬥場,很多人在裡面待悶了都會選擇來這裡坐坐透透氣,置身其中耳邊自然斷不了臉球大戰的話題,有興奮、有鬱悶,還有好奇羨慕等等不一而足。
張許瑤本來只是氣不過連勝被打斷心裡不爽罷了,眼見小方擺出一副你隨便報復,大不了我回頭找我媽訴苦告狀的姿態,卻也是無從下口,只得嘟着嘴生悶氣。
場面因此冷卻了下來,這時小姬同學開口了,伸手指了指頭頂宛若巨大樹冠的藤蔓架子,“等到冬天到了葉子落了,這裡怎麼辦?”
“涼拌唄!等到葉子落了這兒就會關門歇業,等到來年春暖花開草木返青纔會重新開門營業。”
沒有了外面這層還算厚實的葉子遮擋,下面曲裡拐彎糾結纏繞的藤條還有鋼骨支架都會露出來,到時候什麼自然閒適文藝氣息浪漫氛圍都木有了,還不如關門修剪再圖明年呢。
“那今年這個超長夏天貌似還是好事情,可以延長經營時間呢。”
“本身就是亂折騰,”方同學卻是跳出來挑刺了,“藤蔓要經常修建整理,這種隱藏式支架也要定期檢修增添,不然颱風一來啥都沒了,還不如弄一個正常房子。”
“不懂欣賞就別亂說話,亭子房子什麼的怎麼比得上現在這樣貼近大自然呢!”
姬行冠嘴角抽了抽,貌似這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他連忙說道:“對了你們餓不餓,我們叫吃的吧?”
張許瑤倒是還記得自己作爲半個地主,要好好招待這兩個小弟弟來着,當下也是掏出手機問起他們要吃些什麼。
樹牆或者說藤牆裡面只有三四個平方,放些果汁機咖啡機電水壺微波爐什麼的沒問題,但是當廚房卻是萬萬不夠用的,所以餐食主要是在食堂那邊做好然後才送過來。
好在整個速度相當快,下單之後不到10分鐘,三人點的套餐就已經被裝在加蓋托盤裡送了過來。
或者說飛了過來,因爲負責送餐的是一隻只小型無‘人機。
其實以這種設備的續航時間、可靠性,以及成本而言,拿來送餐並不是一個經濟實惠的方案。
不過雖然心裡想着好浪費呀,但是看到一隊飛行器排着整齊隊伍飛過來,然後穩穩降落到桌子中間釋放托盤,還是讓人生出高大上的感覺來。
當然,讚歎之於也免不了問問這麼做劃不劃的來。
“算經濟帳的話,當然是划不來的,飯錢連成本都包不住。像是前兩年很火餐廳機器人,當時號稱要取代服務員和廚師,結果現在大部分卻都沒影了,機器人餐廳不是關門歇業就是人換機器變成普通餐廳。就算是蜜蜂的餐廳機器人也有不少“下崗”了,只有蜜蜂集團自己還在堅持使用。”
“單純算經濟帳划不來,算是技術帳、形象帳就划得來了?”好歹也是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時代,類似的詞彙小姬同學表示張口就來。
“差不多吧,”伸手取下密封着的防塵蓋,張許瑤說道:“飛行送餐的逼格多高呀,一定會給你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好久都忘不了的那種,回去以後肯定忍不住發圍脖發朋友圈,然後公司就相當於省了好大一筆宣傳費,最終還是賺的。”
“嘿嘿,無商不奸,馬頭山大魔王怎麼會做吃虧生意呢?”
“那誰誰,你這話我錄下來了哦,回頭就轉發給你說的馬大魔王,看他還給不給你帳號,”說了這麼多,鋪墊了這麼多,張老師表示終於讓我等到了,“小樣兒還敢跟老師鬥?”
“還是不要了吧?”這下卻是輪到方俊淇軟下來求饒了,畫風變化太快,旁邊的小姬同學表示我啥也不知道,我乖乖吃飯,雖然看起來五顏六色怪怪的,但是貌似蠻好吃的樣子。
最終還是張許瑤看不下去了,美美地喝了一口濃湯,放下勺子給他解釋了一下:“這邊的馬老闆曾經親自出面封過他的號,所以就被他起了個馬頭山大魔王的外號。”
“不止是封號,他還是盜號狂魔,偷了我一堆帳號,還有我借同學的帳號也被他弄走不少,”小方同學哭喪着臉,給好友解釋道:“我一堆帳號還在人家手裡握着呢,這次來就是上門求饒求放過來的。”
“啊?你不是你們關係很好,能夠要來限量版產品還有激活碼麼?”小姬同學也是有點兒無語,“還有他這麼做,貌似違法了吧?好像是什麼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是違法了,但是情節太過輕微,還構不成犯罪,”音樂老師張許瑤舉起筷子臨時客串政‘治老師,解釋道:“而且這還他老爹方校長要求的,而且效果也是相當好,不然你們兩個還當不了校友呢。”
接着她話音一轉,“所以哈,小淇淇你這兩天一定要乖乖的哦,不然你的帳號肯定要不回來啦。”
“我我我,我吃飯!”方俊淇決定化悲憤爲食量,筷子飛舞埋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