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走過來,熊掌最近的距離離着牛大方只有兩步遠,躺在地上的野豬鮮血,刺激着它,它低着鼻子,不停的嗅着。黑熊是一種雜食性的動物,吃肉也吃草,東北傳說中,黑瞎子經常會闖到棒子地裡,大口的啃食棒子。
今天的這頭黑熊好像已經吃飽了,所以它對地上的野豬興趣不大,倒是對站在野豬旁邊的牛大方有些興趣,於是它慢慢的走到牛大方的腳下,用鼻子嗅着。
牛大方一動不動。
握着弩箭的手心裡已經攥出了汗。
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一個獵人進山打獵,結果遇到了熊,逃跑不及,於是躺在地上閉氣裝死,因爲熊不吃死去的動物,所以他僥倖難過一難。小時候,對這個故事挺相信,後來才知道那是胡說八道,筒子們千萬不能相信,否則有一天你遇到了熊,躺在地上裝死,你就喪失了最後的逃跑機會,必死無疑了。
要知道,餓極了黑熊連棒子都啃,難道它還是在乎眼前的這堆肉是現在死去,還是前一秒鐘死去的嗎?
牛大方對黑熊的脾性並不瞭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黑熊圍着他轉了幾圈,鼻子在他的黃球鞋上聞了又聞,一分鐘後,它揚揚鼻子,和牛大方目光相對了,這樣的情況下。換成任何人一定都是冷汗如雨,表情僵硬,可牛大方不是,他微笑着像是在看寵物一樣的看着幾乎到他胸口高的黑瞎子。
要是站起來,這個黑瞎子可能有兩米高。在它的面前,還算高大的牛大方簡直侏儒。這麼龐大的動物,要是發威發怒起來,戰鬥力絕對不亞於一隻東北虎。
它張開嘴,露出森森的白牙,牛大方毫不畏懼,學着它,也做了一個呲牙咧嘴的示威。並示意自己手中有弩箭。
黑瞎子搖搖腦袋,大約是沒有見過這麼淡定的人類,又或許是牛大方的淡定迷惑住了它,總之它轉開腦袋,踱開步子,慢悠悠的、十分傲慢的走了。
它一走,兩個在遠處觀看的新兵,緊張的再也支持不住,雙腳軟倒在地上。
牛大方迅速的拖起野豬,騰騰的就跑。
兩百斤的野豬一下子好像輕了許多。
那一瞬間,他的力量無比強大。
等到脫離險境,兩個新兵才發現,其實老班長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軍服。再走幾步,牛大方坐在地上,累的已經站不起來,天知道剛纔他一口氣拖着兩百斤重的野豬跑了一里地,是哪裡來的氣力。
這件事成了部隊的傳奇。
以至於多年後,牛大方退伍都已經走了,還有老兵在狩獵的時候提起,對於牛大方的勇氣和淡定,豎起拇指稱讚。
面對黑熊都不怕,今天面對十幾個小混混,更不在牛大方的眼裡,他本來正要出門去割肉,今晚包餃子,但一出大門,就看見十幾個年輕人拎着棍棒向自家衝了過來,他想也不想的轉身就回,砰的鎖好大門,然後走回房間,開始換衣服。
他看出衝過來的年輕人都是市裡面的混混,更明白兒子在市裡惹了不少禍,所以對對方的來意是心知肚明,知道今天免不了一場惡戰,所以二話不說,轉身就換行頭。
牛學恆的媽媽在廚房裡奇怪,正想問。
這時就聽見了錘門的聲音。
震天的響。
大門和廚房都在搖晃。
剛剛放下書包,打開電視的牛學恆從房間裡跳出來,二話不說,衝進廚房就找菜刀,操傢伙。
但他遲了一步,廚房裡的兩把菜刀,一把鋒利的,主要是切肉,還是一把鈍點的,主要是切菜和切面,都已經被牛大方操在手裡,右手鋒利的,左手鈍一點的,雙手持刀,眼睛倒立,騰騰的順着樓梯就上了門樓,走到一半的時候衝着牛學恆喊:“給你三叔打電話,讓他趕緊來!”
牛學恆掉頭衝進房間,抓起電話,撥通了三叔的號碼。牛大方本來弟兄三個,老二夭折了,所以只有牛大方和牛大民兩兄弟,但叫還是叫三叔。
說起牛老三,村裡沒有人不知道。
他有個外號叫:牲口,非常貼切的展示出他的性格。
他性如烈火,說翻臉就翻臉,就好像是一頭湖南驢子,摸順了,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但只要有一個不如意,立馬就飛蹄踢人,上一秒鐘當你是親爹,下一秒鐘他成你親爹了。翻臉比翻書快。
但這並不是表示他是壞人,相反,他人其實很好,村裡人有事都願意找他。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出力出的最多,而且是盡心盡力的給你幫忙。
所以他的名聲並不壞。
只不過他的壞脾氣讓他得罪不少人。
他和大哥牛大方兩兄弟都是村裡的名人。說起牛家兄弟,人都是怕怕,誰也不敢惹,因爲這兩兄弟有個特性,打架不要命,自己不要命,也不讓別人要命,這點遺傳,到了牛學恆身上表現的更是明顯。
牛學恆給三叔打完電話,操起樓梯邊豎着的鐵鍬也衝上了門樓,媽媽根本拉不住他。
他上門樓的時候,正看見爸爸威風凜凜的站在門樓上,衝着門外的十幾個小混混輕蔑的說:“小逼崽子們!從哪來滾回哪去,否則爺爺我削你們!”
準備翻牆的混混們看見門樓上有人,立刻都圍了過來,爲首的混混指着牛大方罵:“老逼的,有本事給我下來,拿兩把破刀嚇唬誰呢,你會玩嗎?下來讓爺爺我教教你,讓你知道刀是怎麼玩的?”
看見站在門樓上的牛大方只是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人,雖然雙手操着菜刀,但這幫混混根本沒人放在眼裡,只以爲牛大方是在裝逼嚇唬人。
“****媽逼的!”牛大方火了,瞪圓了眼睛,真從門樓上跳下來,雙手揮刀,向說話的那個混混砍將過去。
只聽一聲嗷的慘叫,那混混的右臂和左肩同時中刀,倒在地上。
牛大方哈哈大笑:“小逼的,真不經砍!”
十幾個混混都傻了,沒想到牛大方的出手居然這麼快,一瞬間領頭的就被砍倒,本來他們氣勢如虹,想着是衝進牛家一頓猛砸和猛砍的,可現在氣勢上好像已經落了下風。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牛大方揮刀又砍倒一個。今天的事情很清楚,對方是混混是挑釁來的,就算失手重傷了人,也不過是個防衛過當,只要不死人,今天可以隨便的砍。
兩個混混倒下,剩下的混混醒過來。
畢竟是市裡的混混,鮮血和刀片子沒少見過,所以並不怯場,他們大叫着,圍住了牛大方,用棍棒猛砸,也有混混扔了棍子,取出隨身攜帶的刀片,向牛大方掄來。
危急之中,方顯英雄本色。
牛大方手持雙刀,左揮右砍,前衝後擋,一個人面對十個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的身子雖然有些臃腫,但異常靈活,轉眼間又砍倒兩個,當然,他的後背也被砍了一刀。他悶哼一聲,轉身向砍他的那混混掄出一刀。那混混嗷的一聲慘叫,左胳膊鮮血直流。
“爸!我來了!”牛學恆血紅着眼,不顧媽媽的拉扯,從門樓上一躍而下,加入戰團,他的手裡操着一把短把的鐵鍬,有點類似於工兵鏟,邊緣鋒利,也是一把好武器,揮舞起來,專門朝着對方的臉部和脖子招呼,完全就是要致人於死地的想法。
這父子兩都不是一般的生猛。
虧得和尚今天帶來的都是道上的老混混,都經過了大戰,要是一般的小屁,早嚇得抱頭鼠竄了。在經歷了一分鐘的混亂後,混混們穩住陣腳,把牛家父子圍在中間,牛家父子貼背而立,朝逼過來的混混亂砍,混混們人員雖多,但不能近身。
從牛大方跳下門樓到現在不過兩分鐘,窄窄的小巷子裡已經變成了血腥的戰場。
兩頭觀戰的鄰居們都驚呆了。還有更多的聽到消息的村民跑了過來,一時把巷子兩邊擠得水泄不通。遠處更多的人正向這邊奔跑過來。
和尚坐在麪包車裡,一直很安心。
他自認爲手下的十幾個混混完全可以應對,但聽見巷子裡傳來的陣陣嘶喊聲,以及越聚越多的圍觀人羣,他有些坐不住了,想難道這麼多人也制服不住那小子?因爲圍觀的人已經堵死了巷子口,他看不見巷子裡的情況,於是他放下車窗戶,伸長脖子傾聽着。
這時,他忽然看見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從遠處躥了出來,冒着黑煙,吱的一直停在了巷子口,險些撞上一個跑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嚇的那人趕緊跳開。人羣一陣的起鬨:“牛老三來了!”“老三快去啊,你哥和侄子被人打呢!”
圍觀的人潮水樣的閃開了一條通道。
和尚覺得事情不對,跳下車,擠到人羣裡觀看。
騎摩托車的人鬆了車把,任由摩托車摔倒在地上,他兩步衝進了巷子。他個子不高,比牛大方要矮一個頭,但卻更壯實,眼睛大鼻子粗,衝進巷子一看,一羣市裡來的混混正在哥哥家門前揮舞棍棒和刀片呢。依稀的,看見中間包裹着的正是大哥和侄子。
一瞬間,牛老三就紅了眼,二話不說,衝進鄰居家的廚房,操起兩把菜刀,就衝了過去,如果說牛大方揮刀的時還注意着準頭,儘量不往脖子等要害的部位招呼,以免出了人命。老三牛大民卻反其道行之,撲過去,專門朝着致命的地方砍。
這點和牛學恆一樣。
噗噗,牛老三像李逵一般,衝過去,瞬間就砍倒兩個混混,鮮血噴起。本來就被牛家父子殺的有些膽寒的混混們,再也支持不住了。兩頭猛虎還能應對,三頭猛虎怎麼也不是對手。
他們鬼哭狼嚎的跑了。
其中被砍最慘的是爲首的那個混混,他被人扶起來搖搖晃晃的跑了,雙手捧着腦袋,滿頭滿臉的鮮血,跑起來姿勢特別的奇怪。
和尚面色鐵青,二話不說,返回麪包車裡,只覺得額頭有絲絲的冷汗。他經歷過的惡戰不少,但從來也還沒有見過這麼生猛的敵人。
三個姓牛的,簡直不是人啊。
十幾個混混相互幫扶着,狼狽的逃回麪包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據說,當時他們狼狽的樣子,就像是遭遇了一場車禍,每個人都掛彩,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劫後餘生的恐懼。
牛老三握着帶血的菜刀要追殺,被牛大方拽住了。
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下來了。
巷子裡的棍棒扔的到處都是。
牛家三人站在門前,握着帶血的刀。
門樓的燈亮了。
牛學恆的媽媽打開鐵門走了出來,鄰居和看熱鬧的人們呼啦一下的圍了過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音比剛纔混混們的鬼哭狼嚎還要大。
“哥,我走了!”牛老三把刀一扔,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整理衣服。
“老三,吃完飯再走吧?”牛學恆的媽媽叫他留下來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呢。”牛老三走出巷子,扶起摩托車,蹬了幾腳,沒蹬着。牛學恆跑了過來,“三叔,吃完飯再走吧?”幫忙扶着摩托車。牛老三蹲在身子,在油管處鼓搗了一下,這回一下就蹬着了,摩托車冒出黑煙,他向牛學恆一點頭:“回去吧,我走了。”
牛學恆知道三叔的脾氣,也不再說什麼。
人羣漸漸散去。
整個戰鬥從開始要結束,也不過七八分鐘的時候,等到郭慕華聽到消息,連忙跑來時,巷子裡已經沒有人,只在遠處的亮燈處,有人向沒有看到“精彩戰況”的後來人,講訴事情的經過呢。
牛學恆的媽媽拿着掃帚正在清掃巷子裡的戰場。一邊掃,一邊罵:“這幫流氓……”擡眼看見郭慕華,笑:“慕華來了啊,吃飯了嗎?晚上到我吃吧。”
“行!姑,老牛在吧?”郭慕華問。
“在呢。”
郭慕華看一眼現場的血跡,知道肯定經歷了一場惡戰。進了院子,看見堂屋裡燈光明亮,鄉衛生院的趙醫生正在給牛大方包紮傷口。牛大方後背中了一刀,雖然傷勢不重,但也算是掛彩了。
“姑父。”郭慕華打一個招呼,進了牛學恆的房間。
房間裡,牛學恆頭髮溼漉漉的,像是剛洗過澡,這時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呢。見郭慕華進來,他從沙發上跳下來,穿上拖鞋,笑:“你聽說了是吧?”
“嗯,這麼大事……”郭慕華在沙發上坐下,有些憂心。
“沒事。”牛學恆在沙發上坐好了,把電視的聲音關小點,不屑的說:“他們那幫子人根本不經砍,呵呵,今天真是砍得痛快!”
據事後統計,和尚帶來的十幾個混混,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雖然致命的沒有,但他們的心理蒙上了陰影,再也不敢到鄉下去猖狂了,原來他們以爲鄉下的老農好欺,現在可不敢這麼想了。
最生氣、最灰頭土臉的是和尚,因爲這一次受傷的人多,動靜大,所以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連帶着他一次被牛學恆捅傷的消息,一起在道上傳開了。人們把這當成了笑談,和尚的臉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