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
韓琛韓姑爺正講的興起,頗有前世主持年會給一幫員工打雞血的感覺。
卻見那衙役、兵丁,俱都大喊大叫,猶如受驚的騾子一般。
許進川許捕頭,當真好身手,三兩步衝上臺子,手持腰刀:“焦潤師,你在江西的事發了,跟本官走一遭吧!”
天可見憐,這雜碎竟然能落到本官手中!
若不讓這滿嘴噴糞的老狗吃些苦頭,本官這家傳的刑罰手段,便算是失傳了!
焦潤師當即被喝的肝膽俱裂!
怎的,消息傳遞如此之快!?
不應該啊!
本宗師可是算過的,官府傳遞消息,便是走驛站,也不可能有此神速!
更別提臨近年關,路上苦寒……
“人犯焦潤師,還不束手就擒!”
許進川威風凜凜,手上一抖,那拿人用的鐵鏈便套在焦老狗的脖子上,嘩啦一聲,把焦老狗拉倒在臺子上!
臺下,那些衙役、兵丁,吆五喝六,將獨清學派的人趕在一起,有企圖逃逸的,當場用水火棍砸翻在地,一併綁了!
一時之間,當真是哭聲震天,喊冤者不斷!
圍觀的百姓,個個拍手叫好。
甚的大儒、宗師,原來是個招搖撞騙的賊人!
韓琛韓姑爺卻愣在當場。
怎的,本姑爺正說到興頭上,怎就開始喊打喊抓了?
朝廷終於開始注重言論了?
待聽到許捕頭喊出焦老狗的罪名時,韓姑爺悄悄舒了口氣,鬆開了抓在村正上的手……本姑爺,可沒想着拘捕啥的,本姑爺是正經人、好市民,纔不怕官府執法呢!
一場辯論,竟然以鬧劇收場。
看的那些文士、大儒們,一個個臉色鐵青!
這特涼的,是我士林一大丑聞啊!
竟然有如此多的士子被一個招搖撞騙之輩矇蔽,真真是,丟盡我名教的臉面!
當下,有不少被衙役、兵丁按住的讀書人,被有心的記住了長相出身,便是這一遭能脫開干係,怕是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知道多少人,心底在後悔。
早知這焦潤師和獨清學派竟然是騙子,老夫等人應該一開始就跳出來呵斥他等的行徑!
任由事態發展到這等地步,往後但凡被人提起,可不會言說某某被人騙了,只會說寧波的讀書人被一騙子戲弄的團團轉……
這玩意,完全適合充當地圖攻擊的武器,你還無可辯駁,因爲,當真發生過。
再看人羣中,那百姓們噓聲四起,怕是經此一事,寧波城裡的讀書人,日子都要難過一陣子了。
唯一能挽救些臉面的,竟然是那沒有功名、贅婿身份的韓琛韓不癲!
當即,有大佬衝身旁的弟子、隨從使眼色,小輩們瞬間明白,急匆匆的鑽進人羣,四處鼓動。
於是,本以爲就此結束的韓姑爺,被一衆百姓留下,繼續講述他那聖人大道!
真•寧波士林遮羞布,實錘了!
臺子下面,大牛和萬管家帶着家丁們,將高臺團團圍住,生怕有人擁擠過來,衝撞了姑爺。
一個個挺胸疊肚,幸與榮焉。
萬管家心底卻在暗暗驚訝,剛剛衙役、兵丁們動手拿人,一片慌亂,誰也不知究竟是要抓哪個?
當時萬管家都在懷疑,是不是焦老狗走通了官府的路子,眼看辯不過姑爺,對方要使壞,派人抓姑爺?
那些隨他來的大王莊家丁,顯然也是想到了此處,竟然沒一個怕的,彪呼呼的就往前衝,壓根不曾將衙役、兵丁們放在眼裡……
莫非,不但罵人會傳染,這眼大如萁毛病,也會傳染不成?
陳繼儒陳相公住在大王莊,不但把姑爺帶壞了,竟然把這些家丁也帶壞了!
心下雖然吐槽,但萬管家卻是明白,這些家丁,眼中怕是隻有姑爺一人!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姑爺要是真的攤上官司,怕是一聲招呼,這些家丁就會同他一道……反了!
想到此處,萬管家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強迫自己不再往深處想,只感嘆大王莊的家丁們忠心耿耿。
越國公府中,楚雲兮楚小姐一直呆在書房,哪也不去,面前的桌臺上倒是放着一本翻開的賬本,卻不曾看。
“小姐,莫要擔心,姑爺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會敗的。”
春兒實在看不過眼,只得在旁邊輕聲勸慰,“姑爺素有才名,怎會說不過一個老朽?”
“唉,你不懂的。”
楚雲兮一臉愁容,“那呆子是會寫詩作詞,可,終究不是一個路數……”
話還未說完,就見方大娘從門外闖進來!
“小姐小姐,事情結束了,姑爺大獲全勝!”
方大娘滿頭是汗,心下明白,甚的姑爺威武、焦老狗是個賊人這等話,需放在後面說,先把結果說清楚,纔是關鍵!
果然,楚雲兮呼的一下站起身,俏臉之上,瞬間撥雲見日,“乳母說的可是真的!?”
卻是喜不自勝之下,不敢相信。
“當真當真,自然當真!”
方大娘被楚雲兮拉着手掌,心裡卻是快慰。
這韓琛倒是有幾分本事,不曾讓我家小姐傷心。
那方大娘乃是楚雲兮的乳母,自小照看大的,說句逾越的話,當真視如己出。
只因年輕時,生下一個女兒,沒出月子便夭了,是以,方大娘是真把楚雲兮當做自己的親閨女看待。
加上方大娘本就是越國公楚家的家生子,主僕情深,世代恩義,兩人之間的感情,不同於其他婆子、下人。
當下,方大娘哄着楚雲兮穩了心神,將姑爺如何辯駁的焦老狗啞口無言、老狗身份敗露竟然是個巨騙等等,細細說了,聽的楚小姐心潮澎湃,俏臉微紅。
在一旁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花娘卻是突然開口:“姑爺這經歷,怎的和話本中寫的一般來着?”
話一出口,引的其他三人同時發笑,只覺這丫頭憨厚可愛,就是愛看話本了點。
花娘訕訕然賠笑,只當自己說錯了話。
她情知自己口舌笨,平日裡總是不敢多說話,整整一個上午,春兒不時規勸小姐,她心裡也急,偏不知該如何說,捱到中午,誰知一開口,又鬧了笑話。
“你莫要不自在。”
春兒抱住花娘那厚重的胳膊,“大傢伙笑,是心裡高興呢。”
花娘聞言,這才笑的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