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監獄中,兩位形容枯槁的老者被一隊兇悍的獄卒壓入囚牢,直奔皇城。
他們帶着手銬腳鐐,手腳不能動,頭髮、鬍鬚長而凌亂,衣衫襤褸,周身又髒又臭,聞之慾吐。
路過的百姓看到囚車上的兩人,愣了片刻,便紛紛向他們丟東西。
老太挎着菜籃子,抓着籃子中的雞蛋,也不珍惜,衝着兩個囚徒砸上去,砸他們一臉粘糊糊的蛋黃”“。
抽旱菸袋的老大爺,脫下臭烘烘的鞋子,甩在囚徒的臉上。
更有心狠手辣的年輕人,摸起石塊,嗖的撇出去,砸得兩個囚徒滿臉桃花開,血與淚糾纏在一起,分外狼狽。
鍾斌示意獄卒驅散鬨鬧的百姓,催馬趕到囚徒身邊,冷冷到:“蕭炎、袁卓建,曾經你們叱吒縱橫,手掌乾坤,如今淪爲階下之囚,可曾想到是什麼原因?哼……還是那句老話自作孽,不可活!”
兩個囚徒正是蕭炎、袁卓建。
他們自從聯合一衆黨羽失敗之後,被壓入天牢,就從來沒有被提審過,也沒有被任何人jiēchu過。
他們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宛如兩句行屍走肉,對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但他們明白一點:只要定南王不死,那他們兩人就不會被砍頭,因爲,他們二人是大燕與定南王溝通的唯一橋樑,殺了自己二人,萬一兵敗,又如何溝通呢?後路又在哪裡?
所以,蕭炎、袁卓建儘管蹲了數月天牢,吃夠了狗食,但仍對人生充滿了希望。
當他們被從暗無天日的牢中提出來,被明媚額陽光照射在蒼白萎靡的臉頰時,心中竟有些難耐的激動。
該來的一切,總是要來的。
是死?是活?就在今日了。
依照他們的估計,定南王兵多將廣,文武雙全,從無敗績,而花如玉、陳小九不過是黃口小兒,長此對戰下去,哪裡會有輸掉的道理?
但是……當他們看到鍾斌那張沉穩有度的臉時,心中咯噔一下,登時變得莫名緊張,眼神頓時黯淡下來,蕭炎也不顧得額頭被石塊砸得流血,緊張兮兮的問道:“姓鐘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定南王吃了敗仗嗎?”
鍾斌哈哈大笑,“等你上了朝堂,自然見分曉!”又對獄卒喝道:“快馬加鞭,老皇上還等着呢!”
蕭炎、袁卓建心裡又被匕首狠狠的剜了一下:老皇帝居然還沒死?
兩人被鍾斌的沉穩氣度弄得心慌意亂,一路上都在想着,戰局纔過去數月,如此大規模的交戰,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分出勝負呀?
最壞的結局多半也就是定南王吃了敗仗,然後專攻爲守。
可是如果局面真的如此,那鍾斌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把自己二人拎出來提審?
雄偉堂皇宣德殿出現在蕭炎、袁卓建面前。
他們曾經分別以宰相、大將軍的高貴身份在這裡叱吒風雲,哪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化身爲落魄的階下囚?
南公公帶着大內侍衛,似拎着兩隻土狗一般,將他們扔進了朝堂之中。
衆位朝臣,俱都位列兩班。
看着昔日顯赫一時的蕭炎與袁卓建‘滾’了進來,心中百味雜陳,有憎惡、有偷笑,還有憐憫。
蕭炎、袁卓建看着那一羣昔日曾對自己俯首帖耳的高官大吏,心中不個百位雜陳,出了fènnu、慚愧,還有隱隱的失落。
當他們看到陳小九坐在高臺下的那把椅子上的藍朗逸身影時,心中的痛達到了頂點哎……功敗垂成啊,這不是因爲這個小子,大燕的江山早已易主,自己還會落魄到這般地步嗎?
袁卓建遠沒有蕭炎的城府,看着小九,張口就要謾罵。
忽聽老皇帝雖蒼老卻又雄壯的聲音高喝道:“蕭、袁二賊,還不快快跪下!”
陳小九鬼魅似的竄過來,在蕭炎、袁卓建腿彎處輕輕一點兒,倆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蕭炎身體不支,額頭磕在地上,出了一大片的血,忍着痛,橫着心腸,冷冷的說道:“皇上好身體啊,居然還如此康健!”
老皇帝被南公公扶着走到蕭炎面前,俯視着他那張血淚瀰漫的臉,枯乾的嘴角顯露出勝利的笑容,“蕭炎老賊,你看到我沒死,很驚訝嗎?哈哈……你現在擡頭往上看,還有誰未曾死去?”
蕭炎心中驚詫,擡頭一望,卻見花無意、林中則兩個老傢伙正向自己走過來。
“鬼……”
蕭炎本就心力交瘁,此刻飽受刺激,又乍然見到被自己害死的花無意與林中則,心中好似安了馬達,碰碰的急速跳動,腦中混亂,居然一口氣上不來,暈死過去。
袁卓建一樣嚇得臉色慘白,宛如死人!
南公公腳尖兒踢着蕭炎的人中,用juliè的痛,將蕭炎弄醒。
蕭炎長出了一口氣,細長的眸子中射出後怕的幽光,盯着花無意、林中則看去,一字一頓,“沒想到你們居然也沒死!”
花無意雖老,但脾氣依然火爆,想着蕭炎就是定南王最大的幫兇,心中苦不堪言,一腳踢在蕭炎的肋骨上,怒喝道:“我與林相國不看着你蕭炎引頸受戮,又怎麼捨得去死?”
戰神的一腳該有多麼厲害?
只聽咔嚓一聲,蕭炎的肋骨就斷掉了,他痛得嘩啦啦的流淚,卻再也站不起來,只是呼呼的喘着粗氣。
袁卓建看着花無意向着自己走過來,就知道這老頭要對自己出手了,忙道:“你敢踢我?我和定南王乃八拜之交,你敢碰我,小心定南王滅你全家……”
砰!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花無意一巴掌搧在臉上,將他打倒在地,血淋淋的牙齒飛出來,叮叮噹噹的落在實地上。
“定南王?”
林中則望着袁卓建,一臉冷笑,“你與定南王是八拜之交?哈哈……既然八拜之交了,那就是與定南王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可是,你爲什麼還活在世上?”
此言一出,蕭炎、袁卓建宛如中了晴天霹靂,腦中轟然炸響,相互對視了一眼,驚愕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皇帝向南公公揮揮手。
南公公揹着的手揚起來,一顆頭顱滾脫手而出,滾在了蕭炎、袁卓建面前。
“哎呀,是定南王!是定南王的人頭……”
蕭炎、袁卓建望着定南王那顆被石灰醃製的慘敗人頭,望着那空洞的眼眶,不由嚇得瑟瑟發抖。
“定南王居然死了,居然死了……”
蕭炎位極人臣,享盡榮華富貴,之所以能忍受囚牢的束縛而沒有鬱鬱而終,便是因爲心中有希望。
定南王就是他的希望。
只要定南王不死,那他蕭炎就不會死。
而如今,定南王居然死了,那就意味着他再也沒有活着的必要了,他唯有一死,也必須死!
蕭炎的心涼到谷底,身子冰冷,一瞬間便沒有了掙扎、狡辯的勁頭,心氣散盡。
袁卓建與蕭炎爲一丘之貉,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本來還在哀嚎不已的他,怔怔的看着定南王的人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只是他的笑聲帶着邪氣,似癡呆傻掉的那種笑他已經瘋掉了。
老皇帝凝望蕭炎,一字一頓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大燕繁華河山,豈能落於宵小之手!來人,將蕭炎、袁卓建兩人推出皇城,斬首示衆,我、花將軍、林相國要親自監斬!”
蕭炎,還有瘋瘋癲癲的袁卓建二人,被五花大綁着,跪在了皇城前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只等着午時行刑。
老皇帝、花無意、林中則三人親自監斬,衆臣圍觀。
百姓們得知了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俱都趕過來看熱鬧,黃城前呼啦啦圍了上萬人。
人人都知道蕭炎、袁卓建是禍國之賊,誰不盼着他們早點被砍頭?
凶神惡煞的劊子手昂首挺立,高舉鬼頭刀,分別站在蕭炎、袁卓建身側。
老皇釣頭看了看陽光,拉着花無意、林中則的手,站起來,指着蒼天,顫抖着怒喝,“午時已到,還不開刀問斬!”
兩把陰氣逼人的鬼頭刀揚起,無情的落下。
寒光一閃,蕭炎、袁卓建兩人的人頭便與身體分了家,咕嚕嚕的從高臺上滾下去,一路血跡……
百姓轟然叫好,自覺地磕頭:“大燕萬歲!皇上萬歲……”
老皇帝拉着花無意、林中則的胳膊,高舉着大喊:“天佑大燕,福澤萬民,天佑大燕,福澤萬民……”眼淚滾滾滑落,心神激動,眼流血淚,暈倒在了高臺之上。
毒皇急忙趕過去,爲老皇帝把脈,試了一下,纔對身後緊張兮兮的燕駿說道:“無妨,只是心神波動巨大,暫時眩暈,稍後休息一下便好!”
燕駿放下心來,急忙命人將老皇帝攙着回宮,又吩咐劊子手將定南王、蕭炎、袁卓建三人的人又懸掛在旗杆上,以儆效尤。
除掉了心腹大患,老皇帝最關心的就是天羽公主的婚事。
雖然只有幾日的準備時間,但公主嫁人,也決不能馬虎,彩禮、嫁妝準備齊全,小九也讓媚兒、慧娘張羅着佈置新房,只等着天羽嫁過來。
老皇帝醒來的第五日夜晚,小白公子在袁子程等巨角弓手的拱衛下,趕到京城,不顧疲憊,直奔文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