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慈眨眼而至,出手便是雲家的拂雲手。
從雲慈到張子山腳下,所有沙子都像受到了吸力騰空而起。
沙海之中,張子山廣袖一揮。
沒有撞擊的聲音,張子山的攻擊如入無人之境,拂雲手帶起的不過是刺骨的寒風,而云慈在張子山的攻擊下裂成無數片。
復又在沙海中點點聚合,形成一個沙做的雲慈,沙浪一樣一*拱向張子山。
張子山心生寒意,喚出數條火龍試圖阻攔雲慈,沙海在火龍處落下,變成地下的暗流,最終越過火龍,重新形成雲慈的樣子。
雖然是沙,卻能清晰分辨五官。
它的嘴脣甚至在蠕動,可到底只有風嗚嗚的聲音。
不知何時,整個天幕都變了,不再是那明晃晃的陽光,而是陰風怒號,黑暗驟升,宛若地獄。
這到底是怨靈還是心魔?
張子山不再分辨,喚出本命法寶,瘋狂地攻擊雲慈。可所有的攻擊都只是打碎雲慈,雲慈一遍遍地重生,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同樣蠕動着嘴脣對着張子山。
張子山無心再戰,欲逃離此處,可四面都有同樣的雲慈,同樣空洞的眼神,蠕動的嘴脣。
“不要找我,你已經死了!”張子山忍不住大叫。
四面冷風入骨,詭異的風聲入耳悉變作雲慈的聲音。
“爲什麼殺我爲什麼殺我爲什麼……”
張子山跪落在地,少年不甘地變幻姿勢圍在張子山周圍,並沒有什麼威脅。但每當張子山抓住他的時候,到手的都是沙子,然後雲慈就會附在另外一邊反覆問他。
冷汗落地,張子山陡然發現他已經不在沙海之中,這是……環顧四周,不似方纔那樣漆黑,依稀能辨出是在問心塔內。
但他方纔……他的手下意識地摸到袖中一物,方纔他並沒有動用裂空定位符,那很可能眼前的只是幻象,那麼雲慈並非怨靈,而是他的心魔。
前方一團黑影,張子山定了定神朝黑影走去,黑影轉過來臉,少年前襟大敞,露出被一劍穿透的胸膛,果然是雲慈。
這是他自己的心魔,必需要打敗另外一個自己。
“我張子山幼年被人拋棄,是被師傅撿回去悉心養大。師傅不但帶我入道,教我煉器,更教我爲人的道理,要我事事恪守本心,不得因利、欲、恨、怨擅開殺戒,師傅也是這樣做的,就算師孃因東方明玉而死,師傅也沒有殺了他。但天道不公,東方明玉、陸北辰這樣的僞君子竟得窺天道,步入元嬰,而我師傅卻大限將至……你若恨,便恨你爲何生在陸家,又爲何非要這個時候到這裡來……”
面前少年忽然一張嘴,從嘴裡吐出一顆丸子來,接着像合不上嘴似的,嘩啦啦連續往外吐丸子。
少年本就足夠恐懼,這時更讓人心底生出寒意來,張子山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忍不住叫道:“不錯!就是爲了那枚凝嬰丹!都告訴你凝嬰丹被他做了手腳,你爲什麼一定還要!只剩一顆了,就那麼一顆,你還要跟我搶!”
張子山霍然拔出雲慈胸膛上的靈劍,再度以同樣的角度刺入雲慈胸膛,這樣他就應該再死一次。
“那你爲什麼還要偷我的劍?”
角落地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張子山半響才慢慢轉過身去。
“是你!”張子山不可置信。
他手裡還有一顆雲慈吐出的丸子,仔細一看,原來是搓圓了的噬靈蟲屍。
在他的面前,站着蘇芮,旁邊是振翅欲飛的蘇存,而在另外一邊,詭異地飄着一顆蛋。
“你怎麼……你不應該……我看着你進去的。”張子山言語紛亂,似乎難掩內心吃驚。
“抱歉,其實被定位符帶走的是沙小鷗和蘇存蛻下的鱗甲,至於我的內丹和鱗甲,一向看得很緊。”
這時什麼都不用說了,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計謀早就被這頭狡猾的妖獸看得一清二楚,還扮作雲慈騙出真相,不過那又如何?現在是在問心塔裡,發現不對的東方明玉和陸北辰很快便就會趕來,不同的是原想收服這頭妖獸,現在是殺了它,取它妖丹。
蘇芮似乎有些吃驚張子山忽然散發出的元嬰期威壓,不過仍是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爲什麼要嫁禍於我?”
張子山側耳傾聽,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問心塔第六層,在他的神識範圍內,除了他和蘇芮再無旁人。
他嘿嘿一笑,老成的臉上泛出詭異之光,似乎有個驚天秘密要與人訴說:“師傅是我的,任何心懷不軌想要靠近他的人都應該死,我只不過讓你死的理由更多一點,不,你根本就是心懷不軌,你都不是人!”
張子山聲音刻意壓低,劍聲卻突然出現,第六層被劍光照得雪亮。
然在這等威壓之下,蘇芮黑眸沉靜,只隨手一揮,千神絕騰空出世,飛旋的三十六根傘骨形成一個透明屏障完全抵抗住這一劍的威力。
好強的屏障,張子山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看不出蘇芮手中靈器的品階。
蘇芮卻在劍光之下看見張子山那把劍上刻着兩個字——長隨,她立即想起傅青山那把長生劍。
“你果然很狡猾。”張子山道。
“所以紫金峰那晚你先跟蹤我,你既想殺東方雨,也想殺我,可惜一無所獲,又發現了我的真身,一爲了得到那枚凝嬰丹,二爲了剷除我,所以你偷走我的靈劍,殺了雲慈嫁禍於我?”
張子山嘗試穿透蘇芮的屏障,可竟尋不到破綻,專注之際隨口答道:“不錯。”
這聲說完,便見蘇芮脣角一勾,露出個淺笑。
直覺不對,腥風已至,張子山猝不及防,後心已捱了致命一掌,整個人砰的一聲撞在塔柱上。
陸北辰面色陰暗,雙目含恨一步步逼近張子山。
蘇芮這時在陸北辰眼裡就是空氣,她正待看會兒兩虎相鬥,袖中一物忽然抖動起來。
方一展開,便傳出沙小鷗驚惶的聲音:“老大,救我!”
沙小鷗聲音裡還夾雜着不少嗡嗡聲,蘇芮一驚,立即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把石子,逐粒扔在地上。
面前景緻忽變,又回到了沙海之中,只見天際烏泱泱的噬靈蟲羣,邊緣一個人倉皇逃竄。
不是沙小鷗還有誰?
千神絕掃過,噬靈蟲聞風而落,清除一片之後,蘇芮帶着沙小鷗幾下便飛離了噬靈蟲羣。
“東方明玉也進來了,我不知道他在哪?”沙小鷗驚魂未定。
“王進和常春在哪?”
“死了,七層早被佈下滅絕陣,幸虧我按你所言對東方明玉和陸北辰說出張子山的陰謀,也多虧我們準備了傳影符。”正是通過傳影符,東方明玉和陸北辰才知道雲慈是死於張子山之手。
二人當即要找張子山報仇,沙小鷗趁機用蘇芮所教之法逃離七層,可惜東方明玉反應極快,竟緊跟沙小鷗被傳送進了這方空間,不過幸好遇見了噬靈蟲羣,兩人在蟲羣衝擊下分開,後來就是沙小鷗拼命逃命,不得已通過蘇芮留給他的傳音符求救。
“不過老大你是怎麼發現了進入這個空間的方法?”沙小鷗疑惑地抓起一把沙子,想到當時看見蘇芮玩沙子,他心裡還暗暗鄙視來着。
這個……蘇芮總不能說是因爲沙小鷗沒學過物理吧。
“這個姑且就叫共振吧,紅芍消失時的金鈴聲,餘暉消失前鼻血滴在地板上,還有噬靈蟲在第五層並不是鑽破了兩個空間的結界,而是翅膀的振動聲打開了結界。”
共陣的破壞力量極大,曾有報道士兵過橋時,因步伐過於整齊而導致橋塌;還有報道二戰時的一隊士兵在過橋時走入濃霧裡全部消失。(注:此處是作者瞎編的)
以前蘇芮對後者還有懷疑,但如今卻覺得如果這種力量大到極限,打開時空裂縫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個空間應算個意外,從陸北辰和東方明玉的行動來看,他們應該也沒預料到問心塔還與一處空間相連,或者說是重疊的。
“難怪紅芍在這裡,那餘暉……”沙小鷗剛說到這裡,眼珠子突然盯住前方。
蘇芮無需擡頭,已感覺到那兩道來勢洶洶的威壓。
陸北辰和東方明玉!
看來張子山已經被解決掉了。
“記住頻率,你先走!”蘇芮一掌推開沙小鷗。
沙小鷗滾出十數丈,回頭望去,只見風嘯鱷雙翅展開飛在半空,蘇芮手中緊握千神絕立在他脊背之上。
白色巨獸身上的鱗甲反射着冷光,少年身材欣長削瘦,卻透着一股從容與堅定,在藍色天際背景下,讓人移不開眼睛。
而對面的那兩個老傢伙,簡直風度全無,他們竟然同時出手了。
二級學院的正副院長,絕非浪得虛名。
黃沙組成一隻巨手緊跟蘇芮後面,兩隻圓環則左右夾擊。蘇存堪堪擦着那指縫飛過,圓環與巨手相碰,陸北辰和東方明玉身子一震,及時收手,重新攻向蘇芮。
他們各自有契約獸,因爲進塔卻沒有帶來,而且在潛意識裡,他們也不需要。此時蘇芮蘇存的完美配合卻讓他們大爲震驚。
不過轉念一想,那蘇芮本就是個會化形的妖獸,妖族那些秘法,就算是學院的長老們,經歷萬年之久的試探,所知也只是皮毛。他們目中貪婪更盛,這裡,是個自由的殺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