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配方,我就能做得出來!”
朱海峰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詫異的看着他,坐在朱海峰身旁的湘南特鋼廠的廠長郭志鵬見氣氛有些不對勁兒,於是從旁小聲提醒着朱海峰道:
“老朱,你注意點兒,這新式炮鋼想要研製成功可沒你想得那麼容易!”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郭志鵬雖爲湘南特鋼廠的廠長,但也是從鋼廠的基層一步一步幹上來的,論技術可能沒有朱海峰這等“鋼癡”精通,但對於技術的難易程度還是很清楚的。
所以,當郭志鵬看到新式炮鋼的基本技術指標後,就知道這個項目其中的困難非常大,雖說有詳細的配方作支撐,但想要得到最終符合要求的炮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因爲如此,當聽到朱海峰說了這般話後,郭志鵬立即提醒着讓他注意下自己的言行。
可是此時朱海峰還沉浸在浩瀚的技術海洋裡,還沒有完全掙脫出來的朱海峰早就把郭志鵬在上班路上跟他說的那番話沉到了海底深處,本來就不喜歡在他深度思考時受打擾的朱海峰被郭志鵬這麼一提醒,整個思路一下子被打斷,臉色也瞬間沉下來,雖說沒有氣勢洶洶的進行反駁,但語氣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以及與生俱來的倔強讓朱海峰的話顯得令人格外深刻:
“咱們廠前年爲了生產船用鋼,新增加了真空鑄錠裝置,旋轉鍛造裝置,還有一批新式的熱處理加工裝置,依靠這些,再得到先進的配方,想要研製新式炮鋼絕對沒問題!”
朱海峰的一番話,讓郭志鵬並沒有再說什麼,因爲從他那信心十足的話語,已經讓郭志鵬心中稍安,畢竟作爲湘南特鋼廠的頂樑柱,朱海峰如果說能成那八成就能研製成功。
而這番信心十足的話也讓在場的新式火炮研製團隊的衆人看到了些許希望,不過此時的盧嘉棟卻微微皺了兩下眉頭,然後對着朱海峰問道:
“朱總工藝師,真空鑄錠裝置確實不錯,但澆鑄出來的鋼錠多少還是有些細微的雜質在裡面,會不會影響鋼材的純度?”
聽了盧嘉棟的問話,朱海峰先是楞了一下,他沒想到對面這個年紀輕輕的總師會問出如此深入的問題,這讓他不由得擡起頭用他那雙眼球有些突出的雙眼,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對面的盧嘉棟。
看了片刻之後,朱海峰的心中突然釋然,絕對是書上看了點東西就要顯擺顯擺,不然他一個年輕的娃娃怎麼會明白,說說技術,講講理論好突出他自身的技術理論多麼的深厚紮實,可剝去這些,這個所謂的總師基本上可以稱得上徒有虛表,既然他想談技術,那我就跟他好好談談,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課本上學不到的東西!
想到這裡,朱海峰把兩支胳膊架到面前的會議桌上,迎着盧嘉棟質詢的目光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那些雜質微乎其微!對於這點兒雜質根本影響不到炮鋼的強度!”
“我雖然不是什麼材料專家,但也清楚真空鑄錠裝置中的耐火磚,在加熱時會產生一些雜質,不僅如此,這份配方單上的各種合金金屬的融合冶煉過程中,雜質也不會少!”說着,盧嘉棟從桌面的文件中,抽出幾頁紙,遞給對面的朱海峰而後繼續說道:
“這是配方單,只要是裡面含有鎳和釩,在高溫的作用下容易產生其他的化合物,從而影響炮鋼的純潔度,所以我在想真空鑄錠這個方法到底合不合適?”
盧嘉棟的這番話,朱海峰基本當做了耳邊風,根本沒聽進去,反而心中覺得盧嘉棟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雖然說得看似很專業,但在更專業的朱海峰面前,盧嘉棟這點兒墨水還不夠他朱海峰潤喉嚨的呢。
因此朱海峰接過盧嘉棟遞來的配方單,隨意的翻開看了兩眼,剛想開口就雜質問題給盧嘉棟好好上一堂冶金專業課程時,朱海峰的眼睛突然睜得老大,本來就有些突出的眼球,更是朝外面鼓了兩下,如果不是有眼眶擋着,極有可能就此從裡面被硬生生擠出來。
以至於朱海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而快速的將厚厚的眼睛摘下來,使勁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擦了擦如酒瓶底厚的眼睛鏡片,再戴上時配方單上的數據卻沒有絲毫改變,這讓朱海峰不由得吸了口冷氣,坐在朱海峰身旁的郭志鵬看出朱海峰有些不對頭,不由得湊過去對着朱海峰小聲詢問道:
“老朱,出了什麼問題?”
對於郭志鵬的問話,朱海峰並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又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如此這般過了好一會兒,朱海峰突然拍了下自己大腿大叫一聲:
“好!”朱海峰的舉動把周圍的人嚇了一大跳,可朱海峰卻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感受,而是帶着好似發現新大陸的喜悅,興奮而又激動的驚歎道:
“好!真是太好了!這款鋼材的各項合金金屬的配比程度真是絕了,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按照這個單子出來的鋼材絕對是炮鋼中的精品!”不過說着說着,朱海峰的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突出的眼睛也瞬時眯成了一條縫,而後面帶憂色的喃喃說道:
“配方,好是好,可是這炮鋼配方中的鎳和釩的量確實不小,一般的鑄錠裝置恐怕無法完成這麼高的純度,除非..........”
“除非用電渣重熔爐!”
“你怎麼知道?”朱海峰不可思議的望着對面的盧嘉棟,心中剛纔所預計的講課之事此時早就被朱海峰拋到九霄雲外去,要知道此時的電渣重熔技術在國內還是個新興技術,其應用領域集中在覈工業方面,主要是爲核反應堆鑄造安全殼等重要的防護裝備。
常規制造領域幾乎沒有應用,現行的課本上更沒有此項內容,而他朱海峰則是因爲對鋼鐵研製方面有着濃厚的興趣,經過多年不斷深入挖掘和研究後才最終了解電渣重熔工藝的重要性和應用價值。
可讓朱海峰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憑藉多年積累才瞭解的東西,坐在對面的這位剛剛二十出頭的娃娃竟然脫口而出,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真的有真本事?不僅如此,看着盧嘉棟那淡然的微笑和自信滿滿的神情,絕對是有備而來。
見到此情此景,朱海峰的心裡不由得覺得自己剛纔很好笑,還想要給人家上課,人家連電渣重熔都知道,還有什麼可教的?想想也是,這個盧嘉棟能夠擔任整個火炮項目總設計師,必然有着過人之處,不然國家也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項目交給一個娃娃來擔當重任。
其實雖然朱海峰本身有着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但其內心依舊是個相信技術至上的人,平日裡不習慣聽這個人意見,反對領導安排事情太多,主要還是怕被一些不懂技術的人搞得自己勞力分心,最終影響自己的研究。
所以朱海峰在湘南特鋼廠的特立獨行和自我封閉也是有一種爲自己能夠有一片良好的研究環境而採取的一種極端的自我保護而已,當然朱海峰的封閉只是對於可能的干擾,對於最新的技術和新的方法朱海峰始終抱着開放的態度,尤其是遇到技術高明的前輩或者同行,朱海峰也會放下身段去虛心求教,甚至有時也會爲一項技術跟人探討幾天幾夜也不覺得有絲毫疲倦!
就如同現在面對的盧嘉棟一樣,雖說剛開始心中有種種的牴觸情緒,可一旦他了解到盧嘉棟確實有這方面的真才實學之後,朱海峰的態度立即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他的邏輯也很簡單,無論是年長還是年幼,只要你技術夠強,他朱海峰無須解釋只有佩服,而盧嘉棟的一句“電渣重熔”正好撓到他心中的癢處,於是朱海峰臉上露出比之前燦爛許多但依舊很不自然的笑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和緩許多:
“盧總師真是年少有爲呀,電渣重熔在國內也算得上是新技術,瞭解的人不多,盧總師竟然知道,這證明盧總師你很不簡單呀!”
“朱總工藝師,您可別這麼說!電渣重熔技術我也是從涉外資料上看到的,湊巧的是我們萬山廠也有一座15噸的電渣重熔爐,可惜我們在材料方面都不精通,更不知道如何使用,所以想提供給湘南特鋼廠,希望...........”
“太好了!”沒等盧嘉棟把話說完,朱海峰便如同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樂得手舞足蹈,進而拍着胸脯向盧嘉棟保證道:
“有了這個寶貝,新式炮鋼100%能夠研製出來了,盧總師,我向你保證,如果做不出來,你把我投進電渣爐裡煉了!”
朱海峰這句話剛說完,興奮之下的他本性又再次迴歸,而後掃了一眼會場後接着說道:“我朱海峰今天就算領受任務了,你們這些做領導的其他的就不要過問,等結果就行了!”
“朱總工藝師,炮鋼的熱處理........”
“盧總師,我佩服你年輕有爲,但既然交給我朱海峰就請你放一百個心,還是那句話,如果做不好你把我投到爐子裡去!”說完再次掃了一眼會場後再次說道:
“行了,我受了任務,要趕緊回去開始研究,我就請求先退會了!”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把會議桌前的文件連同配方單一同收拾起來,頭也不回的奔出會議室,而後會議室裡的人聽到了會議室外傳來的朱海峰一陣興奮而激動的狂笑:
“哈哈~~真是太好了,電渣重熔爐,真是太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