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中泰用的同樣是《頻湖脈學》裡的詩,而非他所擅長的《脈典》。
這就是在挑釁了。
不過對於魯中泰的表現,劉振非常淡定。
此人現在的醫術,是他很久之前的水準,並不會引起他的驚訝。
樊主任點頭表示對魯中泰的回答頗爲滿意,又開始考驗劉振。
“說說看,浮脈對應的病症有哪些。”
劉振不假思索道:“浮脈爲陽表病居,遲風數熱緊寒拘;浮而有力多風熱,無力而浮是血虛。”
說到這裡,劉振稍微停頓了一會兒。
魯中泰心中一喜,以爲劉振想不起來了,便準備插話“幫”他念下去。
他雖然有了絕對優勢,但能打壓劉振風頭的時候,還是不介意打壓一下的。
然而劉振只是清了清嗓子,便繼續說道:“寸浮頭痛眩生風,或有風痰聚在胸,關上土衰兼木旺,尺中溲便不流通。”
魯中泰的喜色僵硬在臉上,他回過神來,冷哼一聲,表示不屑一顧。
這種考驗記憶力的症狀詩歌,只不過是最基礎的基本功罷了,真正考驗功力的,還是行醫問藥的實踐。
魯中泰從小就在縣醫院耳濡目染,自覺西醫精通,中醫方面的天賦也不弱於任何人,他自忖在臨牀實踐方面要遠勝劉振,並不太過在意這些。
樊主任認真看了看自己麾下的兩名徒弟,一雙渾濁的眼眸之中閃爍着詭秘的光澤,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片刻之後,樊主任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進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雖然有些早,但還是給你們演示一下,讓你們心中有個譜兒。”
語畢,樊主任緩緩起身,打開了隨身攜帶數十年的醫藥箱,取出了一個淡藍色的冷玉盒和一盞酒精燈。
打開冷玉盒,十三根長短粗細不一的金針浮現在衆人眼前。
看着金針,劉振眼裡浮現出疑惑之色:“這是……”
魯中泰似乎對樊主任知道的更多,他此刻臉上沒有半點疑惑之色,有的只是純粹的喜悅和激動。
魯中泰眼裡滿是振奮之色:“金針渡厄法!樊老師,你終於肯把這個教給我了嗎?”
樊主任兩大壓箱底秘術,一爲不知名推拿法,在整個H省高層之中都享有名譽,二爲金針渡厄法,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魯中泰拜師樊主任,一是爲了繼承他的人脈,二來就是爲了這兩門秘術。
唯一讓魯中泰感到美中不足的是,旁邊還有一個礙眼的劉振。
法不傳六耳,秘術傳的人多了,也就不能稱之爲“秘”術了。
不過這事兒得看樊主任自己的意願,魯中泰再怎麼不爽,也沒辦法把劉振趕出去。
樊主任用醫藥箱裡的火柴點燃酒精燈,從冷玉盒中取出金針,一邊炙烤消毒,一邊解釋道:“不是現在就教你們,只是讓你們腦海之中有個印象,日後再傳授的時候,方便許多。”
魯中泰仔細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悸動,從兜裡掏出手機,開啓了錄像模式。
他準備將這一段錄製下來,回去以後好好斟酌揣摩。
說不定,他就能從中學到點什麼呢?
樊主任也不阻攔,只是心中笑道:“這金針渡厄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手法、細節、力道無一不可缺,光是看,又能看出個什麼?”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越讓人感到珍惜。樊主任深諳此理,所以並不阻攔魯中泰錄像。
等到他自己回去照葫蘆畫瓢發現不對之後,就會對金針渡厄的真傳更加渴望。
這樣一來,兩名徒弟之間的競爭也就會更加激烈,能夠更快決出勝負。
其實樊主任內心是偏向劉振的,但最近這段時間,他總是感覺自己精力不濟。
樊守正對這種症狀非常清楚——這是自己的時日無多了。
人類的壽命通常是根據基因端粒體的長短決定的。
細胞每一次分裂,端粒體就會變短一些,當端粒體消磨完畢之後,人類的壽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人爲什麼短命?就是因爲他們的端粒體只有正常人類的一半、五分之一甚至是十分之一長。
很多感覺敏銳的老人家,在臨終之前都會感受到大限將至。
二十世紀初期,有一個叫董海川的武鬥家,他臨死的那天正在照常給徒弟們講課,突然就停止不講了,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召喚來了徒弟和親人,交代完後世,眼睛一閉,就死了。
這是能夠預料到自己壽命的特異功能?
當然不是,僅僅是此人感知敏銳,曉得自身端粒體已經消磨完畢,細胞不再分裂更新了,必須要死了。
樊守正現在就有點這種感覺。
ωωω¤тTk дn¤co
所以他必須要儘快地挑選出繼承人。
他的一切知識都編纂成書,只要挑出了繼承人,把那本凝聚了自己一生智慧的書交出去,就可以了。
不過樊主任畢竟老成持重,表面上看起來優哉遊哉的模樣,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鍛鍊鍛鍊,表面上一點異常都沒有,就連身爲心理學專家的劉振都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片刻之後,樊主任將手中的金針消毒完畢,對着陳金旺招了招手:“過來,我現在給你扎針。”
那一根根細長的金針陳金旺看的毛骨悚然,連忙站起來,後退了數步:“這玩意要扎到我腦子裡去?”
樊主任面色一肅:“你信我,我就幫你治病,不信我,走好不送。”
這話說得有點重,讓陳金旺面色驟變。
片刻之後,陳金旺一狠心,坐了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曹孟德就是死在自己的多疑上,前車之鑑,我不學他!老醫生,我腦袋放在這兒,你隨便扎!”
這表現反倒讓樊主任哭笑不得起來。
“又不是讓你去當敢死隊,這麼激動作甚!”
玩笑歸玩笑,真正動起手來,樊主任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只見他三根手指輕輕一動,手腕微微震顫,一根金針便深深地插·進了陳金旺的頭頂。
劉振看的瞳孔一縮。
這是扎進神庭穴了。
腦部的穴位很多,但是不能亂動,稍微有點失誤,就會把人弄死。
要不西方醫學怎麼說“大腦是上帝禁區”呢。
而且樊主任這針是九成金混合一成銀做的醫療針,不論金、銀都是軟金屬,想要扎到人的身體裡,還是很要一番技巧的。
這金針,足足插·進神庭穴半寸,卻一點血都沒有流出來。
劉振注意到,樊主任輕輕捻動金針數息之後,微微拔出一毫米,便放置不管,任由金針掛在陳金旺頭上。
樊主任又拿起第二根金針,繼續刺穴治療。
“風池穴,玉枕穴,耳尖穴,天突穴,氣舍穴……”
一共刺了七個腦部穴位,樊主任這才停手。
樊主任一邊撥動金針,一邊講解道:“咱們這一脈,講究‘針不過七’,不會像其他中醫傳承一樣,動不動把人扎的跟刺蝟一樣,看起來要好看很多。”
聽到這話,劉振嘴角微微抽搐起來。
七根金針插在腦門上,看起來已經夠滲人了,還要多少纔算多?看來密集恐懼症患者是當不了中醫的——至少沒辦法掌握鍼灸這一門手藝。
零零碎碎總共耗費了半個小時,樊主任這纔將陳金旺頭頂的金針全部拔了下來,浸泡在醫用酒精之中消毒。
陳金旺臉上浮現出舒適的表情,不吝讚美之詞:“神了!我的頭痛真的減弱了很多!老神醫,有一手啊!”
樊守正笑着搖了搖頭,他從醫這麼多年,受到了不少誹謗,也得到了更多的讚譽,早就寵辱不驚了:“你這頭風有點頑固,還需要連續施七天針,在此期間得配合服中藥、打吊針灌水才行。”
“怎麼還要打針?”
陳金旺面色一變:“我不信洋人那一套……”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樊守正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想要治好病,就得聽醫生的話!”
陳金旺訥訥不言,面色變幻不定,似乎在做什麼思想鬥爭,最終才一咬牙,應了下來。
劉振原本打算說些什麼,卻忽然被腦海之中的系統提示音所驚到了。
“恭喜宿主觀摩三級鍼灸秘術‘金針渡厄(殘)’,是否學習?”
劉振眼裡的驚喜之色瞬間掠過,並沒有引來他人的注意。
“這個‘殘’是什麼意思?我學會之後再用它,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
“不會,殘單純的意味着‘不全’,並沒有副作用。”
聽到這個解釋,劉振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一咬牙,乾脆道:“學習!”
“叮咚!宿主選擇學習‘金針渡厄(殘)’,記憶灌輸開始……記憶灌輸中……”
“呃!”
劉振面色一白,悶哼了一聲。
樊主任敏銳地觀察到了劉振的變化:“小振,怎麼了?”
劉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強忍着記憶灌輸的痛苦,艱難道:“沒,沒什麼。”
這明顯的應付讓樊主任有些惱火,他一拍桌子,沉聲道:“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金旺面色一肅,同樣疑惑地看着劉振。
“啊!”
記憶傳輸到了關鍵地方,信息量頗大,使得劉振捂着腦袋,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過了片刻,這樣的折磨總算是過去了。
劉振感覺自己一下就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記憶傳輸雖然方便快捷,但是會感覺有無數細碎的刀片在切割腦漿一樣,那種痛苦,簡直不是人受的。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學習三級鍼灸秘術‘金針渡厄(殘)’,經驗值增加二百零三點。”
劉振猛地搖了搖頭,感受到陳金旺和樊主任關切的目光,知道這事兒沒辦法隨便糊弄過去了。
他眼睛一偏,用一種猶豫和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魯中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人難受。
特別是陳金旺,腦補能力一流,瞬間就得出了一個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劇情故事。
他猛地抓住魯中泰的衣領子,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樣子:“說!你是不是給劉醫生下毒了!趕快把解藥交出來!”
聽到這話,劉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魯中泰雖然在院長的安排下經過了不少的磨練,但在長輩庇佑之下,又能夠歷練出什麼呢?
事實上,魯中泰只歷練出了一張皮罷了。
他現在突然被一個漢子抓住,也有點慌了:“你,你不要血口噴人啊!”
魯中泰心裡也有一些猜測:“昨天請的那三個打手,沒有廢掉劉振的雙臂,但是把他腦子打出了毛病?要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省了我一番功夫和手段!”
想是這麼想,讓魯中泰承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劉振忍着頭痛分開了“苦笑”着搖了搖頭,讓陳金旺稍安勿躁,緩緩道出了頭痛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