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沒有遲疑,哪怕看到玄天手一鬆,鞭子墜向地面。
他的心,就像這天地間的冰雪,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雪,紛紛揚揚,似乎越來越大。
但這只是人的幻覺,因爲這一息絕對沒有那麼長可以看清雪花飄落的詭異,只是感覺上時間被拉長了,玄天不僅拋棄了鞭子,雙臂還微微張開,看起來像是在迎接玄凌。
這一刻,秋芙和兩位妖王腦中也沒有了任何想法,他們世界裡和外面的世界一樣,只剩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
“砰砰砰”,不同於先前的距離的靈爆,聲音極微,千神絕每逼近一步,似乎都有柔和的力量在將它彈開,無數細雪被震開,變成更小的碎片模糊了人的視線。
玄天並沒有倒下,秋芙極快地眨着眼睛,以便融化眼前的冰看得能更清楚一些。
千神絕不知受到了什麼力量的阻攔,有些晃動地停在玄天身前三尺之處。
雪,更大了,連千神絕鋒利的刃上都沾上了雪花。
玄天渾身覆滿了雪,除了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他靜靜瞧着逼近的千神絕,始終未做抵抗。
那抵抗千神絕的力量,不是玄天,是蘇白自己。
蘇白試着又近一些,身形卻控制不住搖晃起來,死亡的氣息令人如此心悸,更心悸的是那力量來自於自己。
風暴驟生,雪花撲向飄渺叱念陣外,心悸的氣勢之下,重霓凰急忙向後躍去,所以並沒有聽清那夾在風雪中的模糊聲音。
“你,還不明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每一個字都重擊在蘇白心間,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驚訝,好像本來就在那兒,只不過被風吹走了浮土。
千神絕上的雪花被吹開,烏光越來越亮。
在他漫長的生涯中,他的意志就和這亙古不化的冰雪一樣頑強,支持他度過那些絕望的、窒息的歲月,沒有人可以摧毀他的意志和希望,就是自己也不行。
炫目的烏光刺破冰雪,如果方纔是凝聚一切,那麼現在的力量就是摧毀一切。
重霓凰已經逃的夠遠,仍被那黑色光芒震飛落地,就像一隻蝴蝶被風暴殘忍地撕去翅膀。
不知過了多久,秋芙在冰雪下面醒來,她抓住靈劍拼命向外扒去,全然不覺自己雙手割破流出血來。終於,覆蓋在身上的雪山鬆動,她刺出一劍,推開冰塊,立即被漫天冰雪之中有如寒梅綻放的血跡刺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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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芮跺了跺腳,感覺本來還很舒服的世界變了,那寒氣不知從哪來的,很快就有點凍腳的感覺,她這具肉身是最怕冷的,鱷魚一冷就窩着不動了。
她剛跺完腳,心臟忽然跳了一下。她的心臟當然是不停跳動的,只不過這一下好像跳的狠了些,雖然很快恢復了正常,但那不舒服的感覺還有。
蘇芮手按在胸口皺起眉頭,還沒想出個原因,就看見天際一片火紅。
她立即驅動紫月輪朝向紅光飛去。她是在找蘇白,可一路過來,這方空間異常廣大,竟一個人也沒碰到,無論是不是蘇白,都要過去看看,有什麼線索也說不一定。
等蘇芮分辨出那氣息,卻有些猶豫了,但她已沒了繞過去的機會。
朱雀在天空之上冷冷俯視着她,雖是真身鳥目,卻不難看出他目中正打着什麼主意。
剛帶領衆妖修佈置完畢,退守此處,就遇上了昔日冤家,想到玄天並未進入不求仙宮,朱雀揮一揮翅膀,妖修們便將蘇芮團團圍住。
是時候報那拔毛之仇了!
戾鳴一聲,朱雀雙翅騰起火焰朝蘇芮撲來。
底下妖修迅速散開,一時涅槃之火威力巨大,二是朱雀貴爲神尊,羣毆蘇芮有損威嚴,他們旁觀圍住着蘇芮退路即可。
涅槃之火流星雨般墜落,蘇芮在流火飛快地躲避。
見此情形,朱雀周身金光一閃,那十數丈的身軀陡然放大到近百丈,這纔是朱雀的真身,赤紅的火光直衝天際,連方纔蘇芮察覺到的那股寒意也被驅散。
妖修們急劇後退騰出地方充當戰場,除了少數幾個在妖修大陸跟蘇芮有些交情的略有不安,旁的都齊聲吶喊爲朱雀助威。不過想也不用想,那蘇芮雖然有些門道也不會是朱雀的對手,她很快就被朱雀吞噬,從此這世間再也沒有這麼一個背叛妖族的叛徒了。
“嘶——”
就在衆妖修齊聲吶喊之際,一聲比朱雀的叫聲低沉卻更震撼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像含了無窮無盡的力量,音波衝來,妖修們一片心悸,險些沒守住腳下土地。與此同時,黑色的龐然大物暴漲起來,逼得朱雀不停向上飛去。幾乎是眨眼之間,也直逼妖修門面,害得他們還沒回過神來又驚惶向後退去。
直奔出近千丈,才擡頭看清楚那頭昂在雲端的龐然巨鱷。
只見她渾身鱗甲寶石一樣閃閃發亮,乍看純黑至極,再看卻隱隱閃爍紅光,偶爾掃見腹部,玉白如雪。一條巨尾含開天闢地之力,化出之時就朝上空狂砸。
朱雀萬萬沒想到蘇芮竟是這個品種,當下在她那巨型體積之下竟好像成了個雞,見她尾巴砸來,一聲鳴叫急忙躲避,不想尾羽一痛,已被蘇芮掃中,撲棱棱墜下十多根尾羽來。
衆妖修萬萬沒想到朱雀出師不利,都傻了一樣忘了吶喊。
朱雀惱羞成怒,急忙高飛,張開嘴噴出涅槃之火。
底下巨鱷一動不動張大嘴巴,卻什麼也沒噴出,只是接着朱雀的涅槃之火。
鴻蒙之火煉化萬物,這點涅槃之火正是開胃小菜。
朱雀一陣狂噴才發現不對,兩爪一縮,便向巨鱷眼睛抓來。
巨鱷背上鱗甲忽然豎起,每片鱗甲下面都噴出火球,比朱雀的涅槃之火氣勢還要兇猛,乃是真正的鴻蒙之火。
有多少片鱗甲,就有多少顆火球,朱雀也嚐到了“流星雨”的滋味,滿身漂亮至極的羽毛頓時焦黑一片。
“啾——啾——”
朱雀叫的淒厲,周身再度放出金光,那些焦黑的羽毛脫落,全身多出了數十根異常美麗散發着金光的長羽。
蘇芮知道,這些就是朱雀的本命靈羽了,她不由慎重起來,伏下身子,尾巴貼在地面,全身蓄勢而發。
朱雀謹慎許多,盤旋許久才高鳴着猛然下衝。
除了挾裹着超強靈爆的金色長羽,那雀鳴纔是殺招,以蘇芮強大的元神,竟不能控制東倒西歪,幸得她極爲靈活,藉着歪倒之勢強在地上一滾,那些金羽洞穿地面,強大的力量激起百丈煙塵,金羽一擊落空旋即被朱雀召回,再度伴隨雀鳴攻下。
大地一片狼藉,巨坑無數,地上已沒有一處適合觀戰的地方,妖修們紛紛飛上天空,在邊緣地帶觀戰。
“嘶——”巨鱷長嘯震天。
朱雀也有些吃不住,但他天生神鳥,仗着飛翔本能靈活躲避,飛的更高,不停鳴叫,只趁巨鱷抵抗不住鳴叫的時候連番偷襲。
巨鱷再靈活也比不過他,況他那金羽又多又利,且單論修爲,也比蘇芮更勝一籌,幾番下來,蘇芮被他叫的識海暈眩,一個不備,竟被他數支金羽刮中,登時掉了幾片鱗甲。
雲端之上衆妖修立即大聲叫好,巨鱷張口怒吼,擡起爪子,卻距離朱雀還有一段距離,朱雀又是一聲銳鳴,巨鱷沉重落地,掩於一片煙塵之中。
“哈哈,它飛不起來——”
“又笨又傻——”
不知哪個妖修先看出來的,過了一會兒妖修們都嚷了起來。
原來那幾個想開口提醒,見同伴興奮的根本什麼也聽不見,只好閉上了嘴。
朱雀沒那麼傻,他擔心蘇芮使詐,幾次飛近試探蘇芮,巨鱷的爪子就是還差一點夠不着他。朱雀放了心,尖叫着飛下朝巨鱷眼睛啄去。
啄瞎你這敢拔老子毛的孽/畜!
眼見朱雀飛低,蘇芮作勢後退,卻在朱雀即將啄中她眼的時候猛然躍起,朱雀發覺不妙,立即後退。飛翔是他的天賦本能,天底下超過他速度的鳥沒有幾個,他自信能避過蘇芮,等她招數老了再給她一擊,卻沒想一大片陰影升起,接着沉重的爪子按在他的背上,幾乎沒反應過來,他就被蘇芮按在了爪子下面。
臥槽……那鱷魚站起來了!
金光刺目,蘇芮身形一晃,朱雀從她爪下掙脫而逃。
果然是神獸……蘇芮強行壓制識海翻騰,定睛看去,朱雀歪歪斜斜飛向遠處。當即足尖一點,騰空追上。
臥槽……那鱷魚會飛!
一息之間,朱雀已被巨鱷追着在空中飛了幾圈,巨鱷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時不時張開嘴去咬朱雀爲數不多的金羽,把個衆妖修看得傻愣楞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蘇芮主要是佔了體積龐大的便宜,她跑一步,勝過朱雀飛十步。還有向右所傳無極宮之法,朱雀還沒跑,她就知道他下一步出現在哪裡,利用瞬步幾乎是同時追上。朱雀又先因大意被蘇芮踩了兩腳,心裡難免生出怯意。他卻不知道蘇芮也快脫力了,她的鴻蒙之火雖然勝過朱雀的涅槃之火,但架不住朱雀的火多,現在都聚集在丹田之內沒有煉化,撐得她十分難受。這時候,蘇芮倒寧願朱雀跑快點,也好讓她停下歇歇。
黃君、雷音亦在圍觀妖修之中,此時都認出了蘇芮,卻不知該幫哪邊,自己又能不能幫的了?忽然間黃君袖子動了一下,他伸手一摸取出一枚玉蟬,待看清那玉蟬中顯現的字後,面色不由大變,顧不上朱雀和蘇芮仍在狂鬥,大聲喊道:“不好了,主上被人刺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