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劃過屏幕，染血猛虎悲鳴倒地，動作綿軟已是進入彌留之際。
“呼！可算結束了，”沈莫顧不得給遊戲角色打繃帶，直接丟開手柄輕輕活動痠軟的雙手，“這老虎，還真踏馬不好打啊！”
扭頭看向吳攀，“老吳，你這補丁沒問題吧？怪物強度是不是改過？”
“沒有，我有專門看過MOD代碼，它只是單純替換動物名稱，根本沒動過其他屬性，老虎的攻防速數值都是蜂遊原版。”
“對了，”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玩了整整兩天，號稱天天泡在秦嶺山麼，怎麼沒在遊戲裡碰到過老虎？”
“沒有，我臉黑。”
“臉黑麼？”吳攀笑指對方雙手，“就憑你這操作，要是真的碰上老虎，怕不是分分鐘葬身虎口。”
爲了強調人與自然對抗互動的主題，絲路工作室花費了很大心思在生態系統的構建上，並將採集、釣魚和狩獵系統作爲亮點進行宣傳。然後，這一做法很自然地遭到PETA這種極端環保團體的攻訐反對。
作爲迴應，正式版《絲路》主動調整三大系統，砍樹只能砍榆柳楊柏鬆這些用材木，釣魚只能釣草青鰱鱅鯉鱒之類常見魚、養鳥只能養雞鴨鵝鴿和鵪鶉等家禽、打獵只能打鹿兔豬鼠雀各種草食動物，其他現實中的珍稀保護動植物卻是統統歸入友方，禁止玩家主動攻擊。
當然，SRS同樣留下了尾巴，通過各種隨機事件，玩家依然可以買到黃檀傢俱、吃到西域大頭魚、聽到畫眉八哥鳴叫，要是手癢也能和老虎豹子幹幾架。不過隨機系統的概率定的稍微有些低，繞是沈莫玩了三十多個小時，同樣沒能在上林苑以外見到老虎。
和他不同，吳攀的遊戲剛裝好就打上了破解補丁，卻是免去了被動等待的煎熬。
《絲路》正式上市沒滿一日，網上就免費分享的“空想生物”修改模組。這個MOD會批量修改動物名稱規避動保法規，從而解禁所有物種，允許玩家在遊戲世界裡爲所欲爲。至於這位製作MOD並免費公佈源代碼的“熱心玩家”到底是哪冒出來的，大家心裡都有答案。
齊琳琳被孫湉拉着進山採野果找熊貓，吳攀則把沈莫叫來自己家，共同體驗打了補丁的“猛獸獵人：絲路”。
轉頭斜睨某人一眼，老吳接着說道：“嘿嘿！老虎可是山林之王，戰鬥力強大是應該的。就連動物園裡那些飯來張口的廢柴肉虎都能咬死人，何況真正的野生猛虎？虧你還是鷺島人，居然不知道這個道理，我都替你感到丟人。”
閩南山多林密，歷史上長期深受虎患之害，鷺島距離陸地不遠，過往也多次出現猛虎有到島上殺傷人命然後被擊殺的記錄，如今鷺島上那些虎仔山、虎巷路、虎溪巖之類“虎”系地名便是由此而來。十九世紀時，大青果被列強轟開國門被迫五口通商，鷺島便是通商口岸之一。因爲博物學家卡德威爾（Caldwell ）在鷺島附近首次獵獲華南虎，後來的分類學家便將這種特產老虎命名爲P.t. Amoyensis（拉丁文學名）。
隨着華南虎數量大減，昔日傷人惡虎變成如今的珍惜國寶，這些名稱也是搖身一變成爲虎文化的見證，其中變遷令人唏噓。
沈莫撇了撇嘴，“這可怪不得我，我是90後，打我出生時華南虎就已經在野外消失了，我到哪裡去感受野生老虎的強勢？”
人類最後一次見到野生華南虎是在1986年，可惜那是頭命喪獵豬鐵夾的幼虎。
此後雖然偶有目擊報告，卻都和十年前的“正龍拍虎”一樣拿不出足夠令人信服的證據。動物園裡倒是還有一百多隻圈養的，但它們都是當初野捕六頭老虎的後代，長期近親繁殖，品種嚴重退化，未來仍不樂觀。
“嘁！”吳攀輕蔑一笑，“說得好像哥不是90後似的。”
拿起茶几上的手機看了眼，他霍然站起，“喲，快六點了。行了，今天就到這吧。我把這裡收拾一下，你去看看那兩位晚上吃什麼。”
“嗯，”沈莫點頭離開。
吳攀轉頭看向電視屏幕，走到死虎跟前開始採集。
按說老虎全身都是寶，骨鞭心能夠入藥，就連虎鬚都能做成優質牙籤。不過遊戲裡做了簡化處理，只能得到皮肉牙三種材料，而且直接讀條就好，並不會看到血淋淋的宰割畫面。
有意思的是，PETA雖然以反對活拔長毛兔毛而聞名，卻熱衷於鼓勵遊戲廠商添加血腥、殘酷的屠宰畫面，說是這樣可以教育羣衆。不過PETA畢竟不是廣電和遊戲分級部門，蜂遊顯然沒有聽他們的必要。
將來也許會有增強屠宰體驗的第三方MOD，但現在卻只能接受相對和諧的“屠宰魔法”。
半小時後，沈莫家的餐桌上，兩位男士風捲殘雲般解決了自己的晚餐。
放下筷子隨便擦擦嘴，吳攀起身回家去換衣服。沈莫收起空飯盒丟進垃圾桶，走進開放式廚房一邊洗手一邊問道：“湉湉，等下要不要一起去？馬董果然進了大名單，等下很可能上場！”
“呵！”聽他這麼說，孫湉卻是輕輕搖頭，“馬老闆終於想起他的職責了？”
“嘿嘿，可不是嘛，”沈莫笑着點頭，“這個賽季只剩三輪就要結束，再不找機會上場就得等明年了。”
今年1月，馬競和中甲新丁蜜蜂隊簽署球員合同，宣佈以1元象徵性月薪加盟蜂足。憑藉某人的千億身家，此舉直接將這支球隊的平均身家提升三千倍，一舉拿下“全球最貴球隊”頭銜。誠然，世界上比他有錢的人還有很多，但像馬競一樣體質強大、球技優秀的傢伙卻不多，更沒人會像他這麼不顧身份，居然脫下西裝跑去踢球。
當然，這麼做純粹是爲了商業營銷，馬老闆畢竟是個大忙人，根本不可能全職接受訓練，更不可能每週參加比賽。所以雖然加盟了蜂足，並走完註冊備案程序拿到了職業球員登記證，但他始終在預備隊待着，並沒有代表主隊出戰的記錄，預備隊聯賽也沒參加。反正他自己就是俱樂部主席和大股東，卻是不用擔心請假太多慘遭解約。
就這麼過了半年時間，蜜蜂隊又在夏季轉會窗口最後一天搞了個新聞，突然宣佈馬競將升入主隊，並展示了印有他名字的20號球衣。然而球迷和記者們又被涮了，之後數月某人始終沒有出現在大名單裡，登場比賽更是沒影的事。
直到今天，馬競在圍脖曬出身穿主力馬甲參加球隊訓練的照片，外界解讀應該是暗示今天會登場。受此消息影響，很多平時不看球的人紛紛起意購票，沈莫和吳攀這樣的僞球迷也在其中。
走出廚房，沈莫再次問道：“親，你到底去不去呀？”
“不去，”孫湉搖頭，“琳琳給我帶了智利面膜，等下我要試試看。”
“就是就是，”沙發上的齊琳琳聞言附和起來，“你們兩個臭男人要走趕緊走，免得留在這裡礙眼。”
“好吧，”沈莫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擡腳走進臥室，聲音遠遠傳出：“那就我和老吳去好了。”
“走吧走吧！”
過不多時，沈莫重新回到客廳，身上已然換了身新行頭。
他頭上戴着仿皮弁硬帽、腳踩黑色運動鞋、身上則是紅色調的新版主場球衣。除了慣例的商標和蜜蜂隊徽，衣服上最顯眼的卻是覆蓋胸腹大部分區域的彩繪持筆書生像，木版年畫風格，看起來很有地域特色。
這是蜜蜂俱樂部與西班牙卡爾美（KELME）合作推出的“水滸”系列新版隊服，將“水滸好漢”請上身，每件衣服正面都有與號碼對應的版畫圖案，1號是“及時雨”宋江、2號是“玉麒麟”盧俊義，最後則是108號“金毛犬”段景住。
球衣號碼通常不會上百，中甲球衣號碼按規定更是隻能在1至40號中選取，根本用不完這麼多好漢。
俱樂部和卡樂美之所以一次性發布全部108好漢，一方面是爲了配置球迷文化，球員加球迷正好組成完整的“鷺島108好漢”，另一方面，卻是雙飛對開發本地市場有所期待。
閩南有種源自明代的傳統武術活動名叫“宋江陣”，每逢春節、元宵、中秋，當地羣衆就會穿上戲服拿起十八般兵器，裝扮成水滸好漢表演武術套路和陣列，又名“套宋江”。限於角色扮演的成本，現代人“套宋江”時經常省略服化環節，只用普通運動服和簡單武器代替。蜂足與卡爾美合作推出植入文化遺產“宋江陣”和傳統年畫元素的球衣，表面理由是凸顯本地文化特色，真正原因卻是盯上了本地運動市場。
卡爾美的球衣本就以物美價廉著稱，如今又披上文化遺產的外衣，果然取得了不錯的本地銷量。很多人本來不看球，卻因爲身穿蜂足隊衣被誤會成球迷，結果真的成了球迷。
吳攀早就換好了衣服，見他出來立即從沙發上站起，衝女友擺手示意，快步朝門口走去。
他身上同樣穿着隊服，正面是勁裝打扮的利落漢子，背後號碼則是“20”，卻是馬競同款的“神行太保”。
按照水滸原著，戴宗原是江州兩院押牢節級，其有道術神行法，將四片神行甲馬拴在腿上，最快能日行八百里，人稱神行太保。作爲全世界最能跑的人，馬競顯然是配得上這件衣服的。
兩人走出小區，網約車司機已經等在門口。接到兩位乘客，汽車很快發動起來，朝着東面的海滄大橋駛去。體育中心遠在島內，從這裡過去要麼乘船要麼乘車，不過輪渡6點剛停，此時只能乘車。
然後，他倆就遇到了走大橋的日常。汽車剛剛靠近引橋，前面就出現密密麻麻的車流，顯然是出現了擁堵狀況。
作爲最主要的出島通道，海滄大橋的車流量早已超過設計指標，每逢工作日早晚高峰畢然出現擁堵。今天雖然是週日，但還是堵上了。幸好沒有發生車禍，車流終究在磨蹭着向前，兩人雖然感覺不爽卻也不至於焦急。
收回視線，沈莫疑惑問道：“怎麼回事？今天怎麼堵上了？”
聽見這話，吳攀忍不住嗤笑一聲，“嘿！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時候？長假結束明天上班，那幫自駕黨都從外地駕車回來了，路上車多了可不就是容易堵？”
“說得也是，”沈莫輕嘆口氣，“現在就指望着地鐵了，等地鐵2號線開通，以後上島應該就不會這麼堵了。”
“還有兩年呢，慢慢等吧！”吳攀撇撇嘴，視線落在旁邊一輛車上，連忙伸手拍拍沈莫，“快看！雷馬E1！”
“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沈莫果然看見一輛簇新的白色雙門轎跑，正是小馬載具旗下那款純電動車。
點點頭，“綁着紅布貼着鷺島臨牌，該不會就是蜜蜂的中秋獎品吧？”
剛剛過去的中秋晚會上，馬競私人拿出20輛E1電動車加入獎池，並且全部被人抽走。鷺島畢竟是蜜蜂總部，這邊員工數目遠超其他分部，有人幸運的抽到車子貌似並不奇怪。
“應該是吧，”吳攀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輛是進口的，還是國內代工的？”
因爲在國內申請乘用車生產許可證難度太高，小馬開始時將造車基地放在了北美。得益於當地發達的汽車工業，收購小型車廠加以改造的成本並不高，還沒有人員薪資花錢多。
不過北美車廠只能解決有無問題，產能依舊很成問題，而且若要出口國內不但要被加上進口關稅，還需花費更多的時間成本。是以在E1研發成功後，馬競立即讓人將其送到國內，一邊申請加入工信部汽車目錄，一邊尋找有資質的代工廠。所幸的是，燃油車的頹勢，以及國家推進新能源汽車的決心都很明顯，最終還是找到了代工企業，並在近期下線了國產版E1。
正是聯想到這個新聞，吳攀纔有此一問。
沈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試試發微博，要相信萬能的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