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然一聽,這才明白白明昊一直對自己使眼色是什麼意思,心裡咯噔一下,心說完了,這老頭來頭居然這麼大?自己真是要丟人了。
他對自己其實沒有多少的信心。只是憑着感覺胡說一通罷了。
張文山早就認出了白明昊,只是知道白家的身份,見白明昊不和自己打招呼,以爲是故意隱藏身份,不過現在他被司徒然的話勾起了興致,哪裡還顧得上白明昊。
“呵呵,老朽知道是你,不過小夥子,來,先幫我看看!”
司徒然心說再看纔是我腦袋有問題了,搖了搖頭,不看。
張老頭心裡有些着急了: “小夥子,來吧,幫老朽一個忙,就這一次了。”
司徒然看了一眼白明昊,搖搖頭,不看。
老頭是真急了,活了一輩子,何時聽到過如此精妙的評論。前朝大家都入不了人家法眼,這是什麼水平?
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些自負的,這就是文人的通病,誰也免不了俗,前面的都說完了,偏偏到自己這了卻不說了,張老頭心裡就像貓在撓一樣。
作爲當世第一大家,平時都是拍馬之聲,哪有中肯的評說,今日見得如此高人,放走了的話,老頭子估計得耿耿於懷一輩子。
張文山誠懇的對着司徒然說道: “年輕人,幫老朽一個忙,中不?老朽有禮了。”
說完,彎腰就是一禮,嚇的張麒麟連忙扶着他,嘴裡還說道: “曾爺爺,您怎麼給個小輩見禮啊,小子,快我點評點評,諾,這些錢歸你了……!”
說着從錢夾裡掏出厚厚的一沓鈔票,對着司徒然揚了揚。
“滾一邊。”
張懷古一腳踹開張麒麟,心說這羣敗家子,眼裡除了錢還有什麼?看人家那架勢,像是缺錢的?
他快走兩步,臉上掛着笑容,對着司徒然說道: “年輕人,就請幫家父一個忙吧?你看老爺子都八十了,也不容易不是?”
司徒然見人家一把年紀了還對着自己行禮,心說,得,我不管了,愛怎的怎的吧,大不了再說點驚世駭俗的出來,反正我是受得了,老頭子啊老頭子,哎呀,算了,還是說些好話吧。
司徒然想到這,走上前去指着玻璃罩裡的那臉盆大的壽字,開口說道: “此字筆力恰到好處,撇豎險勁,貴在通變,只是最後那收山之筆,卻出現顫抖,必是書寫之人心境不穩之故,只此一,可稱敗筆。”
店裡靜的掉根針都可以聽得見響動,一屋子的人,出了司徒然一個,全部僵化。
白明昊都有些傻了,心說你小子真是狂起來沒邊了,當世第一大家的收山,居然叫做敗筆,要是被自家老爺子知道了,還指不定會怎麼樣了,要知道白明昊的爺爺可是張文山的第一粉絲。
張文山心裡翻江倒海,嘴裡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 “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是如何知道的?
六十大壽那日,他把自己關在書房,特意靜心了一整天,待得暮時才下筆,見得前面筆畫蒼勁,以前絕沒有這麼高的水平,心裡激動,卻不知道影響到最後一筆收山。
直到司徒然評說之前,他一直都認爲此字是他畢生之驕傲,絕對比起前朝大家,也是不遑多讓,到頭來卻換來敗筆二字。
此刻張文山心裡的想法就是:這小子是人嗎?絕對不是!
張老爺子是對的,這小子不是常人。有誰可以天天用前世大家的字帖來擦屁股的?
看到滿屋的人都沒動靜,司徒然有些心虛,他本來是要說好話的,卻話到嘴邊就變了,他悄悄說道: “老白,我們走!”
幾人正要溜出大門,張文山纔回過神來,他激動的一聲大喝: “慢!”
他撇了手裡的柺杖,緊走兩步,趕上司徒然對着他長身一揖: “年輕人說言之精闢,實在是老朽生平僅見,最後那字,正是老朽所寫,倒腳方家笑話了,觀字就可看出寫字之人心態,真是神仙中人啊!
滿店的人這纔回過神來,尤其那些書畫行家,狂熱的看着司徒然,像是見到那不世出的稀世孤本一般。
都是愛字畫之人,看看人家這水平,自己做火箭也趕不上了,什麼人家才能培養出如此奇才?
張文山不等司徒然說話,又開口說道: “大師必是行家,今日千萬請賜教一二。”
司徒然心說我是什麼狗屁大師,全是老東西*出來的。不過他確有些自信,連老東西最後和他比試都是要敗下陣來,所以寫字他很在行。
司徒然很是認真的點點頭: “賜教不敢當,不過我可以寫寫看!”
白明昊腳下一軟,趕緊攔下: “哦老爺子,我們還有些事,我看不如就改日……!”
張文上橫了他一眼,白明昊立刻住嘴。
筆墨倒是現成的,不大工夫,一張三尺宣紙就鋪在司徒然面前。
張文山更是親自磨墨,一隻象牙狼毫大楷就橫在筆架上,旁觀之人都看出來了,老頭還是有些不服,這大楷非得有幾十年的功底才運用得自如,而且需要極大的腕力,哪是這個小子可以用的?
其實旁人會錯了意,張文山是真心想要請教的,這筆更是這店裡最好的一支了,價值不菲。
司徒然走上前去,拿起筆看看了,搖了搖頭,嘀嘀咕咕的說道: “這是什麼破筆嘛?我用的可是千年狼毫,也難怪寫出來的字不好看!”
張文山差點沒把硯臺給打破了: “這世界有千年狼毫嗎?這筆就自己看來都是上品,但是在人家眼裡簡直有些不堪入目,這,這小子什麼來頭啊?
司徒然拿起筆,飽蘸墨汁,說道: “我也寫一個同樣的字吧,這是個壽字沒錯吧?”
他學的是上古篆體,這卻是簡體字,可憐了一羣人被他刺激得沒發瘋就很不錯了:你連字都認識?你,你,看你如何寫!
司徒然自顧自的揮筆一劃,一個斗大的壽字躍然於紙上,當真是龍飛鳳舞,氣勢如虹。寫完之後,司徒然眉頭緊皺,放下筆長嘆一聲: “這筆和紙都不是上上之選,今天也只能這樣了,這什麼筆和紙嘛!”
旁邊人都傻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字,就覺得那字似虛幻似真實,如此完美的契合於天地之間,彷彿天地靈秀盡鍾於此,神,絕對是神來之筆。
張文山就覺得自己幾十年沒勘破的那道坎突然一下被人打開,那層窗戶紙被這字一通而破,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多麼神奇的世界啊!
老頭子激動的咕咚一聲,背過氣去,嚇得張懷古和其他人連忙哭天抹淚的奔上前去。
司徒然一看,壞了,心說姑奶奶,這下玩大了?
他連忙搶上前去,一號脈,老頭子氣血上涌,血堵在腦袋裡下不去了,司徒然一看不妙,這他奶奶的成了植物人自己脫不了干係,連忙推開張懷古,也不顧別人的呵斥,放平張文山,右手凝氣成針,照着他全身一百零八處穴道連連揮動,一股股冰冷的氣針刺進穴道,然後司徒然運轉內力,化爲絲絲氣流,那氣流就如一隻大手,透入張文山腦袋,梳理着那被堵塞的血管。
張文山猛的一聲咳,吐出一道濃痰,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裡猛地爆發出一股光芒,全身不知道從哪來的一股力量,推開四周扶着自己的人,眼光落在司徒然身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旁邊人連忙閃開。
“師傅,請收小老兒爲徒。”
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司徒然一看,這不亂套了嗎?天啊,以後再也不這樣玩兒了。他反應過來,連忙去扶老頭: “老爺子,你這是做什麼啊?快起來,一切好商量…..。”
張山倔強的看着司徒然,說道: “達者爲師,相對於師傅,我簡直纔是六歲小兒,請師傅務必收下小老兒。”
說完,又磕起頭來。
經過最初的慌張,司徒然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扶起老頭子,對着張文山說道: “老爺子,您不必這樣,其實琴棋書畫,唯心而已,好了,老白,我們走吧。”
司徒然逃一般的跑了出去,留下張文山在哪喃喃自語:唯心而已,唯心而已。
張懷古追了上來,他當然看出司徒然是這一羣年輕人的頭頭,他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司徒然: “小兄弟,以後有時間還請過來坐坐,今天實在有些抱歉,打擾你了,以後有什麼事請儘管開口。”
他當然清楚有着司徒然這樣人物的家族不可能有事求到他頭上來,但是商人的精明就在於此,靠上這種關係,對自己家族說不定又是一個契機呢!哎,看看人家寫的那字!
“翰墨軒”外,司徒然看着白明昊等人崇拜的眼神說道: “哼,別崇拜,我只是個傳說,哎,寂寞啊!我不但會看相,也會看字。”
白明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