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苦嘆了一聲,只得道:“好,你先恢復遠氣,我循着這條地河往下探探。”又搖頭感慨道:“看來還是隻有自己最可靠!”沒想到龍野對這話很是認同,點頭道:“確實如此!”關天養飛起一腳朝它踹去,黃光一閃,它就回亞空間去了。
地河窄處不過三五丈,闊處卻有數十丈。其水森寒如冰,凍徹骨髓,也不知是從哪裡流來的,又要流到哪裡去。
循着河流走了整整一天之後,還是沒有尋着出口。河水沿着不知道形成了多少年的河道奔騰向前,時急時緩。關天養先將靈泉山的地勢和大江的位置作了一個比較,就斷出這條地河絕非流向大江的,其源頭極有可能是大江之不滲透下來形成,也就是說,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反倒還在大江之下。九夏城方圓千里,地勢最低的就是大江了,從數十百條水系最後都匯入大江便可得知。分析清楚了此節,關天養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該是繼續向前呢,還是溯游而上,尋其源頭呢?
仔細地斟酌了一番後,關天養還是覺得溯游而上很不靠譜:萬一這些水都是從岩層中滲透下來的呢?還是繼續往前走好些,就算這條地河是流向大河的,奔騰了幾萬裡,到底還是有個出口。
但真的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嗎?
關天養又給自己定下一個期限:一直走,走到龍野完全恢復爲止,若是還沒有找到出路,就打洞出去。大不了在這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空氣的地下再呆了三五天。
若不是有了千陽山下受困於亞空間的那一番折磨,別說是三五天了,就是在這裡呆上一天,他也會瘋掉的。
走到第三天,氣溫漸漸升高了,略感溫暖,岩石上也能看到一些奇特的菌類。關天養不免大爲振奮,認定出口就在不遠處了。若再尋不着出口,怕是就得耽誤參加除魔大會的行程了。別的倒沒什麼,樑師曾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若不如期與會,必被他視爲藐視玄武宮,就算事後解釋清楚,怕是也會心存芥蒂。要在修行界混,能不得罪這些實力雄厚的大派還是不要得罪好。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走了半天,非但沒有見到出口,反而還越來越熱,渾像鑽進了大火爐中,炙烤得毛髮俱卷,皮肉都快要焦了。而滔滔地河到了這裡,從原本的平均十數丈寬闊已縮小到不足丈許,深也不足三尺,涓涓的一股細流。岩層地面俱都幹得龜裂,空氣裡盡是塵土的味道,很是嗆人。
本以爲時值初夏,越走越熱也不足爲怪,不想竟炎熱如此,分明就是有大問題。
看樣子是真不能往前走了。關天養停住了腳步,四下裡一張望,見還是沒有岔路,神情越發的萎靡,心情有如岩石般又焦又燥。蹲身下去,掬水洗了幾把臉,精神略微一振,暗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看樣子地河裡的水都是被高溫給蒸發掉了,可笑我還以爲順着河流總能走出去的。這一折回去又得兩三天的功夫,除魔大會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了。看樣子還得從龍野打出來的洞中鑽回去。若是碧靈姐姐那裡一切順利,也該請來了杜大先生,就算此番回去遭遇了那人,想來也是有驚無險……”只是暗暗可惜了這幾天的功夫白費了,還捎帶着受了一番不小的罪。
正後悔這一趟白跑了,就隱隱聽得一聲大喝傳來。乍以爲聽錯了,不過是岩石崩落的迴響,可仔細再一聽,又是一聲傳來。這回是聽得真真切切的,確確實實是人的斥吼之聲。精神頓時大振,也管不得前面有什麼,飛也似地衝了過去。
他心下想的是:既有人,那必有出口。卻就沒有去想:就算有人,那也未必有出口。
約奔出了四五里後,河道一拐,流進了一座深坑裡。
此坑直徑約有十數丈,也不知有多深,洞底隱隱有紅光透來。地河流到這裡,只剩頭拳頭粗的一股,飛濺進了坑底,最後化作一蓬蓬白色的蒸汽升騰了上來。
坑裡很是有些古怪,就連他的神識也無法穿透。
站到此處,渾如架到火上燒烤一般,汗是一流出來就幹,呼進去的空氣灼得心肺滾燙,說不出的難受。“下面有人嗎?”扯開嗓子一喊,嗆進了幾口蒸氣,又咳了起來。
沒人應答。
“末,鄰-陀……”又是一聲大吼從坑底傳了上來。關天養頓時打了個激靈,當下就分辨出了這是化城寺的【滅定真言】,下面的人不是了定就是了然。哪裡還有心思猶豫,縱身就跳了下去。
下墜的過程中,分明看到洞壁之上生着許多地火之晶,大的如頭,小的也有拳頭大小。這東西可是絕佳的煉製和強化法寶的材料,昂貴非常,只沒想到這裡竟有許多。若不是心裡懸着了定、瞭然的安危,定要攀住崖壁,多多的採集一些。
坑深竟有百丈,中途借了一次力,消減了下墜之力,這才平安地到了坑底。
只沒想到坑底是一個火一樣的世界,若不是早早地將【劍心通明】祭了起來,此時渾身的衣物毛髮已盡被燒光了。落腳處是一塊黝黑如鐵的堅巖,左右兩側都是骨都翻涌的岩漿池,白煙騰騰地升起,裹帶着濃濃的硫磺氣味。舉目望去,大大小小的岩漿池有數十個,錯落分佈着,有些還像噴泉般濺涌着,帶出轟轟隆隆的異響。
衆多岩漿池的中間是一座人工堆砌出來的平臺,估摸着約有三五畝見主主,高約五六丈,一級一級的臺階通往最高處。平臺之上,一名老僧盤膝而坐——他正是失蹤了七年的瞭然——數十隻通身冒煙,嘴裡噴火的怪獸將他圍在垓心,不時地作勢欲撲。這些怪獸大的如牛,小的如鼠,連【九州風物誌】上都不曾記載過,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它們顯是都對了然忌憚得很,圍而不攻,一味地苦耗。
關天養見了然無恙,興奮得雙眼冒光,大吼一聲,拔劍在手,縱身飛撲了過去,還不忘大喊:“何方妖物,還不速速受死!”渾不把劍氣當回事,先是【逐日】,接着又是【分形】,瞬息之間連出了上百劍,每一隻怪物至少捱了五劍,沒有一隻閃躲了開去。
哧哧聲中,怪獸相繼化作一道道的黑氣,投入到了岩漿池中,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驚得噫了一聲,差點以爲自己看花了眼——這裡又怎麼會有魔氣?
一別數年,瞭然一如往昔,除了神情有些萎靡,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大師,你好呀……”關天養興奮地打着招呼,根本就沒功夫卻細思魔氣是從何而來。
瞭然只是點了點頭,擡手一指,大喝道:“唵!”砰的一聲悶響,身後有東西炸了開來。扭身一看,才知是一隻怪獸。
關天養虛驚了一場,拍着胸口笑道:“哎呀,疏忽了……”見又有三隻從瞭然背後爬了上來,相思一揮,刷刷連出三劍,三隻怪物也被分屍當場,掉進了岩漿池中。
斷斷續續的戰鬥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告一段落。瞭然吁了一口氣,微笑地看着關天養,“關施主,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關天養警惕地環視着平臺周圍,嘿嘿地笑道:“一言難盡。大師,我還以爲你……那什麼了呢。”
瞭然只是搖了搖頭,沉聲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走吧!”
“走?”關天養滿臉的苦澀,“我是無路可走纔到了這裡,你要我往哪裡去?”
瞭然似乎沒有功夫跟他細說,“此地兇險異常,縱你本領大進,也未必應付得過來。聽我一句勸,趕緊走!”
關天養反倒一屁股坐了下來,“我真不是想充英雄……”便把自己的遭遇簡要的說了一遍,然後又手一攤,“你說,我該往哪裡走?”
瞭然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幾年又生出了許多變故。”然後望着黑穹穹的洞頂,指着一處道:“你看……”關天養望了過去,見洞頂有個孔洞,較剛纔跳下來那個更大,黑漆漆的,望不見頂。“你身上應該還有凌空虛渡吧?從這裡飛上去,便能找到出口,趕緊去吧!”
關天養笑道:“那就好!”站起身來,拍了手上的泥灰,一把挾起了然,“咱們一道走!”
不想了然搖頭道:“不,我不能走……”
“你爲什麼就不能走了?”
“我在等!”
“等?”關天養納悶地道,“等什麼?這裡有什麼好等的?”
瞭然似乎有些不耐煩,一擺手道:“你只管走便是,便是留下來也不過是送死……”
關天養嘿嘿地冷笑了起來,“那也未必。龍山的鎮魔封印破裂,也沒見拿我怎樣?”
瞭然驚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你,你說什麼?”
關天養沒答,只是嗬嗬地笑道:“我明白了,原來你也是在這裡守護鎮魔封印的吧?看這情形,鎮在這下面的鬼魔也快要破印而出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