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霓凰被一個妖修拎着坐起來,心裡恨到極處,卻聽蘇芮說藏龍骨,她雖不知什麼是藏龍骨,卻也聽出缺了這東西,蘇白就是不完整的。想以前在飄渺宗的時候,因爲不識千神絕真容,竟被她錯手遺失。今日千神絕能修成人形,這天下也只有蘇芮能成,她且再忍忍,等到千神絕大成了再動手。
這是重霓凰想的,旁人當然不知。只因她是個人修,玄天入不求仙宮之前跟金光大師有言在先,所以等着出去了把她交給人修了事,屆時怕懲罰只會更重。
秋芙用冰渣子塞住他們幾人的嘴,喝道:“再胡言亂語拔了你們的舌頭。”
一回頭瞧見方纔那些打發出去探路尋蹤的妖修有回來了的,秋芙正待迎上,忽然天翻地覆起來。
真個天翻地覆。秋芙、朱雀連同坐着的蘇芮幾人,都像是一下翻了個個,頭朝下向着無底深淵墜去。轟隆隆巨響中,最後一抹光亮似乎還留在腦中,四周只剩下了黑暗、冷風、擦過頭臉的石屑。
旁人可能好些,蘇芮和二老都是被綁的結結實實。這個時候,蘇芮不懼反笑,閃過一個想法竟是“我可能死的比較好看些,畢竟皮肉比倆老頭結實的多,他們十有八/九要成肉泥了。”
她還是多想了,沒多久就有一隻手摸過來,那手速度也不快,像是攀着什麼東西緩慢靠近,但卻很強韌地拽着她不鬆手,最終把她給緊緊攬在懷裡。
頭頂“砰”的一聲,墜落的石頭砸在蘇芮頭上,她悶哼了一聲,又多了一條胳膊,這條胳膊卻好像短了一截。兩條胳膊將她護在懷裡,頭上還有個下巴抵着,這樣基本上就不會被砸到了。
蘇芮被捆着,沒力量推人,就悶着什麼也不說。
上頭人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墜落。
過程漫長的蘇芮幾乎以爲不會有終點,忽然聽見人聲。
“主上,小心,已經到底了。”
秋芙的聲音。
蘇芮瞬間被推了出去,臉先着地,被人扒着才翻了過去。
“蘇姑娘好福氣,竟然沒死?”
如果看見的不是你的臉,我會覺得更有福氣。蘇芮對着秋芙默默在心裡道。
蘇芮被翻過來時就有亮了,她看過四周,非常詭異,竟像是回到了最先進入的那種石室裡。
“主上,一定時有人進了地盾陣纔會忽然翻轉。”秋芙對玄天道。
這間石室只有三個人,蘇芮、秋芙和玄天。
玄天點了點頭。
秋芙見狀,上去拉起蘇芮:“走——”
他們知道的顯然比自己多,蘇芮不走:“向左和向右在哪?見不到他們我不走!”
“你還問他們兩個,你能活着就是命大,你走不走?”
秋芙五指一揚就向蘇芮抽去,她是在受夠這陰魂不散的賤人了。
玄天沒想到秋芙說着就動手了,他眼中光芒一閃,正要抓向秋芙,秋芙卻“哎呦”一聲,面色如土地看着咬着自己手腕的蘇芮。
蘇芮兩隻眼睛在她手背上冷冷盯着她,這個時候不是平時見到的黑色,而是幽幽的紅色。
野獸的眼睛。
更可怕的是蘇芮的脖子,轉了一圈。怎麼說呢?就是秋芙的巴掌扇向蘇芮的臉的時候,蘇芮的臉順着她的手向前滑去,轉到腦後,又從腦後轉了過來,這樣轉了一圈咬中了秋芙的手腕。
秋芙還沒見過蘇芮的真身,但就算她知道蘇芮是妖修,可脖子轉一圈這樣的情形還是太震撼了,尤其是頂着人頭。
所以蘇芮嘴一鬆開,她就蹬蹬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不要這樣嚇人。”玄天目光平靜地望着蘇芮,心裡也奇怪她脖子什麼時候能這麼轉了。
蘇芮不在意地把頭繞了回去:“管好你的人,別碰我。”
最後三個字更像是對他說的。
玄天見她不再看他了,回身對已經站起來的秋芙道:“你不要惹她,她終究有恩於我。”
秋芙臉色還是蒼白的,她向來覺得自己以人修的身份在妖族中佔了很大優勢,妖修們的天賦比如什麼不滅之體、自治之體都見識過了,此時才知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妖族隱秘根本不是她能窺視的。
“仙宮中央有天元陣和地盾陣,天元陣在內,地盾陣在外,我們在天元陣中央佈下陷阱誅殺屠牛。屠牛進入地盾陣的時候沒有反應,一旦它進入天元陣,外圍的地盾陣便會自動引發無數迷宮將屠牛困在兩陣之中。”玄天道。
最高機密被玄天告訴蘇芮,秋芙也只能瞪着眼睛。
蘇芮很快反應過來:“所以方纔是有人進了天元陣才引發地盾陣,我們現在都在地盾陣裡?”
玄天眼裡滑過讚賞,卻只是點了點頭。
地盾陣這樣的石室組成無數迷宮,那二老也是困在這些迷宮之中?
玄天看出她在想什麼:“進來之前,金光大師已傳我這迷宮破解之法,這裡雖有無盡密室,但只要按那破解之法尋找,遲早都能找到的。且那天元陣只是針對魔物,蘇……他們都不是魔物,不會有事。”
秋芙:“主上,如今那魔物已進天元陣,您應迅速離開此地纔對。”天元陣有朱雀會同人修共同對付屠牛,玄天萬不能有所閃失。
“我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不能不去看一看。再則還要找回家傳之寶。”
玄天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蘇芮,蘇芮卻覺得他那“家傳之寶”好像跟自己有關係似的,忍不住問道:“你什麼家傳之寶?”
她不問則已,一問秋芙眼神跟刀子似的,摸着自己被咬出白骨的手:“蘇姑娘,你不會不知道白戒是主上的家傳之寶吧?”
蘇芮“啊”了一聲,那戒指她也沒傳給玄天啊?
秋芙見她那表情,更是充滿鄙夷,這個女人要麼是傻,要麼是心機太深。她深吸了口氣:“蘇姑娘,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那戒指主上能拿得起來,你拿不起來;主上能往裡放東西,你進也進不去;主上能使喚它,你連它有什麼神通都不知道。難道這還不清楚嗎?”
“你和你的……雙修道侶可真是我見過最要臉面的人。”“姘頭”這兩個當着玄天的面秋芙最終沒有說出來。
蘇芮震了震,她不由想起來得到這白戒的時候玄天就在她身邊了,難道這戒指真是他的,他卻從來沒對自己說過?蘇芮不由看向玄天,不想玄天也正瞧着她,那黑漆漆的眼睛平靜至極,蘇芮卻覺心神一震,迅速將視線轉到一邊:“承蒙誇獎,不過是不是還要等找到戒指再說。”
秋芙氣結,真沒想到一個人臉皮能厚成這樣。
既然玄天要去天元陣,蘇芮只能跟着一面朝天元陣走一面希望能遇上二老或者蘇白。
她被被綁着走不快,就跟在二人後面,那石室一間連着一間,玄天在前頭開了暗門,秋芙不得不等着她慢慢跟上。
“你能不能走快點?”一間石室有很多暗門,不過開啓方式不同,方向也不同,不知道破解之法的話,就等同陷入迷宮。所以秋芙得等着蘇芮,其實私心倒希望蘇芮丟了最好。
蘇芮見她着急,心一動反而更慢了:“你家主上的玄陰冥水太過厲害,我腿都僵了,實在走不動,要不你揹着我?”
秋芙肯定不會揹她,玄天也許會收回去點玄陰冥水。
她一擡眼,見玄天端着左臂站在暗門旁邊看着她,竟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蘇芮心理上最受不了他這種表情,剛要別開眼睛,卻見玄天俯身附着秋芙耳朵說了幾句。
她完全聽不見說了什麼,但秋芙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轉過頭來,雙頰粉紅的看着蘇芮,一捋袖子竟是要來背蘇芮。
玄天給秋芙吃了什麼藥?
秋芙一步步走向蘇芮,從靈獸袋裡取出兩條花蛇:“我是背不動你的,不過我這兩個好兄弟很樂意馱着你……”
蘇芮不可置信地看了玄天一眼,急忙蹦到一邊:“停,我自己能走,我走快就是了。”
她不喜歡蛇,蛇類,除非必要的接觸,否則看見就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她從來沒對人說過,也很小心地不讓人發現,沒想到玄天還是早就注意到了。
因爲玄天分享的這個秘密,秋芙極爲開心,跟玄天話也越來越多。
空門之後,蘇芮見過玄天的次數屈指可數,當面瞭解的還不如聽到的傳聞多,那些傳聞都快把他神化了,怎麼高貴清逸怎麼仙姿綽約怎麼盡善盡美怎麼人間極品、仙界奇葩……簡直成了多面神。有限的幾次接觸,玄天話也不多,清清冷冷的,似乎刻意擺脫昔日的嫌疑。平心而論,摘下那有色眼鏡看看,真也是一塊美玉。此時蘇芮跟在後面聽他和秋芙談笑,既不刻意拿腔捏調,也不狂放肆意,那溫和從容似乎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有時候秋芙俏皮一笑,玄天亦含笑相對,蘇芮不知不覺中竟升起一絲悵然。但她很快便想“他如今長成一個胸有大略、進退有度的男子漢,守護妖族造福修真界,不正是我希望的嗎?我爲什麼會失落,是因爲他不再需要我了嗎?但他總有一天會長大,會離開我,我不也提前那麼做了嗎?雖然他會恨我,但他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我應該高興……”
秋芙正和玄天說着,忽然發現玄天眼睛瞧向別處,順着他視線一看就看到了盯着他們不知在想什麼的蘇芮。
“蘇姑娘?”秋芙覺得蘇芮絕對不是在想什麼好事。
玄天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從他跟秋芙說話的時候她就若有所思,他多和秋芙說了兩句,沒想到她愈發沉思起來,玄天面上雖極爲平和,心裡卻在竊喜,不料蘇芮回過神來,忽然展露一個他很多年沒見過的真誠笑容。
“沒什麼,我走神了,你們繼續……”
繼續個什麼鬼……
玄天眼睛沒放過她神情的每一縷變化,但蘇芮愈發真摯:“繼續往天元陣走,看看能不能遇到蘇白,你們放心,只要戒指在他手上,一定讓他還給你們。”
聽着蘇芮一口一個“你們”,玄天眸子徹底冷了起來,轉身朝牆上一揮。
石門離開,玄天率先走入下一個石室。
這間石室裡竟然有些瓶瓶罐罐,地上還散着些沾滿了塵土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