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時間不對。”汽車開動後魏偉這才明白過來，“差點兒讓你給繞進去了，那事發生在去年聖誕節那幾天，但是你這車上面還有06年的年檢標籤，應該不是今年買的。”
“眼力不錯，”左手輕握方向盤，臉上帶着平和微笑，但是馬競嘴裡吐出的詞句卻不是那麼和煦了，“我的行事哲學很簡單：做一隻刺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以牙還牙。而且一定要有利息在裡面，哪怕因此產生一些其他損失也在所不惜。”
“太偏激了吧？你這話要讓我爸聽見，他絕對能夠拉着你談上一下午的思想動態和人生意義。”
“不是偏激是實情。”猛烈搖頭，馬競說道：“這是高中三年裡，我從校門口那一堆擺攤小販那裡一點一滴學來的。這個世界的現實就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要不是有門衛老劉頭他們護着，我的那點兒小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魏偉沉默，這個沒娘沒爹的苦孩子啊。
“行啦你放心啦，這個社會整體上來說還是很和諧的，只是我現在就碰到過一次飛車黨、一次偷車賊，再加上佳佳那一次訛詐的，三個人我雖然都報復了，但是力度還是很小的。”
（某飛車男碰的一聲把酒瓶頓在桌子上：你們知不？有人跑得比摩托還要快，我眼見着電-警-棍電全放完了他都沒事！）
（某中年婦女啪得一聲掛斷電話：“ㄓイㄆ！又是惱人記者！”）
（剛纔的頭盔男，拍桌子，“我眼紅腫像兔子，你說無事？”）
過了一會兒，魏偉才長出口氣，換了張笑臉強行轉移話題：“老話說的好，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馬競你現在生意這麼好都是因爲高中做了三年小生意基礎打得好啊，看來我也要試着做做生意啊兼職啊什麼的練練手。”
“我是運氣好，踩到外星外掛了。”馬競心裡也不禁慼慼然，“要是沒有e7u，我的未來又會是什麼樣呢？會上一所省內大學，讀一個被調劑的冷門或者弱勢專業，渾渾噩噩過四年畢業就失業？還是因爲自己的性格到處得罪人，最後慘淡收場？”
“有沒有什麼建議？”
輕輕搖頭，把多餘思緒甩出去，馬競說道：“你們學校具體啥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就說說我知道的情況：我們學校有師兄師姐開店的，學校也比較鼓勵，咖啡店、書店什麼的。也有代理一些校外產品，在學校宿舍裡面兜售，這個想必你們那兒也有吧？”
“有有有，當然有，有人徵訂英語輔導報、萌芽新芽花季科幻之類雜誌什麼的，也有人賣u盤、移動硬盤、手機充值卡、甚至二手電腦舊手機什麼的。不過賣的東西質量很多都有問題。”
“他們說是代理，其實就是最後一級零售商，又沒有什麼商品選購經驗，被坑很正常的。”馬競熟練地輕推方向盤控制着汽車上了大道，朝學校駛去。
“那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代理的話，做快消品，方便麪、火腿腸、啤酒、雞爪子什麼的比較穩當，別貪圖便宜進些雜牌貨，直接找那些大牌子，少賺幾毛錢但是省事安心。你們學校宿舍樓應該也有門禁制度跟熄燈制度吧？”
魏偉點頭：“這倒也還行，我自己有時候也會晚上睡不着覺得肚子空空的，想要找些什麼東西填填肚子。”
“不過做這個，最好把整個宿舍都拉上一起做。別人上門買東西會打擾到室友，你上門送東西又需要室友幫你臨時看着。”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魏偉聽到這裡就不太樂意這個計劃了。
“其實這個方案最大的好處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鍛鍊你的人際交往能力。跟顧客，形形色色的同學打交道；跟供貨商打交道，你總不能從競爭對手學校超市和小賣部進貨吧？運貨進學校還要跟門衛打交道；跟室友拉關係，共同運營一個項目的經驗，這些都是很寶貴的財富。”
“還有沒有別的方案？”
“做遊戲充值、打印複印什麼的也許可以，普通噴墨打印機很便宜的，不過能不能行要取決於你們學校這方面的市場開發情況。要是競爭對手少，利潤就高，否則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們學校裡面有十幾家打印店，打印一頁a4紙一毛錢。”
“那算了，打印沒搞頭了，充值也可以搞一搞，不過也就掙點辛苦錢，賣一張點卡掙幾毛錢，而且隨着越來越多同學懂得在線購卡，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這樣的話你還不如到我們cta網站上去當網絡臨時工，賺點生活費妥妥沒問題。時間久了你的打字速度和ps技術都與日俱增，將來也可以去當網絡寫手或者電腦美工啊。”
“cta我知道，爲什麼會員要叫臨時工啊？會員等級也都是什麼掃地、看門、搬磚、運貨之類的？”
“cta是中華臨時工協會的英文簡稱啊，中文簡稱中臨協。不過因爲這個名字太霸氣，icp備案的時候被警告了，後來我們就直接註冊成了cta衆包網。其實衆包的縮小應該是cs纔對，但我們就是這麼任性，不改了。”
“然後我就成了搬磚工了。”
“搬磚其實不錯了，除了工作辛苦、沒有發展前景以外，單獨比較時薪的話，搬磚絲毫不差的。”
“能差麼？房子賣這麼貴，賣房子的賺到錢了，自然也要分潤一點兒給蓋房子的。”
“就是一點不好，搬磚工資太高了，開發商老愛拖欠，多拖一天光是銀行利息就是一大筆錢。要是順利的話，自然是交房還貸發工資，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房子不好賣，開發商跑路，承建商沒錢，包工頭領着工人跳樓去。”
“深有研究啊？”
“沒辦法，不認識‘帥’和‘師’的區別，就會吃泡麪沒有調料包；不認識‘蘇丹紅’和‘辣椒紅’的區別，屎紅尿紅人也紅；不懂五證到底哪五證，買了房子住不進；不懂甲醛知識，要麼吸收甲醛傷健康，要麼高價買環保傷錢包；以前開解-放卡車，司機都要懂得機修技術，隨時修理，現在買汽車跟買電腦一樣，對着一堆英文縮寫各種選擇困難證最後只好聽導購的。不過雖然幹一行愛一行很多人做不到，但是大家基本上都能做到用一樣，懂一樣或者吃一塹長一智，咱們國家的消費者絕對是全世界最聰明知識最多的，沒有之一！”
“汗，你這還是夸人麼？”
“這是實情，小夥子！我再跟你說一個你用得着的知識：一看包裝印刷，仿品假貨套色印刷時會有偏色錯漏，二看生產日期噴碼，正品都是激光噴碼，文字是點陣式的，仿品是直接印刷體，仔細看墨點不精細不圓，三看說明書印刷質量，正品印刷重量更好，四看小包裝，正品更精緻更容易撕開。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手上留一盒正品做對比，已經用心體會其中感受的不同。”
“你到底說的是什麼東西啊？”
“過幾天你就懂了，”馬競只是曖-昧地笑笑，卻不開口解釋。
在校門口接了兩女上車，汽車靈敏地轉向、加速，駛向不遠處的住所。
對於馬競喜歡給防盜門裝上聲控鎖，隨便敲幾下就能開門，魏樑兩人已經基本免疫，見怪不怪了，但是進入房間之後，早已開機的冰箱和空調還是讓倆人驚訝不已。
“沒什麼，給空調和冰箱發條短信的事兒，很簡單的。”
“呀！智能冰箱智能空調啊？你家電視是不是還知道給你推薦電視節目？”
馬競正在把之前採購的食材蔬菜分門別類放進冰箱冷藏室和冷凍室裡面，聽見這話直接說道：“我家沒電視，想看什麼節目告訴佳佳，讓她幫你放。”
“其實很簡單，你看那邊，”放下手上東西，馬競指了指空調底下靠近窗戶的位置，魏偉依言望過去，發現那裡固定着一個白色盒子，裡面伸出一根白色電線，連接到空調插座上面。
“那盒子裡面就是一部改裝過的手機，裡面有私m卡能打通電話，剛纔在校門口接了佳佳她們之後，我不是在中控臺觸摸屏上面設置路線點了一下代表這裡的房子圖標麼？那時候車載計算機就會自動給它發短信，提醒進入ready狀態。然後等我們到家，空調已經開機，冰箱正在降溫，飲水機也已經也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不會又是你自己改裝的吧？”
“當然了，也就是加一塊單片機，改一下控制電路就好，我都是直接用便宜的手機芯片改得，自帶藍牙芯片直接無線連接。現在那幾家智能家電技術聯盟打破狗頭，爭來爭去，最後技術方案還不得落實到藍牙和wifi上面去？除非他們技術牛到沒朋友，現在就實現可用而且體驗優秀的語音控制、表情控制。”
“但是語音控制的話，怎麼區別電視機裡面的人聲跟使用者的人聲，總不能在自己家還要隨時拿一個指向話筒、領子上別一個微麥？我是不看好國內家電廠商的撲騰勁兒的，他們前幾年紛紛巨資投入做的手機項目，結果讓mtk一家公司就全給搞破產了。”
“打敗他們的不是黑手機山寨手機，是摩爾定律。電腦、手機這些電子產品的更新週期比多少帶了些機械屬性的家電產品快多了，等他們這些家電廠設計出新手機，性能更好的山寨機都已經賣了三月了。所以我覺得最靠譜的智能家電應該是普通家電外掛不同級別智能模塊的方式。家電廠家安心賣你那幾年不用更新的白色家電、黑色家電，用戶根據需求和財力選購不同級別的智能模塊。”
“沒錢的就掛一個通用遙控模塊，可以用手機軟件通過直接控制家裡所有電器，不用從茶几上一堆遙控器裡面找哪個是電視的哪個是空調的；再有錢點的可以搞更加智能的控制，空調自動設定溫度溼度風力風向、電視機自動識別用戶提供個性化亮度顏色方案、自動跳臺、自動降低廣告音量。還可以開通vip服務，把設置保存到服務器上，像蜜蜂的在線詞庫一樣，走到全世界的旅館酒店裡面，家電界面語言、房間溫度溼度、燈光亮度色溫、電視顏色方案都是你的那一套style，真正做到處處如家，多帥啊！”
“是好浪漫溫馨啊！”兩個女生顯然對“家”這個字眼比較敏感。
“這裡面經濟利益太大，家電廠家不可能放棄高端市場給電子企業的。現在兩大智能家電技術聯盟還在鬥法，等它們爭出勝負內部還要鬥一場爭奪控制權，估計等智能家電普及真要到十年後的猴年馬月了。”
“十年？”
“2016年6月是丙申年庚午月，申猴午馬，所以正是猴年馬月，使用猴年馬月十二年就有一次，上次是在2004年。”
“龍五蛇六馬七羊八，爲毛農曆五月是馬月，不應該是農曆七月麼？”
“額，這個東西你得問漢武帝去！”
“關漢武帝什麼事？人家在茂陵埋的好好的。”
“這不那些皇帝特別喜歡改年號曆法嘛，普通皇帝登基改元改年號已經無法滿足他們了，就改曆法。但是太陽月亮的運轉軌跡並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曆法只能越來越精確不然會丟人，所以只好從稱呼上下手了。傳統曆法開頭第一個月叫正（zhèng）月，夏商周秦漢各自都改動過‘證’月的位置。夏朝建寅，把虎月作爲一年之始，商朝建醜，牛月成了正月，周朝建子，鼠月成了正月，到了秦始皇手裡，秦歷建亥，豬月成了第一個月，不過因爲要避秦始皇嬴政的諱，‘證’月改叫‘蒸’月了。”
“後來漢武帝不知道咋想的，恢復夏曆正月變成寅月，倒是‘蒸’月這個讀音流傳下來了。”
“也就是說農曆的月份子醜寅卯這樣排的其實沒有變過，變的是一月二月這個名字？”
“是啊，都是漢武帝亂折騰人唄，《詩經》裡面‘七月’是夏曆一月，‘二之日’是周曆二月，《春秋》用的基本都是周曆，畢竟是周天子轄下魯國的官方史書，《史記》、《二十四史》這些漢朝以後的史書裡面的月份卻是用的夏曆。”
“好像越扯越遠了喂！”
“接住！”丟了一個洗好的蘋果給魏偉打斷他的吐槽，馬競自己端着一碟洗好的蘋果出來放在茶几上，招呼湯佳怡梁心頤她們也來吃，“都是熟人老同學不用客氣，我也就不給咱們可憐的北方大蘋果扒皮分屍亂箭穿心了。”
“咦～！你懶就直說，說什麼扒皮分屍亂箭穿心的，不嫌惡心麼？”這話自然是湯佳怡說的。
“誰叫你們女生吃蘋果每次還要削皮切塊插牙籤？”
面對馬競的反擊，湯佳怡卻是身經百戰，馬上找到了駁斥依據：“我好像看見你買菠蘿了，回頭你還不是一樣要對這些灣灣來客扒皮分屍泡鹽水？”
“菠蘿去皮泡水除害那是必須的，蘋果皮可沒有什麼有害成分。”
“蘋果皮上面有農藥殘留。”
“不有洗潔精呢麼？再說了蘋果皮上面有農藥殘留，蔬菜上面就沒有了？葡萄櫻桃上面就沒有了？櫻桃楊梅上面還有果蠅幼蟲呢！”
生命科學系在讀本科一年級生湯佳怡同學開口反駁道：“果蠅幼蟲從蔬菜水果上面孵化的，吃得乾淨沒孵化幾天其實很安靜的，有它在正好說明無毒無農藥，再說了果蠅幼蟲體內含有抗菌肽，還能增強免疫力，防病治病……”
“下回給你炒一盤果蠅幼蟲？”
“馬賤賤！還讓人吃不吃東西了？”湯佳怡徹底抓狂了。
雖然倆人言語間聽起來劍拔弩張，但是魏偉梁心頤都能看出來這貌似是這兩個傢伙是在打情罵俏、日常逗嘴。
“呦呵！馬競啥時候變成馬賤賤了？”
“我手機上把她的名字存成了‘’兩個加號，有次讓她看見了，她就把我的手機號存成了‘——’兩個減號，後來就成了馬賤賤和湯加加了。”
“馬賤賤，我已經洗好菜了，就等馬大廚開火做飯呢！”
“okok，”馬競答應着，轉向魏偉他們，“今天中午做臊子面沒問題吧？”
“有問題你給換麼？你今天買的是帶皮瘦肉、蒜苗胡蘿蔔、雞蛋豆腐，這不明擺着做臊子面麼，我們還能說什麼？”
“當然能換啊！”馬競一邊說着一邊走進廚房，遠遠飄來一句：“不想吃臊子面也可以做蘸水逼áng逼áng面！”
梁心頤輕輕拉了拉湯佳怡衣袖，“你們平常都是馬競在做飯啊？”
“當然他做了，誰叫他一個人飯量是我四五倍！”湯佳怡理所當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