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居然會稱自己的親生父親爲禽獸,這是黃嵐開口之前我沒有想到的。
黃伯元給我說他的大女兒出國是因爲反對他再婚,可現在來看似乎另有隱情。
“那個老狐狸果然沒對我說實話。”平心靜氣,理順思路,我雖然接受了黃伯元的委託,但涉及雙面佛,我必須找出當年那件事的真相。
“也許我能從和這個女人身上得到那副神秘畫卷的線索。”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在於,黃伯元不知道她的女兒來找我,我可以從黃嵐身上挖掘到黃伯元的隱秘,又可以接近黃伯元,旁敲側擊,來驗證黃嵐所說的真僞。
想到這,我取出紙筆做好記錄:“你慢慢說,別激動,你的委託我可以考慮。”
黃嵐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我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沒事。”我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你說黃董事騙了你二十年,不知道他究竟騙了你什麼?畢竟你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的母親不是自殺,而是被黃伯元逼死的,甚至也可以說是被黃伯元謀殺的!”黃嵐咬牙切齒:“在我母親最需要他的時候,這個男人卻選擇了放棄!”
“等等,你母親死亡的時候,黃董事應該在外地和南方藥商談買賣,從最基本的作案時間來說,他應該被排除在外。”
“那都是假的,黃伯元爲了逼死母親,計劃了好久。”
黃嵐的話讓我震驚,如果真是這樣,那黃伯元這個人就太可怕了。
“我很小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母親去世那天,我還依稀記得桌面上的茶杯裡有半杯熱茶。母親平生最討厭喝茶,所以這杯茶肯定是給別人泡的,在我離開家的那段時間有外人進來過。”
“會不會是房東或者鄰居?”僅憑一杯茶來推測,未免有些武斷。
黃嵐對我打斷她的話很不滿意,在她心中似乎已經斷定兇手就是黃伯元:“如果一杯茶說明不了什麼的話,我還有其他證據。”
“母親去世沒有幾天,黃伯元就進入一家藥廠工作,跟藥廠老闆的女兒打的火熱,不過幾個星期就領證再婚,這速度要說他們兩個之前沒有姦情,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黃嵐的邏輯存在某些問題,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或許天乙貴人命格就是這麼生猛吧。”
“你說什麼?”
“黃小姐,你還能提供其他證據嗎?這些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根本無從下手,更別說幫你調查了。”
“證據?你還想要什麼證據?”
“比如說人證、物證,我需要一些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能讓我接觸、瞭解,構建出完整的證據鏈條,只有這樣得出的結論才能讓人信服,壓在你心中的石頭才能安然落下。”我點燃一根菸:“雖然你嘴裡稱黃董事爲禽獸,心裡面應該對他還有一絲期待,希望他不是兇手,這也正是你來找我的原因,我說的對嗎?”
黃伯元是黃嵐的親生父親,就算他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狀,血脈之間的羈絆也不會改變。
“我對那個男人已經失望透頂,希望你不要再說這些自以爲是的言論。另外,我討厭抽菸的男人。”黃嵐從皮包中取出錦緞手帕捂住口鼻,眉頭緊皺。
“抱歉。”
等我掐滅菸頭,黃嵐才繼續開口說話:“在我出國以前,就曾揹着黃伯元多次去往南方,尋找當年買他藥方的商人。前後去了四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在監獄裡找到了那個藥商。”
“他只是一個騙子,從他的口中我得知,黃伯元似乎早早識破了他的騙局,根本就沒有和他交易,也就是說黃伯元從來沒有去過南方。”
黃伯元從來沒有去過南方,這麼一來他就有了充足的作案時間,再加上黃嵐出門的時間並不長,對方卻準確把握住了這個機會。桌上的熱茶也是關鍵,不管茶是誰泡的,至少能說明進屋的這個人跟黃嵐的母親很熟悉。
“很有可能黃伯元當時就藏在你家附近,伺機而動。”我脫口而出:“照你所說,黃董事發現買藥方那人是騙子,他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萬念俱灰之下只好在妻子和女兒中間選擇一個,所以就……”
這麼推測合情合理,但這也僅僅只是推測。
“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黃嵐從手提包中翻出一張照片:“我說不清楚,你自己看看吧。”
接過照片,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體,應該是一個女孩所寫:“爸爸選擇了我,我要活下去,我要替媽媽活下去。”
我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偷拍妹妹日記上的內容,她從來不給別人看她的日記本。”黃嵐翻動手機,在她手機裡面還有許多類似的照片:“黃伯元選擇了她,那很顯然,就是放棄了母親,我妹妹是在場唯一的目擊者,她的話應該可信吧。”
“你妹妹那個時候只有幾個月大,她能知道些什麼?”我很懷疑黃嵐是因爲過強的心理暗示,導致看什麼都像是能證明黃伯元殺妻的證據。
習慣性又掏出一根菸,不過這次我沒有點燃:“黃小姐,或許你應該體諒一下的黃董事,他那個時候恐怕也是迫不得已。”
“體諒?你不會知道我們那個時候究竟過着怎樣的生活,我的母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到後來精神也開始恍惚,甚至常常對着一幅畫自言自語,傾訴心中的苦痛。”
我敏銳的捕捉到了黃嵐話語中一個特別的地方:“你母親在去世前常常對着一幅畫自言自語?”
“是的,那時候母親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邊緣,黃伯元一天有大半時間都不在家,母親還要照顧我和年幼的妹妹,她遭受着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黃嵐顯然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能不能詳細說一說那幅畫。”在黃伯元和黃嵐的回憶中都提到一幅畫,這讓我很是好奇。
黃嵐雖然不清楚我問那幅畫的原因,但還是仔細回想:“那張畫是黃伯元帶回來的,畫卷上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確定嗎?有沒有遺漏什麼細節?”
“反正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倒是母親將畫掛在屋內,常常對着畫唸叨。”
聽完黃嵐的話,我默默沉思:“這幅畫是雙面佛送給黃伯元的,定然別有用心,母親常常對着空白畫卷說話,這說明她肯定發現了什麼。”
我放下手中的煙,打量着黃嵐:“你們家那段時間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彆着急,慢慢回想。”
時間過去太久,黃嵐想了很長時間才說道:“特別的事情倒是有一件,在黃伯元把畫拿回家的時候,有一個乞丐來我家討飯,母親心地善良,給他盛了一碗剛做好的麪條。結果那乞丐吃的乾乾淨淨,連句謝謝也沒說,就把碗扣在桌子上,頭也不回急急忙忙跑出我們租住的屋子。”
“等母親把海碗掀開,這才發現碗底下藏着一張黃紙,紙上面還寫了一首打油詩。”
我隱隱感覺不對:“你還記得那首詩嗎?”
黃嵐點了點頭:“很奇怪的詩,並不押韻,我當時覺着好玩就背了下來。”
她張口把那首詩背出,內容確實十分古怪:“有木就是一樹,有人做不了主,披麻必是怪物,獻王應是花朵。”
“乞丐平白無故上門,留下了一首打油詩?”我把這四句詩寫在紙上,感覺這不像是詩歌,更像是一段字謎。
反覆讀了幾遍,我臉色大變:“黃嵐,可能害死你母親的並非黃伯元。”
我把四句詩放在黃嵐眼前:“如果說這是一段字謎,你猜哪個字符合這四句詩?”
“字謎?什麼字?”
“有一個字加了木就變成槐;加了人就變成傀;加了麻就變成魔;加了王就變成瑰。”我看着黃嵐的雙眼,和她同時說道:“這個字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