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嚇了一跳,隨後暗想也是。天道是不會以任何感情來轉移的。就像是歷史的洪流,那個皇帝死了,都會有另外一個皇帝頂上。
自己如果死了,那麼世間只剩下一個黑暗陳凌。他會佔據自己的家人,氣運,命格,一切。其實這纔是最殘酷的。
陳凌眼中精光閃過,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小傾和李暹飛速來到了海邊別墅匯合陳凌。軒正浩也很快趕了過來。
陳凌見衆人匯合後,立刻跟李紅淚電話聯繫道:“他現在在哪裡?”
李紅淚彙報了地址。陳凌便帶了李暹與小傾,以及軒正浩,開車前去攔阻黑暗陳凌。
黑暗陳凌還坐在的士上,他還真不知道大楚門的情報勢力已經厲害到了這個地步。
凌晨的中環幾乎沒有行人,只有偶爾的車輛經過。馬路很寬,路燈異常的明亮。街道上,乾淨得沒有一絲的雜質。
也是在這時,陳凌的雷爵幻影車氣勢恢宏迎面開來。這雷爵幻影與黑暗陳凌所乘坐的的士車可真有天壤之別。
命運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讓陳凌與黑暗猝然相逢。
黑暗擡眸看見前方的雷爵幻影,便也知道是陳凌來了。來的好快,空氣中都充斥了一種說不出的敵意。
雷爵幻影停下,的士車也停下。那的士司機也感覺到了不尋常,在黑暗和爾斯頓下車後,錢也不要,掉頭就走。當然,他要錢也沒有。
黑暗一身黑色神袍,爾斯頓則是白色神袍。兩人像極了神職人員。不過黑暗身上的陰冷已經成爲了一種氣質。
與陳凌的熱血正義是截然不同的。
陳凌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沐春風,陽光和煦。
陳凌也下了車,跟他一起下車的還有軒正浩,小傾,李暹。
小傾已經知道了這個黑暗的存在,她心裡只認定陳凌,自然就將這黑暗當做是在十八道拐裡那巖洞城市的複製體一般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皓月掛在中天,漫天星辰。
四月的香港已經很是溫暖。夜風吹拂,似乎還帶了海邊城市的鹹溼味道。
因爲地處海邊,香港的村屋總是顯得很潮溼。
夜風吹着,黑暗的神袍衣袂飄飄,獵獵作響。
而陳凌則是白色襯衣,一黑一白,彷彿是命運安排的宿敵一般。
李暹穿黑色唐衫,雙手環抱奔雷劍。小傾白色西服,站在最後面。這個三角陣型,便是對黑暗的一輪圍剿。
如果是有人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爲世上那種雙胞胎,都找不出這陳凌和黑暗如此相似的人了。
陳凌看向黑暗,黑暗也看向陳凌。
“莫非你要殺我不成?”黑暗淡冷的開口問道。
陳凌卻也不會跟黑暗談什麼感情,冷聲道:“你到我這裡來,爲了什麼?”
“你這裡?”黑暗不由笑了,道:“這裡不是我的根據地,我的大楚門嗎?我只不過是被困在天墓一段時間,怎麼一出來,我的一切都不屬於我了?那麼你覺得我這次來應該是做什麼?”
陳凌凝視黑暗,隨後,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在你來說,你並沒有錯。在我來說,從當初的法老陵墓,我就一直是這裡的主人。所以,你也算是這裡的主人,而我……更是主人。我不會允許你來動我的地盤,親人一根汗毛。”
“按照你這麼來說,那麼我們今天唯有動手一條路可選了哦?以勝負成敗來說話。”黑暗頓了頓,道:“但是我太瞭解你,你絕不會跟我單獨動手。可你若真要帶你所有的人動手,同樣也殺不了我。我們這樣拼下去,似乎損傷的只有我們共同的根基,還有我們的親人。”
黑暗不會來鄙視陳凌的修爲低下,因爲他以前就是陳凌。所以自己沒有鄙視自己的道理。同時,他也太瞭解陳凌了。陳凌不是個迂腐的傢伙,也絕不會來義氣相爭。
黑暗瞭解陳凌,但陳凌現在卻看不透黑暗。
“那麼你的意思是……?”陳凌凝神問道。
黑暗道:“前塵舊事,我也做不到雁過無痕。你讓我去見見她們,見過之後,便算是了卻這一切。從此以後,你做你的陳凌,我與陳凌這二字再無干系,可行?”
這話說起來,黑暗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陳凌都不禁微微動容了,覺得自黑暗其實也是可憐之人。
“好!”陳凌沒有多想,答應了。
黑暗眼神複雜的道了聲多謝,這聲多謝說不出的蕭索,蒼涼。
便也在這時,黑暗緩步走向了小傾。他的目光開始柔和起來。
小傾看向黑暗,她眼中帶着戒備,卻有一絲迷茫。
黑暗來到小傾的面前,他伸出手想去撫摸小傾的臉蛋。小傾立刻避開了。黑暗的手僵立在半空。
黑暗的眼中閃過說不出的難受,他卻不多說,勉強的牽扯出一絲笑容來。轉身對陳凌道:“走吧!”
陳凌點點頭。
隨後,黑暗卻不上車,只是徑直朝前而去。這邊軒正浩卻刻意放低了腳步。他趁前方黑暗和爾斯頓沒有注意的時候,對陳凌做了一個殺的手勢。陳凌明白軒正浩的意思,等到了海邊別墅裡。自己可以利用大佛領域,加上小傾,李暹,一起將這黑暗誅殺了。
只有他真正的死了,自己纔算真正的安心。
陳凌知道殺了黑暗是最好結果。但是他卻毅然搖頭,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沒有爲什麼,就是他不想這麼做。他雖然行事不拘小節,卻也絕不會爲了自己,從而真的不擇手段。這個黑暗,是可憐之人。對自己的親人也是真心相待的。
軒正浩見陳凌態度如此堅決,便知道再說什麼也是沒用,當下只能放棄。
軒正浩的行事風格上,對陳凌有了一定的感情變化。但是他的計劃也總是沒有多少感情因素,小人物的死亡,外人的死亡不能讓他有一絲的觸動。
陳凌也知道,軒正浩在努力改變。可惜從小養成的性格,並不是這麼容易能改變的。
海邊別墅。
近鄉情怯,近鄉情怯啊!
黑暗終於站立在了這個自己熟悉的地方,這個本該屬於自己的家。
陳凌先一步進入別墅,他先來到了家中,然後去許晴的臥室裡喊醒了許晴和葉傾城。另外陳思琦也被喊了起來,陳凌囑咐妙佳也抱着。
就連許彤也被喊了起來。
一家人都被集合起來。
陳凌面對衆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解釋。但這事必須解釋清楚,醞釀一瞬後,便將當初在法老陵墓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衆人聽起來有些懵。但好在許晴她們都是聰慧的,也見識過陳凌的很多神奇。在陳凌的幾次解釋下,終於明白了黑暗的存在。
也明白,這個黑暗並不是別人。而是八個月前的陳凌。
八個月,兩個人格。八個月,改變了很多東西。
而現在,是了結的時候。
等葉傾城他們有了心理準備的時候,陳凌便去讓黑暗進來。便在那間臥室裡,雪白的燈光下,黑暗進去,與葉傾城一衆人相見。
見到黑暗時,陳思琦她們心中更是說不出的古怪。更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黑暗。
黑暗看見陳思琦,看見自己從小呵護大的妹妹。又看着許晴,這個和自己經歷了那麼多的女人。再看向葉傾城,他最愛的小妻子,曾經,那麼多的甜言蜜語,驚心動魄。他們一起走過太多太多。
黑暗擔心她們太久,這一刻看見,眼中神情波動,恨不得將她們擁入懷中。可他剛踏前一步,葉傾城一衆人眼中便閃過畏懼之色,後退一步。
黑暗呆住,隨後,嘴角泛起苦澀。這些親人,都已經不是你的親人了?你清醒一點吧。
黑暗掃視她們一眼,隨後,他轉身便欲離開。
這個背影,讓陳思琦差點忍耐不住喊出一聲哥來。她終是忍住了。
黑影很快便離開了海邊別墅。
陳凌跟上了他。是單獨跟上的。
夜色中,海邊。
海風吹拂,帶着春寒。
黑暗回過頭看向陳凌,道:“你一個人來,不怕我殺了你?”
陳凌道:“你殺了我,她們會恨你。你永遠不會讓她們來恨你,因爲她們是你最在意的東西。”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黑暗淡淡說道。“她們,與我再也沒有關係。從此以後,我就是我,跟你們都沒關係。這樣很好,我了無牽掛了。”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陳凌感覺出黑暗語中的蕭索,他自己也覺得有一絲蒼涼,不由問道。
黑暗道:“不知道。”說完便朝前行去。遠處的爾斯頓看見黑暗要走,立刻跟了上來。
夜色中,黑暗越走越遠。隱隱中,陳凌聽到黑暗在說話,他的語音隱隱約約飄了過來。是在說……“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陳凌不禁呆住,這兩句話他是知道的。當初他是在陳思琦買的宋詞上看見的。那時候陳思琦還在讀初中。
這首詩是宋代李覯寫的,叫做鄉思。全文是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自己當時看了頗爲觸動,因爲自己常年在外,對家和妹妹的思念是特別有感觸的。
說不出的惆悵在陳凌心中。
隨後,陳凌回到了海邊別墅。
許晴衆女立刻問情況,陳凌微微一嘆,道:“他走了,我想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衆女長鬆一口氣。這事對她們來說是最不能接受的。她們只能接受陳凌啊!
這一晚,陳凌全在想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這兩句詩。他在夢中,看着黑暗走在海邊,落日餘暉下,他不停的走,卻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也沒有目的地。
第二天早上,陳凌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黑暗打來的,他說道:“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首領在西崑崙靈秀峰等你。”
陳凌點點頭,忽然道:“我有沒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黑暗蒼涼一笑,道:“幫我?沒有。你的親人,我不稀罕了。你有的一切,我可以依靠雙手掙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黑暗和爾斯頓連夜離開了香港。
在深圳的一家小旅館裡,黑暗和爾斯頓待在一起。他們沒有身份證,住大酒店也沒有押金可交。各種無奈,荒涼。能來到深圳,都是靠身手偷偷躲避過了羅浮橋的盤查。
這家小旅館能住進來,則是黑暗用武力震懾住進來的。兩人真正寒磣到了極點。
黑暗並沒有睡覺,而是站在窗前。窗子是那種鋁合金的窗子,窗簾發着陳舊的味道。
“陳大哥,難道我們不去靈秀峰了嗎?首領說過要你去不周神山的。”爾斯頓說道。
黑暗淡淡道:“他讓我去,我便要去嗎?”
爾斯頓一呆,道:“可是首領的話,沒人敢違背。”
黑暗道:“我現在一無所有,了無牽掛。他想殺我,只怕沒這個本事。”
爾斯頓聞言,暗想也是。當下又道:“陳大哥,若是你殺了那個本體陳凌,會怎樣?”
黑暗道:“殺他做什麼?不屬於我的東西,強求來有什麼用。”
爾斯頓在黑暗的話中聽到了一種隱藏的傲氣。
“那接下來,我們去做什麼?”爾斯頓道。
黑暗喃喃道:“做什麼?”
“是啊,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黑暗不禁問自己。“都說我是錯誤的產物,但老天都已承認了我的存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大時代。我既然來了,就不能白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