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掌聲稍停，馬競再次開口。
“瞭解阿達夫人生平的同學都知道，她的工作是建立在巴貝奇分析機基礎上的，因爲結構複雜製造困難，巴貝奇分析機當初沒能造出來，讓人殊爲遺憾。”
“對她最好的致敬方式，應該是造出分析機跑一遍她的程序。只是可惜，雖然有人正在製造巴貝奇分析機，我本人也在其中做了些微小的貢獻，但是距離項目全面完成依然需要很多時間。鑑於短期內沒有分析機可用，我們決定退而求其次，用蜜蜂自主設計的‘王羲之’做爲代替。”
19世紀上半葉，英國工程師查爾斯-巴貝奇（Charles Babbage）設計了兩臺計算設備，能夠進行多項式求值、主要用於自動製表的“差分機（Difference Engine）”，以及十進制機械計算機“分析機（Analytical Engine）”。
雖然差分機的建造得到了英國官方的資助，有個銀行家父親的巴貝奇還自掏腰包墊資，這個前所未有的項目還是爛尾了。因爲這次失敗，巴貝奇失去了官方的撥款，也賠光了家產，更加複雜的分析機也因此沒有了下文。
所幸的是，巴貝奇當初繪製的數千張圖紙被送進博物館保存，這給了後人完成項目彌補前人缺憾的機會。1985年，倫敦科學博物館牽頭組織差分機試製項目，直到2002方纔完成第一臺樣機。
之所以足足用了17年，卻是因爲巴貝奇的圖紙並不完全。圖紙上只有零件尺寸，去沒有材料和製造工藝，工程師只能自己想辦法補上這些缺失，實際上是重新研發一臺機器，而且還是束手束腳的命題作文，難度卻是可想而知。
到了2010年，因倡議爲阿蘭-圖靈（Alan Mathison Turing，計算機科學之父，曾因同性戀被法庭判定有罪）“平反”而名聲大噪的英國人約翰-葛蘭姆康明（John Graham-Cumming）同樣盯上了分析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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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在網上發起名爲“Plan 28”的衆籌計劃，試圖募集不少於40萬美元的資金，然後招募工程師和技術專家，嘗試建造一臺真正的巴貝奇分析機。馬競以個人名義資助並參與了這個項目。
和當初的差分機項目類似，“Plan 28”同樣進展緩慢，目前只完成了巴貝奇圖紙的數字化、3D化，還沒進入工藝設計階段，距離真正完工還需要很長時間。
因爲這次合作，蜜蜂得到了巴貝奇分析機的圖紙，用來開發自己的“最強蒸汽計算機——‘太極’系列”，打算用在《蒸汽時代》遊戲裡面。
巴貝奇受限於時代，爲分析機選擇了符合人類習慣的十進制，卻給自己挖了個史前巨坑。人有十根手指，十進制對人是順理成章、理所應當，換成計算機，十進制卻會帶來過於複雜的結構和激增的成本。
1848年，英國數學家喬治-布爾（George Boole）創立二進制代數學，爲計算機發展指明道路。1896年，赫爾曼-何樂禮（Herman Hollerith）創辦製表機器公司，銷售用於人口統計的自動穿孔卡片計算機。這家公司後來改名國際商業機器公司，也就是人所熟知的“藍色巨人”IBM。
既然有正確道路，巨鼠工作室的設計師便想讓二進制機械計算機這朵機械之花提前綻放在18世紀。除此之外，他們還打算魔改發條機械人的開發資料，爲遊戲引入各種發條機器人。
大概介紹了項目情況，馬競扭頭看向剛停下的寫字機器人，“好了，第二輪比拼已經完成，現在讓我們看一下她們的作品。”
現場看過機器，馬偉明心裡的新鮮感已然消退大半，不過還是隨大流走到擺放作品的長桌旁邊。等到看清紙上的字句，他卻沒忍住笑了起來。
和之前刻板正式的校訓格言不同，這次寫在紙上的文字不是“大哥，喝冰闊落”，就是咱們碰杯的顏文字，當然也少不了小拳拳大戰嚶嚶怪，全部都是軟筆手寫風格，卻是成功觸動包括馬偉明在內衆多觀衆的笑點。
顯然兩邊都清楚，單純比拼寫字終究枯燥，只能用這種辦法增加亮點維持關注。
看到觀衆情緒被調動起來，負責主持的蜜蜂董助蘇杉杉再次開口，“這一輪比拼的裁判權將會交給各位。每張紙左下角都有三維彩碼，用手機掃碼可以爲其投票，總得票數高者勝。另外，位列支持榜前五的字句將作爲第三輪考覈題目，由‘王羲之’親筆書寫送給大家。”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笑了起來，還有人促狹追問起來：“王羲之給簽名不？”
“簽名有些麻煩，”蘇杉杉笑着搖頭，“書寫區域太小機器簽名不美觀。不過你們可以請參賽同學幫忙簽名。”
聽見這話，一些人卻是轉頭看向馬競，“能不能換成馬競學長的？”
這又不是太難的事情，後者欣然點頭，“當然可以。”
說完轉頭看向蘇彬彬，後者看了眼手裡的平板電腦，宣佈第二輪的結果，“機器人協會的無圖表情包獲得32票，計算機協會的顏文字得到40票，恭喜計算機協會。”
結果出爐，很快進入第三輪比拼，兩臺寫字機器人需要連續完成5組、每組10次的書寫操作，累計時間越少越好。
看到那邊開始調試機器輸入程序，馬競再次開口，繼續先前沒有說完的話題。
“回到剛纔的話題，蜜蜂打造這臺理念落後、明顯不實用的機器，既是爲了致敬阿達夫人、巴貝奇以及雅克德羅等前輩先賢，也和我自己的一點私心有關。”
視線掃過衆人，馬競笑着反問：“不知各位，可還記得郭襄的鐵羅漢？”
話題跳得太快，觀衆一時沒反應過來。總算還好，很快就有人開口確認：“是神鵰還有倚天裡的那對鐵羅漢？”
“沒錯，”馬競欣然點頭，“正是那對鐵羅漢。”
“小時候看電視劇，只覺得這對鐵羅漢很是神奇，感覺比我玩得發條青蛙國際多了。等到長大再看原著，這才明白鐵羅漢背後的故事。”
這對鐵羅漢，可以說是貫穿《神鵰俠侶》和《倚天屠龍記》兩本小說的重要線索道具。
“神鵰”裡面，楊過應郭襄金針之約，前往襄陽祝賀她的16歲生日。不但本人爲她放了把銘記一生的焰火，他的江湖朋友也送來各種珍貴禮物，少林無色禪師更是託人送來的一對“長約七寸”精鐵娃娃，只要旋緊機括，它們便能自動套招演示少林羅漢拳。
到了“倚天”，郭襄遊少林尋人不得，隨手把鐵羅漢送給曾在華山上見過的少年張君寶，卻沒想到因緣巧合勾動少林老和尚的偷功心結，進而間接害死君寶的啓蒙恩師覺遠和尚。後者臨死時默唸《九陽神功》經文，當時在場的郭襄、張君寶、無色禪師各自默記部分，因爲各有闡發逐漸演變成三派九陽，又爲後面的“無忌中掌、三豐出山”劇情埋下伏線。
郭襄一見楊過誤終身，張君寶二遇郭襄，同樣耽擱百年。
即便變成武當祖師張三丰，後者依然不顯累贅地貼身收藏這對鐵羅漢。直到趙敏郡主橫掃少林、圍攻武當之際，張三丰纔將鐵羅漢交給徒弟俞岱巖，讓他歸還少林傳人以便接續傳承。
“再後來，偶然看到雅克德羅的發條機器人，我產生了採用類似技術打造演武機器的想法，”面對衆人的目光，馬競侃侃而談，“使用智能機器人演示武術，我們很早就做出了雛形，發條機器人卻碰到不少礙難，直到最近纔有了初步成果。”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助理孫科。後者會意點頭，彎腰提起一隻盒子放在桌上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座機械人偶裝置。
裝置由鞋盒大小的底座和兩隻大約30釐米高的人偶組成。人偶採用黑色塑料製成，身上穿着棕黃僧衣，眉目粗大、戒疤明顯，卻是怒目羅漢的造型。
拿起一隻羅漢，馬競笑着介紹，“很遺憾，限於開發成本，我們這款演武羅漢的個頭和重量都超標了，不太方便揣在懷裡。唯一的好處，就是人偶可以取下來當鎮紙。”
這話再次惹來一陣笑聲，小說原著裡的鐵羅漢從出場開始就被人攜帶在身上，只在無色禪師和郭襄切磋過招時不慎落地，想來便攜性應該很是不錯。
在大家的笑聲中，馬競把塑料羅漢插到仿木匣造型的底座上，示意孫科給它們上發條。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塑料羅漢共有三組發條，分別在兩隻羅漢以及腳下底座裡面。孫科依次上好它們，接着用力按動底座邊緣的開關，然後就見兩隻塑料羅漢果然打了起來。
話說人偶做大了也不全是壞處，不夠便攜卻很方便大家圍觀查看細節。雖然它們演示的招式看起來有些普通，大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過不多時，所有招式打完，兩鐵羅漢互相施禮點頭，各自垂手肅立重歸靜止。
“照着這個練，是不是就能學會羅漢拳？”有個男生忽然發問，看來應該是個武俠迷。雖說早已不復往日輝煌，武俠尤其是金氏武俠依然是遊戲和影視的熱門題材，在年輕人中有着不錯的知名度和號召力。
“貌似有點難，”馬競笑着接話，“首先，你要有郭襄、張君寶那樣的習武天賦。其次，你就算你有了天賦，也只能學到機關羅漢拳。這套拳法的來源是廣泛流傳的‘少林羅漢拳’，我們根據實際條件有所刪改，移除部分觀賞性不佳的招式，簡化大部分腿上動作，把它變成了‘機關羅漢拳’。”
這麼改的原因也好理解，塑料羅漢需要底座配合，方能完成進退橫挪、轉身下蹲等動作，雙腳卻是不方便離地，那些低踢高蹬、騰身上跳、伸腿橫掃之類的動作自然是能改則改，改不了索性刪除。
“機關羅漢拳也不錯啊！”那個男生笑着接話，“不知道有沒有分解動作？”
“分解動作自然是有的，底座左邊有檔位撥杆，分別對應自動拆招、半速演示、分解動作，”說道這裡，馬競轉頭衝孫科點點頭。
後者早就上好了發條，見機將撥杆到半速檔位，果斷按下開關。這一次，塑料羅漢的速度果然慢了下來，一招一式看得分明。孫科再次撥動檔位，羅漢們只拆了一式動作便即停下，需要連續按下開關才能繼續後面的動作。
“看起來很不錯啊，”武俠迷男生貪婪地看着塑料羅漢，“學長，這個什麼時候上市？多少錢？”
“不要錢，不賣！”馬競果斷拒絕。
“啊！”聽見這話，一幫還有些小心動的觀衆紛紛失望嘆氣。
“別急着嘆氣嘛，”馬競笑着擺擺手，“雖然不打算售賣成品，但我們會對外開放演武羅漢的零件圖紙，你們可以用3D打印機自制零件然後自行組裝，正好給我爹那裡的3D打印機找些業務。”
此言一出，卻是引來一片稍顯尷尬的笑聲。繼蜜蜂捐資興建鷺大本部創新中心後，馬競又以本人名義捐建XUCC翔安分部。按照個人捐建慣例，這座建築被冠上馬競父親馬尚軍的名字。因此之故，分校同學經常用馬競他爹指代創新中心分部，雖然只是開玩笑，多少還是有些不太適合。
馬競點到即止，很快就把話題拉了回來，“對了，塊頭太大也不全是壞處，不但讓演示起來更加清楚、零件公差變得更大，還是得演武羅漢有了更強的記憶能力。這套演武羅漢支持兩套武功切換，除了‘機關羅漢拳’，還會一套‘機關羅漢劍’。”
不用馬競吩咐，孫科打開底座下面的暗格，從裡面拿出兩柄精緻的金屬小劍塞到人偶手裡，接着撥動位於底座和人偶背後的切換撥杆。等他重新上好發條開動人偶，對打演練的套路果然換成了羅漢劍法。
真要說起來，劍法招式主要是刺抹勾劃，和發條人偶執筆寫字的動作更加接近，開發難度其實更小。
“目前只有這兩套武功，剩下的就需要你們自己開發了。我們會同步開放專門的可視化編程軟件，用法類似MMD，相信你們很快就能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