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遺體整整齊齊的擺在魏季塵的面前,全毅軍將士無不是失聲痛哭。
馬玉昆死得很安詳,死得很欣慰,他以自己的犧牲,免毅軍和定遼軍於戰火,流血衝突之中,所以,他去得很釋然。
宋慶也死得很安詳,他終於解脫了,一切都結束了,不需要再在忠義之間選擇。
“魏將軍,這是宋帥臨死之前,讓我交給你的書信。”宋慶的親兵一邊流着淚,一邊忍着悲傷,把宋慶的遺書交到了魏季塵手中。
“宋帥,你這又是何苦呢!”魏季塵心中嘆息了一聲,來自後世的魏季塵,他不能夠理解,宋慶爲什麼一定要爲這個腐朽的王朝殉葬。
輕輕打開遺書,只有一頁紙,從上面的字跡看,宋慶應該是早就寫下來了。
“餘早年落魄,三十從軍,此後連連征戰,由一介士卒升爲提督,朝廷賞戴雙眼花翎,加封尚書銜,朝廷待餘不薄,恩寵有加,唯一死以報國;天地失和,萬馬齊喑,汝今舉大旗,起兵討伐,若能富國強兵,使我中國無複列強之凌辱,餘則含笑九泉,死亦瞑目。若使天下大亂,致使我中國四分五裂,餘在地下亦不能安心,切之,切之!”
放心吧,宋帥,小子不會讓你死不瞑目,魏季塵將遺書仔細的收了起來,對左右輕聲說道:“好好保存他們的遺體,等到他們家人來了,我們定遼軍再幫忙處理身後事。”
無論如何,逝者已逝,活者還要繼續戰鬥,魏季塵即便心中沉重無比,還是領着大軍繼續前進,將毅軍的問題交給後續部隊處理。
天津城城高牆厚,後世的八國聯軍侵華之戰時,天津城牆讓洋人吃盡苦頭,他們在城下留下了慘痛的回憶,以至於簽訂《辛丑條約》的時候,它要求的第一條就是天津城牆必須拆毀。
此時,天津城的城牆上,已經遍佈了義和團和甘軍的士卒,天津城外各處,早已經響起了零散的槍聲,隨着槍聲越來越近,這些守城的士卒也是越來越緊張。
董福祥領着自己的親兵隊,策馬於城牆各處,鼓舞士氣,聲言要使定遼軍兵敗城下。
甘軍士卒都是從陝甘地區招募的,並且成軍較早,魏季塵能夠安插的內應並不多,效果也不是很理想,好在這支老式軍隊的戰鬥力也不怎麼樣,
更何況還有林黑兒這樣的巾幗英雄呢。
南門外數裡,忽的想起了三聲劇烈的炮響,驚得城牆上的士卒長身而起,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一絲敵蹤。
“定遼軍來了?”
“不知道,聽說城外已經完全亂套了。”
“不是說毅軍把守在八里臺嗎?應該能夠抵擋住定遼軍一時。”
“誰知道呢,那邊只傳過來一陣槍響,便沒有動靜了,此時又響起了炮聲,也不知是何故,莫非已經失守了?”
…
衆士卒心中惶惶然的討論者,都是心中沒底,害怕有加。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三聲極有規律的炮響,並非戰鬥,而是用來傳遞信號的。
林黑兒帶着自己的三千青年女子又出現了,她依然紅裝素裹,笑語嫣然,像是沒有感受到城牆上的緊張氣氛一樣。
毫無意外,這些青年女子又送來了不少的熱水,還有熱飯熱菜,足夠南城門上的守軍每人吃喝個飽了。
此時開春沒有多久,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更何況是一直在城牆之上吹風呢,衆士卒看到林黑兒到來,都是連聲高呼大師姐。
“大師姐,今天來的這麼晚?”
“是啊,我們口早就餓了。”
林黑兒爭取了這送水送飯的活,士卒們早就習慣了,只是感覺今天的早膳來得有點遲。
林黑兒笑着不慌不忙的說道:“看樣子,今日敵軍會來攻城,爲了讓大夥有力氣守城,我們買了一些雞鴨魚肉。”
林黑兒的話一路下,衆軍士就起了一陣騷動。
“今天有口福了,大師姐對我們真好啊。”
“嗯,多久沒吃肉了,想想就口水都流出來了。”
…
衆軍士哄搶着上前來領飯,不多時,便蹲在各處,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站在一邊的林黑兒臉上笑容更盛了,她蓮步輕移,走至守南城門的甘軍營官身邊,笑着問道:“定遼軍還沒有到嗎?”
“應該快到了。”那營官邊吃着飯,邊憂心忡忡的說道。
他在不久前便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八里臺失守了,毅軍衆將士已經投降了定遼軍。
因爲怕影響軍心,衆將領都被要求,不得告知軍士。
“聽說定遼軍中有不少的洋炮,我們這裡守得住嗎?”林黑兒攏了攏耳際的髮髻,輕聲問道。
那營官無可奈何的說道:“誰知道呢,還是聽天由命吧。”
他在心中想道:小站新軍和毅軍都倒向了定遼軍,要是真的守不住,到時候舉手投降也是一條路,聽說定遼軍從不爲難俘虜。
那營官正想着,忽的感覺自己腳下的城牆開始震動起來,耳邊更是響起了轟轟的馬蹄聲。
他站起來,看向城外,不由神色大變。
但見一支大軍從視線中出來,快速的向前行進,滾滾的朝天津城而來。
最前面是約三千多人的騎兵隊伍,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而後面,則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步隊。
當真是聲勢滔天,令人聳然動容。
方纔吃過飯後,還在城牆各處有說有笑的衆守軍士卒,都是停止交談,齊齊朝城外看去。
定遼軍來了!
僅在片刻之間,馬隊將士已經由遠及近,兵臨城下,而步隊將士也不甘示弱,快速的趕至。
整個過程,只聽見戰馬的馬蹄聲、嘶叫聲和軍士的腳步聲,除此之外,兩萬大軍,沒有一名士卒發出其他的聲音。
壓力如泰山般壓向城頭,讓把守的衆軍士透不過氣來。
那營官直到定遼軍的馬隊在城外止住,方纔反應過來,尖叫道:“快,快,回到各自戰鬥位置。”
衆軍士像是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了一樣,一片混亂的跑向城牆各處。
“殺奸臣,誅榮祿!”
魏季塵策馬於大軍右側,緩緩的行進,猛地大喝一聲。
頓時,戰號沖天而起,震驚蒼穹。
“殺奸臣,誅榮祿!”
城牆上的守軍聽得心驚膽顫,禁不住心中一緊,那營官終於知道了,爲何小站新軍不敢與定遼軍作戰,光是對方軍隊的威勢,便足以讓己方害怕三分。
“向軍門求援,向軍門求援。”營官心中一慌,還沒有交戰,馬上便對身邊的親兵急叫道。
他還想說一些什麼,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接着四肢無力。
發生了什麼事?那營官心中剛冒出這個念頭,便嘭的一聲,軟倒在地。
“張營!”他身邊的親兵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同樣的向地下栽倒。
嘭,嘭,嘭…
頃刻之間,城牆上的無數士卒都是軟倒在地,渾身上下連一絲力氣都沒有,大多還昏睡過去。
忽起的變故,讓人措手不及,那些還沒有倒下的士卒無不是驚慌失措。
義和團首領張德成捂着肚子,看先飯菜,熱水,怒叫一聲道:“有人下毒,林黑兒,你想幹什麼?”
他武藝高強,吃得又比較少,藥效比較弱,一時間放不倒他。
林黑兒見他怒視着自己,淡淡笑道:“張大哥,各爲其主而已,放心吧,我們下的是蒙汗藥,與其和魏將軍交戰喪了性命,還不如痛痛快快的睡一覺吧。”
“你!”張德成一隻手指着林黑兒,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隨後還是倒了下去,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