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林被放出來的那一天,李老順生氣極了,當着手下兄弟們的面,惡狠狠的掀翻了面前的老闆桌。桌上的檯燈和兩件精美的瓷器摔在地上,化成了碎片,巨大的砰然聲音讓整個房間都好像搖晃了一下。
李老順面容扭曲的抽搐喘息着,眼睛裡在冒火。
何老四、老黑和張凱豐站在房間的角落裡,低着頭,一言不發。
本來按照計劃,趙天林起碼得被關個三倆年,足夠李老順把郊區混混們都給收拾了,但沒有想到趙天林的能量竟然不小,上下川騰的竟然把三年徒刑改成了三年緩刑。
關於這一點,李老順質問了某個答應了他的領導。
領導當然不會跟他說是受到了省城的壓力,只跟他說是因爲證據不夠充分,現在判趙天林三年緩刑都還是勉勉強強的呢。
李老順沒有辦法,又不敢跟領導發脾氣,只能回家摔自己的桌子了。摔了桌子還不算,他擡起腳來,朝着桌子一陣亂踩,就好像倒在地上的不是桌子而是趙天林一樣。
一分鐘後,他終於是累了,氣喘吁吁的停住腳,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個手下,“你們說怎麼辦?”
老黑和張凱豐沒有說話,都是轉頭看着何老四。
何老四面色凝重的說:“順哥,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你再生氣也沒有用了,趙天林雖然這次逃過了牢獄之災,但爲了出來,他可是付出了大代價,他的公司都抵押了出去,所以說我們也不是完全的失敗。”
李老順扭曲的面部表情漸漸的平緩下來,他彎腰從倒在地上的桌子抽屜裡取出了一支雪茄,用火柴點着了,一邊抽一邊在房間裡來回的走。
何老四的目光隨着他移動。“順哥,如果你真是想把他一網打盡的話,今晚我們就招集兄弟們動手,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就算衝到郊區去找,也能把趙天林給辦了!”
李老順的腳步停下了,停在了窗邊,他的眼睛透過玻璃看着外面的街景,一分鐘後,搖了搖頭,“不,上兵伐謀,其下伐兵,對付趙天林這樣的角色,我不需要親自動手,更不需要打打殺殺。現在是科技時代,我們的手法不能再向以前那麼的粗糙了。”
老黑和張凱豐相互望了一下,不知道李老順的意思。何老四卻懂了一點什麼,“順哥的意思是?……”
李老順沒有回答,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問:“關於姓董的資料,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就等你的話了。”何老四回答。
李老順點頭:“好,那就把他們兩個一起辦吧。”
三天後,董哥的一樁陳年往事曝光了。原來他當年曾經失手殺過了一個人,多年來一直沒有被人揭發,沒有想到過去十年了,忽然有人到公安局進行舉報,很快的,刑警隊就強行傳喚了董哥。
事情發生的全過程,郭慕華親眼目睹,因爲正好是董哥的兒子董路從北京回來,董哥很高興,所以就把好朋友們都叫來,大夥在吳楓林的楓林小築擺了一桌。認識一下兒子,也讓兒子見一下自己的幾位新朋友。
到場的除了郭慕華和趙天林,還有兩人,一人身材瘦高,留着長頭髮,穿着花襯衫,年紀三十多歲,不到四十,坐到桌邊後,一直默默的在抽菸,連頭也很少擡。董哥介紹了一下,他叫費紅亮,是一家洗浴中心的修腳技師。
另一個人叫王小平的身材不高,胖胖的,年紀和費紅亮差不多,不過性格卻跟費紅亮完全不一樣,王小平坐在桌邊,熱情的和郭慕華、趙天林聊天,雖然以前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但卻一點也不顯生。
王小平是一個鞋匠,在東街有一小小的店鋪,專門做手工皮鞋,生意還不錯。
費紅亮和王小平是董哥非常好的兄弟,郭慕華隱隱猜到他們肯定也是退出江湖的老黑道。
等到吳楓林走進來,微笑的在桌邊坐下的時候,人就都到齊了。董哥一一爲大家做了介紹,這一桌子人就算是朋友了。吳楓林對董哥很尊敬,在董哥的面前沒有一點張狂的樣子,像是一個頑劣的學生見到了嚴格的老師一樣。
趙天林、費紅亮和王小平和董哥的兒子董路早就認識,董路和他們很熟,親熱的喊他們叔叔,董哥今天21歲,只比郭慕華大兩歲,是一個帶着黑邊眼鏡,羞澀靦腆的大男孩,大約是頭一次和郭慕華、吳楓林兩人見面,所以只是微笑的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大家坐齊了,還沒有說兩句話,吳楓林的兩個保鏢忽然闖了進來,到了吳楓林的身邊彎腰小聲的說:“有幾個警察來了?”
吳楓林面色一緊,偏頭問:“來幹什麼?”
兩個保鏢還沒有回答,五個警察已經走進了包間,包間裡融洽的氣氛瞬時緊張。郭慕華認得其中的一個警察,知道他是刑警隊的,叫李大偉,是呂方圓的同事。
趙天林看見警察,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低下頭恨恨的喝了一口酒,心說難道他媽的又是來抓老子的?老子的罰款已經交了,你們還要怎麼的?
不過警察並不是衝着他來。
“誰叫董東平?”李大偉進了包間,先掃視了一圈包間裡的幾個人,大家都假裝低頭喝茶,沒有人看他,他卻仔細的看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像是要記住每個人的樣子,然後他才問。
“是我。”看到三五個身穿警服一臉嚴肅的警察門也沒有敲就闖了進來,董哥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那好,跟我們走一趟吧。”李大偉亮了一下工作證,“我刑警隊,有一件事請你到局裡協助我們調查一下。”
董哥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對滿眼驚訝臉色漲紅的兒子微微一笑,“你慢慢吃吧,我一會就回來。”
郭慕華,吳楓林,趙天林、費紅亮和王小平都站了起來,吳楓林問:“董哥犯了什麼事?”
李大偉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董哥被五個警察帶離了酒店。
董路跟在後面大喊:“你們爲什麼帶走我爸爸?他犯了什麼罪?你們說話啊……”
一個警察轉頭對他說:“你是他的兒子是吧?正好,省的我們去家通知你了。”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單子,遞給了他。董路接住一看,是一張拘留證。
董路眼睜睜的看着爸爸被帶上了警車,而且被戴上了手銬,上車之前董哥回頭衝着兒子苦澀的笑了一下,他覺得今天的時間實在是不巧,警察可以抓他,但爲什麼不早幾天或者晚幾天,偏偏是今天讓兒子看到了發生的一切?
酒店前有人圍觀,大家竊竊私語,猜測着被帶走的中年人究竟犯了什麼罪。
郭慕華掏出手機給呂芳圓打了過去,詢問董哥的情況,呂芳圓告訴他,董哥十年前殺過人,現在有人舉報,而且證據比較充分,所以刑警隊要抓他。對於殺人,郭慕華他們並不驚訝,對於董哥這樣的老江湖,殺過人不會太讓人驚訝,可要是事隔十年後,重新被揪出來,就有點奇怪了。
第二天,更多的關於事情的細節被透漏出來,原來董哥在十年前確實殺了人,而且殺的人還不是一般人,而是他的一個拜把的兄弟。事情有隱情,當時在場的一共有十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李老順,不過他們都發誓,絕對不把此事泄漏出去,所以這件事就被壓了下來,想不到十年後被李老順利用揭發了出來。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董哥承認了,進到刑警隊,不需要警察多問,就把殺人的罪行承認了,這樣一來,誰也沒辦法再救他。我國法律,殺人雖然不一定就是死,但長時間的牢獄生活肯定是免不了了。
當天下午,鬱悶的郭慕華來到醫院,和在醫院裡的陸張飛說了起來。陸張飛聽了董哥的事情,問:“董哥怎麼會殺了自己的把兄弟?這中間是不是有誤會?”
郭慕華點頭:“董哥是一個很穩重的人,不要說殺把兄弟,就是殺混混,他也絕對不會輕易下手,中間肯定是有故事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清楚。”
“那你打算怎麼辦?”
“和趙哥,吳哥還有董哥的兒子商議過了,給董哥請最好的律師,打最好的官司。”郭慕華沉默了一下,說:“這是我們能夠做到的唯一。”
陸張飛點頭。
三天後,郭慕華接到董哥律師的信息,說董哥想要見他。不過董哥現在不能隨便見人,除了他的律師,甚至家人都不能隨便見。郭慕華心裡知道董哥見自己一定是有要事,於是就請唐老闆幫忙。唐老闆活動了一下,第二天早上用他的奧迪車把郭慕華送進了看守所,經過全身檢查後,才見到了董哥。
董哥已經穿的是囚衣了,整個人憔悴了,頭髮一夜之間也好像斑白了許多,他隔着鐵窗向着郭慕華點頭微笑。
瞬間,郭慕華一陣的心酸,自從踏進高中和韓森林、雷震子他們步步結怨,知道最後和張偉強公開戰爭,在這期間董哥都一直在默默無私的幫助着他,期間若沒有董哥的幫助,他不但不能立足,而且一定死好幾回了。
“董哥,你叫我?”郭慕華忍着淚水,紅着眼圈,說了一句最普通的話,他沒有問董哥在裡面過的好不好,他覺得不必問,問了顯得看輕了董哥,董哥是什麼人,是一隱退的江湖老大,區區的看守所還能爲難住他嗎?
“嗯。”董哥點點頭,“我想告訴你,危險就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