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苗看着極其明亮,卻沒有灼熱之感,蘇芮一步步走過去時它也在逐漸變大,待蘇芮走的足夠近時,忽然發現那火焰中躺着一個人。
一個男人。
他被火焰包圍着,頭髮也似乎隨着火焰舞動,蘇芮只能看到他半個側臉,鼻樑高挺,棱角分明。
他是誰?
“這一定就是那煉丹師,先不要過去,在這四處尋尋有無陣法符籙。”蘇白道。
蘇芮不解:“那煉丹師不是個女的嗎?”而且依蘇白所言,對方要奪舍的話,應是已無肉身。
蘇白冷哼:“你對這修真界知道多少?”
蘇芮明顯所知甚少,她自己能變換體型大小,想來修真之人變換容貌聲音更是易事,卻極不喜蘇白這種語氣。
孰料蘇白嘆了口氣:“就算是我,也會推算錯誤,先前我道那魔頭只是爲了奪舍,如今看來,是他肉身受到重創,不得已保存在此。”
蘇白一向狂傲,聽到他承認錯誤,蘇芮決定不同他一般計較,依他所言在四處仔細尋找,竟真發現了八道符籙,不過那符籙都似刻在虛空之上,只有邊界和上面的字符比其他地方顏色幽暗一些,不仔細瞧的話還真難以發現。
“不錯,這正是上古靈屍符,八道符籙凝結成陣,可保中間封印的屍身生機不絕、靈力不失。”
“可九罡真火能煉化萬物,怎的他把肉身放在火中?”
“你仔細瞧瞧,他在火中不也是完好無損麼?這九罡真火本就是他煉化而成,認他爲主……不過,他身上應該還有一些防止九罡真火反噬的陣法或符籙,先把外面的靈屍符給去了,再過去瞧瞧。”
蘇白言之有理,蘇芮要得到九罡真火,也不想這煉丹師再復活害人,故而依蘇白所言,用尾巴尖上的血順着那符籙描繪,隨着圖案閉合,蘇芮稍一施加靈力,靈屍符灰塵飛散了。
一道道靈屍符消散,蘇芮不知爲何生出一股滄桑之感,再看殷龍,呆坐在方纔受阻的地方,不知在想什麼,或者根本什麼也沒有想。
蘇芮拍了拍爪,朝中央被火包圍着的男人走去。
“蘇芮,你想讓我從戒指中出來麼?”蘇白忽然問道。
蘇芮笑了:“想,當然想。”
她這樣回答的時候,爪子上似乎一涼,低頭一看,白戒好好的在爪子上。
那煉丹師的屍身已在面前,爲了操作方便,蘇芮將體型放大了兩倍,將他盡收眼底。
看清楚的時候,她有些發怔。如果說殷少清的相貌是讓人想犯錯誤,那這煉丹師就是不管犯了什麼錯誤,光看臉就能原諒。
連那些火焰都似乎很溫柔地舔着他的臉。
“心燈……你在看什麼?”蘇白尾音上揚,充滿疑問。
“我在想這個人穿上衣服是什麼樣?”語氣一轉:“心燈?你是說這些……”
蘇白似乎被口水噎了一下,頓了下才道:“是。”
這練丹師的確沒穿衣裳,是一具赤/裸/裸的肉身,連胯/下那坨也看得清清楚楚,蘇芮看了兩眼後便將視線投向他的手足。
雙手、雙足、膝蓋六枚紫色長釘,前額、胸、腹三枚金色長釘,穿透軀體,不留血痕,觸目驚心。
他睡的安然,連眉心那點金光都像描上去的,似乎這九枚釘是難得的享受。
“動手吧,心燈陣手段殘酷,卻能抵抗九罡真火反噬,這煉丹師也算有兩下子。”蘇白語氣中有惋惜之意。
蘇芮從屍身兩手開始拔釘,釘長三寸,倒也不難拔,只是每拔一顆,耳邊都似乎有什麼聲音在迴盪。
六枚紫釘拔完,蘇芮覺得爪心發熱,鱷魚本不會流汗,蘇芮是緊張。
不知爲何覺得這男子隨時會醒。
最後這三枚金釘有些費勁,蘇白說要意念專一,用她的血浸透那金釘,獸血有驅魔的作用。
只要這三枚金釘拔出來,這煉丹師的肉身便會化爲灰塵,他就再也不能害人了。
受蘇白的鼓舞,蘇芮一連拔出了他胸、腹上的兩枚。
額頭上的那枚看起來釘的最牢,放在最後。
吸了口氣,蘇芮舉起尾巴對準他的額心,半響也沒擠出來血,許是劃的傷口較淺,前面又畫了不少符咒,蘇芮抱住尾巴,用爪子擠了擠,終於看見一粒血珠,小心地挪到屍身頭上,正欲滴下,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啪——”
蘇芮手一抖,那血珠就落在了屍身臉上,這一瞬間,蘇芮尾巴刷地伸了出去,將殷龍打翻在地。
殷龍放在所在位置,炸出一片火焰,整個靈屍陣到處像放煙花一樣,躍出無數火焰。
除了她所在的位置。
殷龍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喊叫,但觸及到那些火焰,就吱吱冒出屍油來,蘇芮皺了皺,用尾巴將殷龍拉到身邊。
看來是陣法瀕臨毀滅,這屍身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
蘇芮重新狠狠一擠尾巴,這次的血珠比上次的還大,顫巍巍的隨時都要滾落,蘇芮不敢耽誤,立即俯身對準最後一點金光。
背上忽然被人一撞,蘇芮尾巴反應比她身軀要快,啪的一聲打在屍身上,防止她與屍身來個親密接觸,結果那滴血滾在了屍身左眼上。
到了這裡後,殷龍一直是呆呆的,現在不知怎麼回事,受了刺激似的朝着屍體撲去。他幾乎被燒的面目全非,吱吱冒着屍油,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蘇芮忍着噁心用尾巴攔住了殷龍,好在殷龍已成練屍,切斷和主人的聯繫後只剩蠻力,但饒是如此,蘇芮仍花了些力氣,畢竟想給他留個全屍。
這不過短暫的一息,蘇芮忽然覺得腦後發涼,回過頭時,那屍體的眼睛睜開了,左眼框上還有一道長長的血漬,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蘇芮。
“蘇白?蘇白?”蘇芮不由大聲呼喚蘇白,屍體左眼上的血漬正妖異無比地迅速滾圓,朝着他額心那點金色滾去。
難道她這麼做不是毀滅他而是令他重生?!
這個可怕的念頭讓蘇芮心肝懼冷,好在她聽見了蘇白的迴音。
他說:“別害怕,看着我的眼,熄滅最後一盞心燈。”
他的眼,蘇白的眼,蘇芮視線受到牽引一般與那屍體對視,一瞬間屍體的嘴角上揚,露出個淡淡的笑,蘇白道:“來,熄滅它。”
那樣的笑,好像他並不經常笑似的,所以一笑起來,就有迷惑衆生的魅力,蘇芮受了蠱惑一般,慢慢地摸到那枚金釘,金釘一點點上移,屍體的指尖動了動,似乎做好了恢復自由的準備。
一聲嘆息若有若無繚繞在整個空間,屍體目光平靜,因爲等待太久,所以當這一刻來臨時竟沒有想像中的激動。
九罡真火已經蔓延至整個空間,蘇芮卻覺不到痛,癡癡地看着屍身,並緩緩拔動金針,只差最後一點了,屍身的手已經握了起來,可以看到他那些肌肉充滿了力量,這感覺太令人懷念,他不由眨了一下眼——就在這一刻,蘇芮五爪忽然分開,忍住腦中萬千絲線拉扯般的疼痛,用力一拍!
金釘重回屍身腦顱,憤怒的狂吟吹得蘇芮面上鱗甲扭曲,她身形急劇後退,腦子裡“轟”的一聲,什麼東西爆開了。
縱然烈火有如煉獄,卻鬆了口氣,方纔她似懸浮於上空,無力地看着自己失控,蘇芮動了動爪子,很好,現在她是她自己的了。
餘光瞥向燒的只剩一幅骨架的殷龍,正是那一滴濺到鱗甲上的灼熱的屍油喚醒了她。
殷龍,若我有幸活着,一定把你好生安葬。
男屍頭顱奮力掙起,蘇芮原道那盞心燈沒滅,應該還可以控制他一段時間,沒想到他掙扎了兩下,就直立飛了起來,懸浮在火焰中,冷冷瞧着蘇芮。
一道黑氣從他眉心噴薄而出,金釘應聲而落,火焰從腳下將他包裹起來,遮住那些令人羞赧的地方,美輪美奐,卻恐怖的令人窒息。
一聲遠古巨龍般的嘶吼,蘇芮身形瞬間暴漲十數倍,對比之下,方纔還恐怖至極的男屍有如她口邊的一塊肥肉。
“蘇白,這就是你的真身吧?”說話的時候氣浪夾雜着烈火噴出,求生的慾望使蘇芮搶奪先機。
蘇白身形不動,那麼近的距離,那些火到了他面前悉數消散。
他看着蘇芮,如同看着一個孩子:“晚矣,心燈已除,陣法逆行,吾之所受悉數移至爾身……”
蘇白,蘇白,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蘇白。
渾身浴火,肉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那些疼更像是在灼燒靈魂,縱然蘇芮極力忍耐,仍舊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鳴。
蘇白眼眸下垂,如同雕塑,卻補充道:“沒用的,那神火訣,我只傳了你一層,這不是九罡真火,而是鴻蒙之火。”
鴻蒙之火,天地混沌所生,萬火之源,萬火之祖,其間蘊含的力量可融化混沌至寶,可燒出時空裂隙。
封印蘇白的是鴻蒙之火。
巨鱷在火中拼命掙扎,垂死的嘶吼傳到洞壁上,一層層碎石夾着土屑落了下來,過不了多久,這裡就要塌陷了。
他蘇白,在被封印了不知多少萬年之後,終於要重見天日,而把他封印在這裡的那些人,不論是生、死、輪迴……又要再見了。
似乎沒聽到那些淒厲的慘叫,蘇白悠然往前一踏,那些火焰在他身上變作了裁剪合體的廣袖長袍,腰間玉帶碧綠通透,他極爲滿意地用手一撫……下巴猛地一擡,冰冷的眸子直視前方,現出不可思議來。
方纔還纏着玉帶的腰際已經空了,從腰部開始,蘇白像是一個從中間着火的紙人。
從身體的空洞中,蘇白看到下面有一條燒成灰燼的尾巴。
而蘇芮新生出的那條尾巴尖上懸浮着一個巴掌大小的金色符籙。
“我雖然不識字,卻認得圖,你約摸忘了殷少清給了我一些關於陣法的玉簡,先前我沒懷疑你,所以沒有和十方封魔陣和十方誅心陣聯繫在一塊,但是殷龍提醒了我,也幫助了我……也是你自己說出這是鴻蒙之火。”蘇芮緩緩道。
十方封魔陣和十方誅心陣都是上古大陣,是連傳說中的仙人都能誅殺的大陣,而且那十方誅心陣損人毀已,誅殺對方的同時,自己也灰飛煙滅。
不知道是誰跟蘇白有這麼深的仇恨,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作爲代價。更狠的是,十方誅心陣一遭破壞,便會自行啓動毀滅程序。
當日蘇白嫌棄蘇芮婦人心腸後躲入戒指中,自然沒有聽到殷少清同蘇芮的對話。
蘇芮震驚世間竟有人如此之狠,殷少清笑笑道:“蘇兄太過良善,不知人心險惡。能以己命爲陣,必然恨毒,何不做絕?不過這些陣中很多東西都失傳或無跡可尋,所以也只有記載而已。”
當時蘇芮很仔細地留意了那陣圖上空浮現出的金色圖案。
進入火道時蘇芮還沒有懷疑蘇白,蘇白說那是煉丹師的屍身時蘇芮也沒有懷疑,直到那屍體睜開眼睛。
蘇白在戒指中是一團白氣,蘇芮不知道蘇白什麼樣子,但是蘇芮只覺這眼神非常熟悉。
從在東方雨那藥莊起,蘇白告訴她煉丹師身上有九罡真火的氣息,用擺脫他和解除失魂符來引誘她,後來一向奢殺的他忽然變成正義的一方,要阻止那煉丹師害人,進入火道後極爲耐心地指點生路,連她要帶着殷龍這個累贅也沒有多有反對,到了這兒又鼓勵她徹底解決掉這煉丹師,一切都極爲順利……但當所有可疑之處串在一起時已經晚了。
或許從第一次見面,蘇白說“我已經認你爲主”就是個騙局,因爲此時蘇芮催動白戒,根本感覺不到靈氣。
蘇芮用尾巴尖輕輕彈了彈金色的符籙,符籙瞬間變大,照亮蘇白死灰樣的臉。
從確認那肉身就是蘇白的真身後,蘇芮就一直在找這最後的毀滅之符。十方誅心陣雖凝聚天地浩然正氣,但由於本身過於慘烈,無可避免地帶了一絲魔性,這一絲魔性在十方封魔陣中不算什麼,但是由於殷龍本身爲練屍,對魔最爲敏感,所以蘇芮一面忍受着鴻蒙之火的焚燒,一面靠近了殷龍。
毀滅之符果真在殷龍這裡。
其實,按說兩陣同時生出變化,毀滅之符應該立即爆裂,但不知爲何在蘇芮找到它時,它仍然是完好無損的。
蘇芮不知的是,殷少清玉簡上的兩陣,經過數萬年流傳,其外貌早已不復當初複雜,中間奧秘更是失散,蘇芮能從寥寥幾筆的印象中做出這個大膽的猜測,而又猜對了,實在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抑或說冥冥之中天註定,假如蘇芮不與殷少清爲善,不堅持攜帶殷龍,或許無從察覺毀滅之符的存在。
從破開溶洞的陣法,到那八道符籙,以及後來蘇白要求蘇芮以血解封,實際上都是一個偷樑換柱的替身陣法,既然有蘇芮代替蘇白,蘇芮猶在陣中,毀滅之符當然完好,不過隨着蘇芮觸碰毀滅之符,已然激發了毀滅之符——它是不會允許這陣中之人甦醒過來的。
一息之間,一人一獸眼中似過萬年。
蘇白道:“你也會死的。”蘇芮是他見過最“心軟”的獸,這樣的獸,會更愛惜自己的性命。
鴻蒙之火不僅焚燒着蘇白,也焚燒着蘇芮。
蘇芮冷笑,難道不激發這毀滅之符她能活着麼?
蘇白,是這個世界給她上的最好一課。可惜她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轟——”的一聲,蘇芮的尾巴甩向了那枚金光流轉的毀滅之符。
蘇芮是抱了與蘇白同歸於盡的想法的,但在金光炸射、雙目失明的一瞬過後,蘇芮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白茫茫的空間。
她先是懷疑眼睛仍在失明狀態,以致出現了幻覺,因爲那灼燒靈魂般的痛苦也消失了,沒有疼痛的感覺非常不真實。
至於本人,看不到實體,只是飄在這無盡的灰白中。
不過,很快,天際捲起一道波浪,又一道波浪,推動前面的波浪很快到達蘇芮面前,她還在好奇那波浪,後面露出一團黑色來,軟軟的,隨波而舞,千絲萬縷的,噢,那是頭髮。
不知怎麼回事,她離那團頭發分明還有那麼遠,但是一想,那頭髮就到了手中,用力一扯,朝下趴着的人臉就被拉出了水面。
居然是蘇白,蘇芮還未反應過來他怎麼會在這兒,萬千電影般的片段涌入腦中,又快又密的她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看着這些片段在腦子裡飛快地閃過。
開始有些不明,後來蘇芮漸漸理出頭緒,這是一個人的記憶——因爲它們中間反覆出現着同樣的人臉——一個美到蘇芮找不出來詞形容的女人的臉。
在這個人記憶裡,她出生,她長大,她拜師,她學藝,她越來越美,也越來越強大。而這個“看着”她的人也一直參與到她的生活裡,默默地守護着她,在她需要丹藥的時候給丹藥,需要靈石的時候給靈石,需要神器的時候給神器,需要男人的時候給了自己……但是最後的結局是,這個人被她和另外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男人用九根釘釘了起來,不但被封印在陣法當中,還用鴻蒙之火做了九盞心燈用以炙烤這人的魂魄,好教他不能生、不能死、永世受這痛苦……
這是蘇白的記憶?
雖然痛恨蘇白欺騙利用自己,甚至害她失去生命,但看到最後,蘇芮還是升起一絲同情,只不過這同情剛剛冒頭,情況忽然大變,這些記憶瞬間消失,一雙手卡在了她的脖子上,蘇白那張俊美無濤的臉猙獰着在她眼前放大。
咳咳咳,蘇芮以媽媽的名義發誓,如果她再同情一次蘇白,就讓蘇白生兒子沒屁眼。
怒火之下,蘇芮爆發了,在這裡似乎根本使不上靈力,憑的都是一身力氣,她又抓又撓又咬又踢,女人能用上的武器都用上了。
出乎意料的,她竟從蘇白身上抓下了一縷縷的東西。
那是什麼?
蘇白也非常吃驚:“你果然不是獸類,你到底是什麼?”精神力如此之強,竟生生扯掉了他的元神。
聽蘇白這麼一說,蘇芮感覺自己發生了變化,忽然有了尾巴。
遠處還有潮水,蘇芮一想,那些潮水就到了腳下。
蘇白看到漫過腳踝的潮水,忽然醒悟了什麼似的,往後退去,可蘇芮哪容他走,鱷魚的短跑速度可是超越人類的。
於是蘇白便被蘇芮拖着脖子一遍遍地按在浪花裡,這個過程中,不時有一縷縷的東西從蘇白身上逸出。
蘇芮漸漸想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她的識海,只是不知道肉身既亡,爲何神識未散,而這個蘇白怎麼又進入了她的識海?
但這是她的識海,怎容他人安眠?尤其是蘇白這個魔頭!新仇舊恨,不足以讓那一點點同情作祟,蘇芮拼了命的撕咬蘇白,開始蘇白還能咬牙不語,到後來胳膊腿都被扯掉了,不由出聲喊道:“蘇芮,住口,住口!”
蘇芮再不想上他當,卯足了勁朝他腦袋咬去,銀光一閃,蘇白不見了。
清淺的水裡,躺着一把奇形怪狀的兵器,有些像老式的雨傘,末尾卻是一把鋒利的鉤子。
“蘇芮,你殺不了我的,不如想想如何出去?”蘇白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蘇芮壓根不理會他,用爪子扒拉着那雨傘,拋到上空摔下來,插到水裡,甚至憋住一團火來燒它,蘇白始終無恙。
她不甘心,蹲在雨傘前盯着。
不管蘇芮聽與不聽,蘇白趁機把話說了:原來那毀滅之符引爆兩陣之時,白戒保護了蘇芮,蘇白肉體毀滅,他藉着這把奇形怪狀不知來歷的兵器進入了蘇芮的神識,本來也是看不上蘇芮這具肉身的,況且性別不符,但着實無奈,不過沒想到蘇芮的神識如此之強,強到他只能躲在兵器裡了。
蘇芮把蘇白的話當做放屁,蹲在原地默默守着,但後來發現四周越來越熱,熱的讓人不安。
蘇白適時開口:“鴻蒙之火是萬火之祖,沒有什麼是煉化不了的,這白戒雖來歷古怪,能抗得了一時,未必能再抗下去,你若不信我話,可試着控制你的肉身,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聽這意思是她的肉身還存在……但她該如何控制肉身,剛想到這兒,眼前一切忽然消失了,轉而是失去意識前的那個空間,到處仍然是令人窒息的火焰,但她的頭頂,懸浮着一枚巨大的戒指,從戒指朝下放出白光,正將她護在其中,不過此時那白光圍成的屏障已經隱現裂紋。
這次他倒是沒撒謊,這麼一想,她又回到了方纔那景象之中。
“我沒有騙你吧?如今我和你真是生死共存了……”他話未說完,蘇芮一爪踏上了雨傘,嚇的蘇白聲音一顫。
蘇芮道:“誰說我想活?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蘇白明顯一愣,不信道:“你不想出去?我可是有法子。”
蘇芮道:“不想。”
蘇白:“我這次不騙你,也不利用你,我會幫你。”
蘇芮:“呵呵,我就是想死了。”
蘇白:……
良久,蘇白在雨傘中也出了一身汗,無奈道:“也罷,本尊與你簽訂魂誓便是,這樣,你可放心了罷。”
魂誓,修真界最高級別的合約,若有違背,立誓之人立即魂飛魄散,所以,很少有人會簽訂這樣的誓約。
蘇芮嘴咧了咧:“不想。”
蘇白:“你到底想如何?”
蘇芮:“我想吃了你,要不,你自己出去?”
蘇白半響無語,以他昔日地位,已經難以想象自己讓步到這個份兒上了。
蘇芮用爪子捧着長嘴:“也不是不行,得我高興了,要不……你先給我跳個舞?不穿衣服的那種。”
蘇白算是明白了,蘇芮就是故意的,不得到她想要的,她是不會妥協的。
最終的結果蘇白不但跳了舞,在簽訂魂誓之前還先簽了一個不平等條約:蘇白永遠都不能再對蘇芮說一句謊話,如果說,這便會成爲他的心魔。
懲罰已經足夠重,蘇白肉身已毀,以後修行,從零開始。
蘇白已經沒有資格提任何條件,唯一的要求便是蘇芮學好神火訣,活着離開這裡。
契約一達成,不用蘇白催促,蘇芮便全身心投入到修煉之中,蘇白更覺得自己被蘇芮耍了,到現在位置,他也沒弄明白蘇芮是個什麼東西,元神可以在人和獸之間任意轉換。
鴻蒙之火爲萬火之祖,沒幾個人敢冒着生命危險去煉化它,遇到它的人也不一定有神火訣,就算有這兩個條件,鴻蒙之火仍霸道到要忍受那種靈魂焚燒的痛苦。
這般痛苦,蘇芮一聲哼都沒發出。
若是痛,哼有什麼用,徒費力氣。
除了她自行吸收外面的鴻蒙之火,也有火焰從白戒的裂縫中透進來,蘇芮無意中吸收了一些,發現這些由白戒透過來的鴻蒙之火力量一樣,卻柔和不少。
試了幾次,吸收速度提高不少。
連蘇白也嘖嘖驚奇,因他得到這枚戒指也屬偶然,沒發現什麼特殊之處,就隨手扔進了儲物袋,可在最後關頭,是這枚戒指保存了他一縷元神。
也許因爲他一直沒有滴血認主,所以纔不知道戒指的妙用,不過現在這枚戒指已經屬於蘇芮了。
發現白戒的妙用後,蘇芮進度很快,腦中的那道噬魂符在毀滅之符爆裂時便已碎開,煉化後的鴻蒙之火被蘇芮放在識海之中,她並不擔心蘇白,蘇白曾試着靠近鴻蒙之火,沒走幾步,就被燒得一縷縷往外飄。
但是那火苗很弱小,就算蘇芮一刻不停地吸收外面那些火焰。
蘇白道鴻蒙之火也分七階——赤橙黃綠青藍紫,現在那火苗是微弱紅色,但是它的顏色是越來越深的。
蘇芮就這樣忍受着焚燒靈魂的痛苦,不停地吸收着外面的火焰,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日那縷微弱的火苗紅到血一樣的顏色,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外界的火焰不受控制地透過白戒涌了進來,在蘇白的大聲提醒聲中,蘇芮全神貫注張開所有氣穴、氣脈吸收這些火焰,一縷縷壯大那微弱的火苗,終於,那火苗猛地一跳,顏色變成了橙色。
但蘇芮來不及驚喜,這火苗忽然從她識海之中逸出,豎着大脊椎一直往下,它每行走一分,她背上的鱗甲都透出血來,粘在那鱗甲上也不滴落,就像是給鱗甲染了顏色一樣。
最終,那火苗移至她柔軟的腹部不動了,一瞬間,溫暖的感覺籠罩全身。一直懸浮在蘇芮頭頂的白戒嗖的一聲飛向她的腦袋,觸碰到她腦袋的同時消失了,最終出現在她的識海之中。
蘇白還來不及驚奇,猛然感覺到蘇芮的修爲在潮水般上漲,她本來是三階大圓滿,輕鬆突破四階、四階中期、四階後期、四階大圓滿、五階、五階中期……直到五階大圓滿才停止不動。
蘇白尚未恭喜蘇芮,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到了五階大圓滿,蘇芮也未結丹。
他還未提出疑問,蘇芮忽然又發生了變化,那些帶着鴻蒙之火氣息的霸道靈力忽然間劇烈地衰竭了,與此同時,煉化鴻蒙之火都未哭喊一聲的蘇芮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識海之中更是掀起風暴,一個不留神,他已經被傘柄戳了好幾次了。
迫不得已,蘇白小心地撐着雨傘從蘇白的識海中逸出,曾經禁錮他的那個空間火焰都熄滅了,只有蘇芮在地上不停地滾來滾去。她的腦袋狠狠地磨着岩石,尾巴也在不耐地拍打,那些已經異化的鱗甲一片片脫落,露出帶着細紋的皮膚,後肢緩慢拉長形成人腿的形狀……她在化形!
普通妖獸到了八階纔開始化形,藉助鴻蒙之火的力量,蘇芮提前化形了。
蘇白望着痛苦翻滾的蘇芮,心頭浮現難以言喻的感覺,卻將雨傘朝空中一指,隨便劃拉了幾下,一個透明的結界籠罩住蘇芮。
雖然此地甚爲隱秘,但還是小心一些好,只是可惜了那些他好不容易從蘇芮嘴邊收集起來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