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園起居室，馬競大步走進，看向沙發上坐着的一大一小兩人。
大的是老熟人方俊淇，小的是他的表弟白悅軒，同時也是湯佳怡那邊的遠親。
“結果有了，”他說道：“悅軒的大腦味覺系統指標比普通人高34%，也更加契合我們的系統，他那些反應都是正常的。”
方俊淇剛要開口，旁邊的白悅軒就興奮地跳了起來，“耶耶耶！太好了！”
突然來這麼一下，兩個成年人齊齊扭頭看向這少年，不知道他又鬧得是哪一齣。
注意到兩人目光，小白同學連忙收住驚喜表情，睜大眼睛看向馬競，“姑父，你們還招不招志願者？”
聽他前言不搭後語，馬競好奇發問：“什麼志願者？”
“就是戴上頭套，然後隨便你吃喝玩樂的那個！”
瞭然點頭，馬競確認問道：“大腦感知實驗？”
“嗯嗯！”白悅軒連忙點頭，“這個還招不招人？您看我行不？”
“你的指標特殊，應該是可以的，”頓了一下，馬競低頭看他：“不過你確定要參與這個實驗？”
“那是當然啊！”表侄用力點頭：“既能吃到全世界的好東西，還能輕鬆賺到錢，誰不喜歡呀？”
馬競笑着搖搖頭，“你大概是被一些傳言誤導了。”
手指一起過來的方俊淇，他促銷笑道：“這樣，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兩個先交流一下，等下再告訴我你的想法。”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離開了房間。雖然已經進入放假狀態，還還是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比如手下員工的返家行程問題。這些東西本有慣例，零散的自己訂票回來領補貼、集中的公司幫忙包車包機，要值班的可以接近親屬過去團聚，自然有人資部門去負責。
不過今年春節卻是多了個新情況，某個方向上的包機被集體取消，只能使用其他更加麻煩的交通方式。雖然馬競對那邊的風景很不感冒，這種時候也必須盡職扮演一個心繫員工的好老闆。
起居室裡，白悅軒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表哥，等着對方的解說介紹。
方俊淇臉上浮現一抹苦澀，低聲道：“哥不騙你，這個錢真不好賺！”
網絡時代、眼球經濟，媒體尤其是自媒體，特別熱衷介紹傳播一些看起來很美的特殊職業和工作，比如電競職業玩家，又比如有“真·躺着賺錢”之稱的酒店試睡員，甚至就連宇航機構招募微重力實驗志願者，他們也能津津樂道好久。
然後理所當然的，當蜜蜂研究院腦機研究所發佈招募啓事，面向全國各年齡段徵集大腦感知實驗志願者，這條消息很快就被人截圖轉發，甚至還被掛上“玩着賺錢2.0”的噱頭。
表面來看，這些志願者要做的事情確實簡單，只要戴上專業腦電極帽子，然後接受安排去享受吃喝玩樂就行，不用做手術、不會傷身體，就連頭髮都不用剃。吃大餐喝美酒、品名茶煮咖啡、逛花園賞風景、看電影聽音樂、打比賽玩遊戲、蹦極潛水過山車，每完成一項就能得到一筆營養補助，雖然數額還沒有工地搬磚高，但是有“玩着賺錢”的噱頭在，還是招募到了很多志願者。
然而，實際參與過這個的方俊淇卻知道，事情遠沒有那些自媒體博主說的那麼美好。這些吃喝玩樂項目當然是有的，問題是蜜蜂腦機所搞的是科學研究，不止要求定性描述，還要求定量分析，爲了排除人爲和偶然因素，很多實驗都是重複再重複。
再好吃的大餐、再好玩的遊戲，吃多了玩濫了也就會感到膩味，何況還得一本正經按流程操作，包括他自己在內，大部分志願者都只堅持了幾天時間，新鮮感一過就敗退閃人。
看到表弟不信自己的勸告，他只能自曝經歷，“我之前有去體驗過，結果只堅持兩天就敗退了。我這還是好的，那麼些去味覺項目組的，很多人連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爲什麼？”白悅軒瞪大眼睛，“東西不好吃？”
“這倒沒有，”方俊淇笑着指了指臉頰，“主要是太累太麻煩。”
“嘎嘎嘎！”小白同學張口大笑，“吃東西還嫌累嫌麻煩？”
淇哥白了表弟一眼：“那是你不知道情況、我跟你說下味覺組志願者是怎麼吃東西的，先是刷牙漱口，用的是專門定製的無味牙膏；然後食物上桌開始試吃，有時還要戴上VR眼鏡測試食物模型的仿真度；每份食物飲品只有一口，仔細嘗過就得吐掉，然後刷牙漱口重複之前的過程。”
“想想看，要是也讓你跟上班一樣，從上午吃到下午，你樂意麼？”
“哥你別是互吹吧？”白悅軒狐疑地看着某人，“還一次一口、只吃不咽，我怎麼感覺都是假的？”
“怎麼不可能？這個研究要的是吃東西時的大腦反應，不需要收集咽喉和腸胃的通過感和飽腹感，這麼做很合理很正常。”
聽說的這麼肯定，白悅軒終於是長嘆口氣：“哎呀，想賺點兒錢怎麼那麼難？”
“你要錢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白表弟翻了個白眼，“當然是用來花啊！手機太舊了要換、遊戲要充值，大大後天情人節還要給小熙買禮物，到處都要用錢啊！”
方俊淇目露訝色，“你纔多大？居然都有女朋友了？”
“當然得有啊，”白同學傲然點頭：“現在不抓緊，將來老婆不好找！”
收回驚呆的下巴，方俊淇扶額退散，“算了，這種事情還是讓小姨、姨夫他們操心去吧。”
“嘿！”白悅軒聽了卻是冷笑一聲，“我爸我媽，還有小熙爸媽都知道，不用你告密！”
“啊？”方俊淇瞪大一雙眼睛，臉上寫滿了震驚，實在是被這幫00後的父母們驚呆了。
他其實是想岔了，小女朋友當然是確有其事，但也僅限於字面意思，不然兩家家長早就強力插手、棒打鴛鴦了。不過畢竟頂着這麼個名頭，白悅軒確實有惦記給人家小姑娘送禮物。
就在此時，馬競邁步返回，笑着看向小白：“怎麼樣，悅軒你考慮好了沒有？”
後者面露糾結之色，最後還是重重點頭，“姑父，我要去。”
“你還未成年，這個需要你爸媽同意，”馬競指了指縣城方向的某座高樓，“要是他們答應，就帶他們一起去蜜蜂中心籤協議，實驗也是在那邊。”
“我會說服他們的，”白悅軒目光堅定，“就是工資怎麼發？能給現金不？”
“現金不行，不過可以發到你的蜜蜂錢包裡，可以提現到你爸媽銀行卡上。不過還是那句話，需要你先說服他們答應才行。”
“那是當然。”
“嗯，”馬競欣然點頭，對這個表侄的自立精神表示欣賞。不管他需要錢做什麼，沒有苦鬧索要而是想着自己去賺，都是值得表揚的事情。
“對了，”轉身讓出身後的轉運機器人，提起兩隻袋子分別交給兩人，“如你們所願，提前的新年禮物！”
低頭看向袋子裡，白悅軒頓時驚喜出聲，如他所願，裡面有一盒智能眼鏡、一枚遊戲U盤，正是自己之前特意請求的。
馬競出言解釋：“眼鏡是你要的2B工程機，遊戲是另外一款VR美食遊戲‘食爲天’，‘武林至尊’有PK內容，和你年齡不符。”
《食爲天》是一款還在開發中的新產品，主打虛擬味覺體驗。礙於腦機接口的有效率還不夠高，暫時只有白悅軒這種天賦異稟的傢伙才能正常體會到這款遊戲的樂趣。
換成方俊淇，他對腦機味覺接口沒反應，自然不會對這款切菜做菜吃吃吃的遊戲感興趣。
見他也有禮物袋子，白悅軒好奇問道，“怎麼還有他的？”
“當然，”馬競笑着看他，“你們都是我的外甥，當然要一視同仁。”
若上數三代，白悅軒他爹算是湯佳怡的表哥，他自己得管湯佳怡叫表姑，而他又是方俊淇的表弟，從這邊算過來，後者就得管湯佳怡叫聲小姨。因爲這條親戚線實在太長太遠，從小一起長大的三人誰也沒把它當回事，馬競現在舊事重提，也只是開玩笑玩個應景的親戚梗。
翻了個白眼，方俊淇低頭看起來袋子，“嗯？怎麼不一樣？”
袋子裡同樣有個紙盒子，顏色和尺寸卻和旁邊表弟手裡的明顯不同。
“眼鏡你有，遊戲你肯定不會感興趣，當然要弄些你沒見過的。”
“什麼東西？”白悅軒湊過去，卻只看到一隻黑色工程塑料盒子。
“流螢無人機，”馬競說道。
拿起盒子看了眼，方俊淇挑了挑眉，“這個不是原裝盒子吧？”
雖然也有無人機廠商爲產品搭配塑料便攜盒，這個盒子雖然也有提手和鎖釦，但是外形卻是通用款式，而且上面還有劃痕和灰塵，看起來甚是奇怪。
“想要新的也有，”馬競揮揮手，“不過換了你可別後悔。”
“還是算了，”方俊淇眨眨眼睛，知道某人話裡有話。
打開盒子，裡面果然是一架巴掌大的微型無人機，另外還有配套的遙控器、兩組螺旋槳、備用電池，以及一個長條形塑料盒。雖然便攜盒並非標配，但裡面卻鋪有大塊硬質棉，這些東西被直接鑲嵌在緩衝材料裡，再扣上粘有海綿的盒蓋，同樣不用擔心震盪搖晃問題。
取出那隻“流螢”，他很快發現了異常。這隻機器屬於改裝版本，位於機腹的輔助LED燈組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十”字形裝置，終端則是熟悉的microUSB插頭。
“呵？這是什麼，飛行充電寶？”
馬競笑着搖頭，“不是，這個是電子煙花接口。”
“電子煙花？”
“這是在流螢平臺上開發的智能煙花機，配合發光絲製成的電子煙花球，可以實現無煙煙花。”
猴年春節，馬競專門訂購了兩大卡車禮花彈用來放煙花。這麼做的本意只是大家一起熱鬧一下，事後卻被人吐槽浪費金錢、污染空氣，馬競謙虛接受批評，去年停掉沒放，又被人挖苦沒錢摳門。
到了今年，馬競終於找到兩全其美辦法，直接把傳統煙花踢開，使用無人機吧發光絲弄到空中，打造成完全無煙無火的環保智能煙花。
通常說的智能煙花，是在煙花彈裡安裝微芯片，用這些低成本芯片實現燃放的定高、定時甚至定位，本質上依然需要燃燒和爆炸環節。而馬競的智能煙花卻是徹底摒棄了這些，直接用螺旋槳顯示器和發光絲來模擬煙花爆炸效果，既能實現定高、定時、定位燃放的效果，還能避免空氣污染和火災隱患。
方俊淇很快想到了問題所在，單個流螢的顯示面積明顯不夠大，想要像普通煙花一樣一炸一大片，就需要組成多機集羣，這又帶來定位和炸機的問題。
至於扁盒子裡的發光絲，裝上這個的確能夠擴大顯示面積，但是爲了防止纏繞螺旋槳導致墜機報銷，這些發光絲被做了固定，展開來會變成空心球、扇形、錐形等固定形狀，只能微調顏色圖案，不能進一步擴展大小，而且還會帶來額外載重影響續航。
想到以前的腦洞，白悅軒插話進來，“發光絲球還是太小，爲什麼不直接用無人機發射煙花呢？”
他只是想想，卻不知道有人已經這麼幹了。有外國小夥把煙花甚至手槍裝上無人機，將其改裝成遙控的攻擊無人機，然而發射時的後坐力太過明顯，這些改裝飛行器的穩定性都很差勁，幾乎沒什麼“實戰價值”。
聽見方俊淇提起後坐力的問題，馬競點頭表示肯定，接着說道：“後坐力其實可以解決的，採用對稱佈局同時發射，就能互相抵消大部分後坐力，剩下的還能通過無人機姿態穩定系統主動調節。不過煙花終究存在安全隱患，也不夠環保，我們放棄了這個方案。現在這個版本，只需要放着不要飛到人羣和車輛上空，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問題。”
“行了，光說不練沒意思，俊淇你把它裝起來試試，也許它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