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琪手臂的皮膚很白,不是正常水潤的那種白嫩,而是因爲長時間藥物浸泡導致的表層浮腫。
此時她全神貫注的跪在水槽旁邊,雙手拿着一隻剛剛被殺死的黑貓,好像垂釣的漁夫一樣,安靜等待,雙眼緊盯着泡滿屍體的池子,似乎在期待着什麼東西出現。
她太投入了,以致於我走到她身後都沒有發覺。
屏住呼吸,我強忍心中好奇,靜靜觀看。
張佳琪手中的黑貓正面完好,毛皮之上沒有任何傷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是從黑貓身體下面傳出的。
黑色毛髮浸入福爾馬林當中,慘死的黑貓眼睛圓睜,鮮紅的舌頭正在藥液中慢慢褪色,變得慘白。
“她在幹什麼?”隨便叫醒一個夢遊的人會對她的腦神經造成極大危害,我此時不敢出聲就是怕張佳琪出現過激的反應。
大約五分鐘後,讓人無法想象的一幕出現了。
半個身體浸泡在福爾馬林池子裡的死貓忽然動了一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者蘇生?”
死貓的肢體開始抽動,好像一條被拿出水面的活魚,竟然在張佳琪的手中掙扎起來,這一幕非常詭異。
死貓的力氣不小,張佳琪爲了將它按入水池沒少花功夫,手臂顫抖,肩膀聳動,和我一開始在門外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過了一會,死貓停止活動,依次循環往復了兩三次,張佳琪終於將死貓從池子中取出。
她好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伸直雙手,後退一步,將死貓慢慢從池子裡撈出。
貓屍的正面完好無損,但是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反面卻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刀傷。
刀口子劃開了半掌長,但是卻沒有一滴血和內臟流出,反而是出現了一些飄舞着的白色絲線。
“又是這東西!”那絲線和我在大體上看到的完全一致,彷彿有生命般,纖細、潔白、危險!
張佳琪手指小心避開黑貓身體上的絲線,將它平放在池子邊緣。
我和她全都被那隻死貓吸引,目光匯聚,緊緊盯着本應死去的幼小軀體。
“咔!”死貓的身體裡響起骨頭錯位的聲音,緊接着密集的聲音傳出,而後最恐怖的事情出現了。
那些白線將破開的刀傷縫合,將兩片肉生生合在了一起,緊接着本應死去的黑貓擡起前爪,慢慢爬了起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場景完全違反了生老病死的鐵律。
可能是因爲太過驚訝,我無意識間發出的聲響被張佳琪聽到,這個女學生露出我從未見過的兇狠表情,她猛然轉身,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摸出一把手術刀,砍向我的身體。
“張佳琪!”我匆忙倒退,刀鋒從眼前閃過,留下一抹森寒。
“是你?”看清楚我的臉以後,張佳琪面容古怪,她橫欄在我和死貓之間,也沒有收起手術刀:“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冷靜,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張佳琪雖然古怪,但是她是活人無疑,所以我和她之間應該存在溝通的可能。
“沒什麼好談的,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非要自己送死,就算我不殺你,老師也會殺你!”她一個柔弱女孩卻張口閉口就是殺人,似乎生命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塊帶着溫度的實驗材料。
“老師?看來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師沒有失蹤,只是藏身在西校區的某處,只是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在進行着什麼試驗?要瞞住外界,還要用活人來做材料。”我現在已經能肯定,張佳琪多次深夜進入西校區絕不是爲了尋找自己的老師,而是爲了和她的老師一起進行某種可怕的人體試驗。
“你不必知道,你也不可能知道了。”
張佳琪揮舞手術刀朝我衝來,但我並不覺得她能對我造成危險,看準她出刀的軌跡,我很輕鬆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現在我們能談一談嗎?”
“談?你還是跟死人去談吧!”她尖叫一聲,我還明白怎麼回事,那隻死而復生的黑貓就從張佳琪身後竄了出來!
太快了,我擡腳想把它踢開,但是那貓卻好像章魚般抱住我的腿,一口咬了下去。
傷口不大,但我卻感覺到整條腿變得麻木,有一絲冰涼的東西順着傷口鑽進了我的肉裡。
“不好,是那白線!”我奪過張佳琪的手術刀將她推開,向後倒退。
守在門口的矮個保安聽見動靜匆匆跑來,他正好看見趴在我腿上的黑貓,也沒有多猶豫就準備幫我將黑貓拽下。
“別靠近它!”我出聲提醒,但爲時已晚,黑貓扭頭咬住矮個保安的手掌,然後嗖一下跑出地下屍庫。
“那是什麼東西?”矮個保安擡起的手臂慢慢垂下,他雙眼震驚的看着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我的手沒有知覺了!”
麻木的感覺在身體裡蔓延,黑貓身體裡的白色細線已經通過傷口進入我和矮個保安的身體當中。
“快走!”我衝着他大喊,抓住他肩膀就往外跑。
“看到了那東西,你們還想要走?”張佳琪好像瘋了一般追趕而來,她大呼小叫,走廊兩邊虛掩的房門裡也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那些原本靜立的黑影好似全部活了過來。
我和矮個保安全力奔跑,這一次疏忽大意的根本原因就是太過信賴陰間秀場的提示,秀場可選任務中有保護活人的選項,當我確定張佳琪是活人後,就本能的認爲她是可以溝通的對象,沒想到被陰間秀場大坑了一把,此次直播中很可能沒有鬼怪、邪魔,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人爲的!
這棟樓的地下建築很複雜,我和矮個保安饒了很久都沒有走出去,甚至有幾次和那些能夠活動的大體迎面相遇。
“要不你走吧,別管我了。”矮個保安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他想要站起來,但手臂雙腿全都酥軟無力:“我這胳膊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動一下都很難。”
“那白線可以麻痹全身嗎?”我左右一看無人跟來,先把矮個保安拖入一旁的教室裡:“奇怪,爲何我身上沒有出現反應?”
黑貓剛咬的時候確實感覺到一絲麻木,但跑出幾米遠後那種麻木的感覺就慢慢消失,我還以爲這是慢性毒藥,但是一看矮個保安的情況,我又有些不確定。
“你現在被咬的地方有什麼感覺?”
矮個保安搖了搖頭,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張嘴只能看見原本鮮紅的舌頭上浮現出細小的白點。
“白色細線?白舌頭?”我鬆開了攙扶矮個保安的手,如果不進行救治,估計用不了多久,這矮個保安就會變成另一個老陶。
站在教室門口,我看着硬挺在地的矮個保安,一旦我就此離開,這保安肯定十死無生,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消失。
可要想救他憑我自己的能力又很難做到,我只知道白色細線懼怕光亮,至於怎麼把它從身體裡取出來我則完全不懂。
走廊之上又響起蹣跚的腳步聲,那嘈雜無規律的聲音好似一首另類的交響樂,用一種極度恐懼的方式詮釋着復活兩個字。
“不跑了嗎?”張佳琪遠遠看到了站在教室門口的我,臉上表情顯得有些可怕:“是不是指揮不動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感覺血管中有什麼東西在穿行,正一點一點的擠向心臟,可憐的傢伙,我明明給過你機會,但你卻不珍惜。被牽絲蠱入體,以後你就安心在地下試驗室裡度過餘生吧。”
“牽絲蠱?”提到蠱毒,我低頭看向手腕,在梅花烙印處,正有一根灰白色的細線半死不活的順着傷口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