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還行’這兩個字的意義實在太豐富。老外思貝兒嘴裡的還行，在普通人看來那就是珍饈美味，要飯花子嘴裡的還行，說不定連狗都不吃，天差地別。
南宮今天還要上班，先走一步，蘇銘帶着南宮煌去動物園的小廚房，那裡現成的鍋碗瓢盆，食材調料，讓他現場露一手。
廚房兩個阿姨看見蘇銘來了，臉上都要笑開了花，“領導，來檢查工作啊？您放心吧，你上任之後，咱們園裡就沒短過錢，廚房的經費向來給得多多的，咱兩一定讓所有同志吃飽吃好！”
另一個阿姨獻寶似得拿着個小本子翻開，每一頁上都寫滿了字，阿姨詳細的介紹說：“園長您看，這是每天的詳細採購賬目，當天的菜譜……”
這兩個阿姨都四五十歲了，農村來的，也不會用電腦，記賬寫菜譜還停留在紙筆階段。
蘇銘也不着急讓南宮煌做菜，而是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頁賬目，表揚了兩位阿姨一番，這才說明了來意。
“那好園長，您忙着，我們去外面等，有時您叫一聲。”
南宮煌拿着記賬的小賬本，百無聊賴的翻了兩頁，丟到一邊，滿臉的不屑：“姐夫，聽我姐說，你一年都好幾千萬收入的人，還在乎這幾百塊？這也太摳門了吧。”
“這不是我在乎不在乎的問題，是這兩個阿姨在不在乎。”蘇銘搖頭笑笑說。那兩個阿姨都是動物園最基層員工，平時沒有什麼機會和自己這樣的‘大領導’打交道，難得自己主動來廚房，她們主動在自己面前，展現一下工作成績。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不懂，你給我說說。”南宮煌好奇問。
“動物園賬目有專業的會計管着，不需要我來操心。我也不在小食堂吃飯，這本帳我看不看沒什麼區別。可是如果剛纔我不看。或者很漫不經心應付似得看兩眼，會挫傷她們工作積極性的。”蘇銘說。
“好像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南宮煌撓撓頭。
“打個比方，就像你要是做了一件露臉的事，興沖沖的回家跟你爸一說，本以爲你爸能好好表揚你兩句，結果你爸聽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洗澡去了，你是什麼感覺？”蘇銘笑道。
“我爸？！他從小到大就從來沒表揚過我！”南宮煌兩隻手插在肥大的牛仔褲口袋裡，晃晃身體，“不過，我好想也沒做過什麼露臉的事情。”
“英雄救美就很露臉，不過下次要注意方式方法。”蘇銘拍了拍南宮煌的肩膀，“行了，去做個菜我嚐嚐。”
“好咧！其實姐夫不瞞你說，我理論課雖然不行，手藝還是不錯的。”被蘇銘表揚了一句。南宮煌明顯有點興奮，興沖沖的在廚房裡翻找了一陣，最後找了一塊豬排。幾塊生薑。
“姐夫，我做個糖醋排骨吧。”
“可以。”蘇銘點點頭，拖了把椅子過來，點上根菸，坐着看南宮煌做菜。
南宮煌拽了條圍裙繫上，手腳利索把豬排剁成兩寸長短的小塊焯水，用這個時間切蔥薑蒜配料，整個過程看上去倒是挺專業的，不愧是東方廚師培訓學校畢業的專業人才。很有電視上大廚的風采。
看起來，這小子這幾年也不是啥都沒學到。至少廚師的基本技能都熟練掌握了。他一個警察世家，不去考警校。而是去上廚師學校，也是有原因的，據說他從小就喜歡下廚，只有下廚的時候能保持專心，別的事都是三分鐘熱度，幹不長久。
南宮煌做菜從始至終，嘴角始終斜斜叼着一根菸，下面的竈上在冒煙，上面他嘴裡也跟着冒煙，菸灰越來越長，蘇銘很擔心會不會掉到鍋裡。
經歷了最後十分鐘小火收汁，南宮煌朝窩裡加了一勺香醋，啪的關上了火，握着炒鍋手柄手腕一抖，把鍋裡的糖醋排骨裝盤，然後又撒了點事先切好的蔥花，端到蘇銘面前。
“嚐嚐姐夫。”南宮煌從筷籠裡抽出一雙筷子遞過來，然後在圍裙上擦擦手，又摸出一根菸點上。
“看起來很不錯嘛！”蘇銘先比了個大拇指，眼前的糖醋排骨還冒着熱氣，聞起來就香甜香甜的，濃濃的醬汁和排骨融合在一起，配合上翠綠色的點點蔥花，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從色香味三個方面來評判的話，色和香這兩項，絕對在平均水準之上，當個普通廚師沒有任何問題。
蘇銘夾了一塊，放進嘴裡。
酸甜醬汁的味道融化在嘴裡，讓人忍不住就去咬被醬汁包裹着的小排……一口咬下去……
恩？沒太能咬得動。
用點力，再咬！
好，順利咬開，咀嚼了幾下，排骨就像是橡皮似得，頑強的抵抗着牙齒的進攻，可惜最終還是胳膊扭不過大腿，命喪蘇銘口中。
排骨也在蘇銘嘴裡留下了鬥爭的痕跡……牙齒縫裡，塞了很多肉絲。俗稱，塞牙。
“怎麼樣，姐夫？”南宮煌問。
“我再嘗一塊。”蘇銘又找了塊稍微小一點的。
吃起來，和剛纔那塊差不多。
蘇銘放下筷子，說：“色香味三種，100分滿分，色香我可以給你80分，至於味道嘛，勉強60分。”蘇銘找了根牙籤朝外挨個牙縫裡朝外剔肉絲，含糊不清的說：“燒得太老了。”
這個排骨吧，說難吃不至於，就是燒得太老，影響口感，連蘇銘都能嚐出來，更不要說某些挑剔的食客了。要是普通的家庭，或者街邊大排檔什麼的，倒是還能湊合吃吃，可正兒八經開飯店，客人就算不摔盤子，下次也不會再來吃了。
“60分也不錯。及格了嘛。”南宮煌沒心沒肺的，彈了彈手頭的菸灰：“反正我做菜不是我強項。”
“那你強項是什麼？”蘇銘問。
作爲一個廚師，做菜不是強項。那什麼是強項？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廚師中唱歌最好的，歌手中做菜最棒的那種奇人？
南宮煌站起來把菸頭丟地上踩滅。問：“有酒沒？”
“有啊。”廚房後面小倉庫裡常備着幾箱紅白啤，以備有時候招待客戶，或者內部聚餐。
這小子的強項是喝酒？
蘇銘心想自己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啊，老天爺居然給自己發來這麼個極品‘菸酒生’小舅子。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蘇銘對南宮煌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從倉庫裡選了兩種酒，一瓶礦泉水，還有幾塊檸檬小水果。又從冰箱裡拿了一盒凍好的冰塊，在桌上一溜排擺開，隨便找了個幾個長口的空玻璃杯，把幾種酒混合在一起，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之後，幾種酒層次分明的混合在杯子裡，南宮煌隨手朝杯子口插了片開口檸檬，把杯子推到蘇銘面前。
“你是調酒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蘇銘還是知道他剛纔在幹嘛的。
“我自學的。”南宮煌一臉自豪的說：“我一直想自己開個酒吧。就是沒錢。我爸又不肯支持我，姐夫，不是我吹牛。我調酒的手法，在我們學校裡絕對是頂尖的，市裡幾個著名酒吧的調酒師都不如我。”
調酒這種事關鍵看手法，味道反而沒那麼重要。絕大多數人，哪怕經常喝酒的老酒鬼，其實根本分辨不出來幾種酒是否比例恰當，口感品質如何。蘇銘就更分辨不出來了，僅僅從剛纔南宮煌的手法來看，就跟變戲法似得。相當能吸引眼球。
沒想到他還有這門本事，蘇銘考慮了一下：“這樣吧。聽風閣一共有五層，下面兩層做飯店。第三層，可以改成一個小型酒吧。我聘用你了，你去負責這個酒吧。”
這小子長相還挺帥的，有南宮家的基因在那裡放着，南宮煌想要醜也醜不到哪裡去，要是走帥哥路線，再配合上不錯的調酒手法，絕對能吸引一大片少女。
而且能看得出來，南宮煌對這一行感興趣。剛纔他做排骨的時候，從頭到尾都叼着煙，吊兒郎當的，可調酒的時候，非但沒抽菸，整個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酒上，非常的投入。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就算是一個根本不會調酒的人，只要有興趣，一樣可以學得好。何況他本身的底子就很不錯。
蘇銘很少去酒吧，但也在電視上看見過調酒師調酒，南宮煌現在的手法未必就比電視上那些人差。
聽說能管理整個酒吧，即便是一個小型酒吧，南宮煌也是大喜過望，驚呼說：“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不過嘛……”蘇銘拖長了聲音，歪着頭，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南宮煌。
“姐夫，你這麼盯着我幹嘛？”南宮煌被蘇銘盯得心裡毛毛的，嚥了口口水，“你……你不是是gay吧？要潛規則我？”
“潛規則你個大頭鬼！”蘇銘翻了個白眼，指着他滿頭五顏六色的毛，“我告訴你，工作就認認真真工作，把你滿頭野雞毛都給我染回來，還有耳環什麼的，全部去掉。總而言之，把自己捯飭捯飭，什麼時候像個人樣子了，什麼時候就讓你經營酒吧。”
即便是酒吧這種充滿時尚氣味的場所，南宮煌這一身造型，也太過分了，完全不是時尚，而是就是九十年代吹剪燙，又俗又土。
“姐夫早說啊，嚇我一大跳。”南宮煌長吁一口氣，摸着頭髮，又有點捨不得的樣子，嘀咕說：“其實，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的嘛。”
蘇銘沒搭理他，直接轉身廚房外走，淡淡道：“隨便你嘍，要麼捯飭好，來管酒吧；要麼就繼續現在這樣，我重新給你找個工作，當大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