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沒料到嚴榮會傷成這樣,也來不及感慨。取了一粒【回春丹】,一半捏成粉沫撕在傷口上,另一半內服。雖說【回春丹】是小蓬萊煉製的最基本的療治外傷的藥物,但對於普通人而言無異於神藥了。只見藥粉撕了上去,傷口就滲出了黃水,迅速地結痂癒合了。兩口溫水灌下去,嚴榮呼吸漸重,很快就醒了過來。
“到,到底是地,地震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嚴榮醒來後,眼睛也不及睜開,就強提一口氣質問了起來。屬官答道:“回大人,是,應該是地震!”
嚴榮嘆了一口氣,強撐起沉重的眼皮,便要坐起來,卻見關天養站在一側,不由一愣。“關老闆……”
“嗯!”關天養苦澀地道:“還好你沒死,不然麻煩就大了!”
嚴榮像被電擊了一下,猛地一抽搐,精神也爲之莫名地亢奮了起來,也不要人扶就翻身站了起來,失聲問道:“怎,又怎麼了?”
關天養將嚴榮拉到一旁,望着電閃雷鳴的天空,說道:“情況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要多嚴重有多嚴重!”
嚴榮原本才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頓時又蒼白了下來,顫聲問道“難道,難道……”扭頭西望,當場呆住了。
關天養說:“我也不跟你隱瞞,十二個時辰內,所有的百姓必須撤離九夏城,越遠越好。傷者有集中起來及時醫治,死者要麼火化,深埋,不然……不然一場屍疫將會危及整個三楚行省!”
“屍疫……”嚴榮像被抽去了脊柱,身子一軟,當場癱倒在地,口中還喃喃地念道,“屍疫,怎麼還是屍疫……”關天養將他扶起,說道:“屍毒會隨着風大範圍地傳播開來。但凡受了外傷者都會被感染,概莫能外。若是體格足夠強壯,或許能扛過去,不然在三到七天內,定然會屍化。”說着,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遞過去,“這是小蓬萊煉製的【上清化毒丹】,專解屍毒,趕緊服下吧。真實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要有心理準備。該怎麼做我也不指揮,你比我更清楚……”說着,拍了拍呆若木雞的嚴榮的肩膀,道了聲保重,就走了。
到了棲鳳街,關天養拔開倒塌的天下樓,法寶和材料他也顧不上去收拾,只將所有的丹藥全都收了起來,便往打漁鋪方向而去。
爲了協調逃出城來的百姓撤離,關天養的行進速度也不快,五十餘里的路,直走到天黑纔到。
別院外面擠滿了人,但都安安靜靜地守着。史文進和史文臺兩兄弟凶神惡煞地站在門口,似要防備着有人衝進去似的。人們見關天養來了,有的作揖、有的就地跪下磕頭、有的鼓掌叫好。關天養也不及跟他們招呼,只是拱手作了個團揖,便進院去了。
杜若正在忙着救人。史家三個媳婦——文臺媳婦的腿經杜若的手一調治,業已全好了——幫忙打下手,把化了【上清化毒丹】的水餵給傷者。史玉柱正在和史文淵商議把莊子上的糧食儘快調來,救濟災民,他們說得認真,連關天養來了都沒有察覺。
“糧食運到漢江府吧。”關天養插上話頭道,“九夏城周邊三百里都不安全,必須得儘快撤離。”
史氏父子倆這才知道關天養回來了,忙起身見禮。
關天養接過史文淵遞來的水喝了兩口,說:“文淵,你立即動身趕往漢江府,跟那裡的商號接洽一下,要他們幫我們買糧,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價格就不要管了。”史文淵應了聲是,便說:“除了糧食,藥材、衣物、初褥這些也應該儲備起來。”關天養連連點頭,“很好,按你的想法去辦就是。這些年來,咱們盡是賺錢,也該是花的時候了。還有,運輸也是件麻煩事。到了漢江府後,你先跟白水教接下頭。告訴他們,就說我的話,把他們大江上所有的船都抽調起來幫忙運糧食,運物資,回頭我自然有重謝!”
史文淵以前不知道關天養爲何跟黑虎堂、白水教和丐幫這些江湖門派打交道,而且還待之甚厚。這時他才醒悟過來,關天養的見識謀略遠非他所能迄及。若是沒有多年的恩義,事到臨頭再去求白水教,人家連正眼也不會瞧你,何談把大江之上所有的船調來幫忙?
打發走了史文淵,關天養就問史玉柱能不能支撐得住。史玉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別看我老,可骨頭還硬着呢,小關少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關天養說:“好。今晚上不能在這休息,趕緊走,越早越越好!”
史玉柱失聲問道:“又出什麼大事了麼?”
“天大的事。靈泉山裡的戾氣化成屍毒大範圍地傳播了開來,九夏城及周邊的一百多萬人到底能活出多少,就要看朝廷、看嚴榮的了。”
“天吶……”史玉柱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這,年年都在說屍疫要來了,要來了,這回,這回是真來了麼?”
關天養沉重地點頭道:“是呀,這回是真來了。所以眼下的情況壞得很,若是嚴榮處理得不好,百多萬百姓怕是十有其九都活不了。我們也能力有限,能救多少是多少,顧不上的……那也沒法子了!”語帶哽咽,似都要哭了。
史玉柱在九夏城極有威望,在他的一番鼓動和勸說之下,大家都同於或背或擡,帶着傷者望東而去。不想一干人等剛上路,暴雨般傾盆而至。
嚴榮的行動很迅速,但他的命令還是到第三天上才傳給離九夏城最近的,且還保持着完整建制的五千府軍。這五千府軍在極度不情願和恐懼之下行動了起來——他們奉命清理九夏城的廢墟,把倖存者營救出來——開進九夏城不到兩個時辰,一個個便丟盔棄甲地退了回來,而且還只回來了三千人不到。
當時嚴榮正在和關天養商議救治傷者的事,乍聽說眼下唯一能調動的一支人馬都抗命退了回來,怒不可遏。連情由也不問,就要把統兵都尉給殺了。關天養忙攔着,說道:“殺了也於事無補,先問明是怎麼個情況吧!”
府軍是大玄朝的正規軍隊,不論兵員素質、裝備、訓練還是作戰技能,絕對是一流。嚴榮本對他們寄予了相當的厚望,沒想到連一個傷者沒有救回來不說,還丟沒了二千多士兵。這樣的情況是任何一個主帥都無法接受的。
看着統兵都尉嚇得臉青面黑,哆嗦着連敬禮都勉強,嚴榮就拍案怒斥道:“講,到底什麼情況?”
都尉身子一軟,當場撲倒,哭道:“大,大,大人,你,你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們吧……”一個勁地叩頭。
嚴榮深知其中必有內情,喝問道:“到底什麼情況,還不如實講來?!”
都尉着實費了一番功夫,才鼓起了勇氣來,說道:“回,回大人,城裡,城裡沒,沒活人了,到處都是,都是僵、殭屍,見人就咬。弟兄們奮起砍殺,可是殺不死呀,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個被咬死,被撕成一塊一塊的……大人,求你殺了我們吧!”
嚴榮只感到一股子猛烈的寒意直沁骨髓,凍得他當場僵住了。
關天養也沒料到情況比他想像中更糟,問道:“你們是進城後就遭到了殭屍的攻擊,還是分散搜尋後被攻擊的?”
“是,是分散搜尋後。當時末將看到廢墟里有人在動,就以爲是傷者,命人救了出來。不想救出來後,它逮着一名弟兄就咬……”說到此處,眼瞳猛地收縮,差點一口氣背了過去。好半晌又才道,“……好不容易將它砍成一塊一塊的了,但被它咬過的、抓過的弟兄也,也都發起瘋了,向身邊的弟兄發起了攻擊。眼見傷亡的弟兄越來越多,末將只得下令撤退……”
嚴榮看着嗚嗚哭泣的都尉,無力地長嘆一聲,擺手道:“那,那你先下去吧……”
關天養見嚴榮說不出的絕望,忙道:“既然情況壞到這一步,那也只好放棄營救。爲了防止屍毒過快擴散,最好將九夏城通往各處的要道封鎖。已經逃離出來的百姓也要進行嚴格的監控和篩查,一旦發現有問題,立即進行隔離……我也就這些建議。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玄武宮能夠及時介入,不然,單憑朝廷的力量,是控制不住這場災難的!”
這一次玄武宮的反應相當的慢,至少遠比十年前那次慢。
已經四天過去了,災難還在急劇惡化。自打漁鋪往西,到處都是兇惡的殭屍,見着活物——不論是人還是牲畜——就會撲上來撕咬、吸食鮮血。
殭屍的生存機能迥異於人和動物。在陰氣濃郁、陽光照射不到的環境裡,它們就算是吃不喝,也能永久地存活下去。若是曝曬在天光之下,它們必須要吸食活物的血液來補充陰氣的消耗,若不然就會充溢於天地間的陽和之力一點一點地焚成飛灰。殭屍雖然完全喪失了意志,沒有思想,但卻靠着本能的支配進行活動。嗅到有活物氣味時,它們就會以最快地速度撲上去,用堅利的爪子或是牙齒撕開皮肉,吸食鮮血;若是陽光過於猛烈或是陽氣過盛,它們就會尋找陰暗的地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