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將臨,李光久、魏光燾和李佔椿三路大軍共一萬餘人,便在離大甲約十公里外的地方安營紮寨,準備明日一早,便拿下大甲,爲進攻彰化做準備。
只要彰化一下,臺灣中部亦全部收復,此中意義不可謂不大,三人精神都有些亢奮。
尤其是李光久,這幾天只遭受到日軍的零星抵抗,讓他以爲臺北下了,樺山紀資、佐久間等戰死之後,在臺灣日軍已經沒有了鬥志,已經軍心全無了。
三人輕鬆的情緒顯然也影響到了手下的將領,而手下將領又影響到普通士卒,這樣一來,整支軍隊就顯得懶懶散散,警惕心也大爲下降。
夜間巡邏警戒的士卒,都是有說有笑,心情輕鬆。
“還以爲來臺灣會有一連串的惡戰呢,想不到倭人如此稀鬆平常。”一名巡邏的士卒停下了腳步,點燃一支旱菸。
“那可不是!這倭人跑得可真夠快的。”
其他幾名士卒也同樣停下了腳步,衆人坐在石塊上稍作休息。
“總督府都被攻下來了,倭人的指揮官也是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只是一些殘兵,那肯定是士氣低落,依我看,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坐船悄悄逃走了呢。”
…
密林之中,一雙雙狼一樣的眼睛,正在盯着這些巡邏的士卒。
“看來,這些支那人很大意啊,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
那些巡邏的士卒不但說話,還抽菸,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那麼引人注目。
“你說收復了臺灣,得有多大功勞,獎賞肯定少不了。”
“嗯,俺正愁娶媳婦沒有錢,拿了這筆獎賞,俺就脫了這身衣服,回家娶媳婦去了。”一名年輕的士卒憧憬着說道。
“娶啥媳婦,作哥哥的帶你去見識見識,包管你啥媳婦也不想娶了。”
幾人正說得起勁。
陡地,忽生變故。
‘嗖’的一聲輕微的響動,只見剛纔憧憬着娶媳婦的年輕士卒身體一震,他低下頭去,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支箭從前胸穿透而出。
其他幾位士卒還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倭人猶如毒蛇一樣的箭矢紛紛擊中各自的目標。
“敵…敵襲…“年輕的士卒還想要示警,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微弱無力,緊接着,黑暗中,衝出十幾名倭人,朝每人身上狠狠的補了好幾刀。
“繼續前進!”
倭人摸哨隊伍迅速的往前面推進,在他們身後,便是八千多倭人大軍。
此次夜襲,長谷川幾乎將手中的所有兵力都派遣了出來,務必做得一擊必中,並且在敵軍救援到達之前,解決戰鬥。
倭人越來越接近中國軍隊營壘,而中方士卒依然是一無所察。
“天皇萬歲,大日本帝國萬歲!”
幾乎是在一剎那,無數的倭人從黑暗之中現身,瘋狂的喊着口號,迅速的朝中方營壘發起了衝鋒。
砰砰砰…
槍聲開始在營壘四處響起,在營壘外頭守夜的士卒根本就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便犧牲在了倭人的槍口之下。
“敵襲,敵襲,…”士卒們帶着驚恐的大聲吶喊。
倭人這次其他的多不管,只管向前衝鋒,只要發現有抵抗的地方,他們便迅速的上前,不讓我中國軍隊形成有效的防禦圈。
“倭人偷襲了,倭人偷襲了。”警報聲大作,士卒們慌慌張張的剛起來,無數倭人就已經衝入了營壘。
頓時,淒厲的慘叫聲,劇烈的槍響聲,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傳得老遠。
“倭人來了!”李光久一聽到吶喊聲,便衝出門外。
但見,到處是己方的士卒被倭人追殺着,己方士卒像是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無數年輕的生命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光久目裂牙呲,額上青筋根根暴起,仰天一聲怒吼:“兄弟們,隨我殺倭!”
聞訊而來的親兵都積聚在了他的身邊,此時聽到李光久的怒吼聲,都是高喝提膽。
老湘軍士卒在統帥李光久的激勵之下,也爆發出了血性來,俱是怒吼着與敵相搏。
奈何,倭人佔着偷襲之便利,以及士兵素質強於老湘軍士卒,使得李光久部節節敗退。
營壘之內,四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奔跑的士卒。
躲在黑暗處觀戰的長谷川看到李光久竟然還能阻止三百多人反攻,不由臉色一冷,輕聲說道:“奧山義章,上去幹掉他。”
“嗨伊!”奧山沒有任何猶豫,帶上三百預備兵力,朝李光久直衝而去。
參謀長在一旁說道:“李光久爲湘軍第一悍將李續賓之子,勇猛與其父不相上下,可惜爲人太過剛愎自用了。”
“哼,不如此,此人怎會中了我之計!”長谷川冷哼一聲。
自強軍營壘,魏光燾武威軍營壘,情形同樣好不到哪裡去,火星四濺,槍聲陣陣,倭人猖狂,沒有多久便攻破了營壘,在裡面殺人放火,盡最大之努力引起中國軍隊的潰敗。
三支大軍的營壘都是相依而扎,長谷川分兵同時而襲,但是主要襲擊目標卻是李光久老湘軍營壘,讓清軍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亂之中。
黑夜中,李佔椿、魏光燾等人,根本就不知道倭人來了多少人,他們自顧不暇,那麼還會想到派兵去支援李光久。
如今,李佔椿心中是悔恨交加,後悔沒有聽段祺瑞的勸告,恨李久光太過貪功,他也不想一想,他自己與李久光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李帥!”手下一臉着急的看着他,大聲說道:“如今,我軍已經潰不成軍,再不撤退就來不及了。”
“撤!”從李佔椿牙縫裡,擠出這個字來。
自強軍最先向後面敗退,其他兩支大軍見了,同樣是倉皇逃跑。
長谷川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人太多,他吞不下,只要中國軍隊退了,他纔好逐步解決。
“放他們走,我們的目標是李光久和魏光燾!”長谷川幾乎在自強軍開始撤退的時候,便馬上下達了新的命令。
殺啊!
倭人分出少量的追兵追擊嚇唬自強軍,其餘則加入到對李光久和魏光燾的合圍之中。
李光久覺得自己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四面八方都是倭人的喊打喊殺聲。
“兄弟們,我李某對不住你們啊。”李光久不由老淚縱橫。
“大人!”周圍的親兵都是悲切叫喊。
而此時,奧山則領着一支三百人的隊伍,朝他衝鋒而來。
“魏將軍,某悔當初不聽你之話。”李光久看到一個個熟悉的臉龐失去了神采,不由狂吼一聲:“想要殺我李光久,就要付出血的代價,衆兄弟,隨我殺倭,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了。”
李久光見數以百計的倭人朝他衝來,便知道,自己等人已經被倭人團團包圍,已然沒有跑出去的機會。
李光久率領剩下的一百來名親兵,與奧山支隊碰在了一起。
刀光四閃,鮮血飛濺。
李光久瘋狂的砍殺着,他要在臨死之前,儘可能的多拉一些倭人墊背。
廝殺聲由強到弱,漸漸趨於稀落。
不知何時,李光久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他茫然的擡起頭來,只見自己的親兵都已經倒在了地上,而倭人則圍在他的四周,冷冷的看着他。
要結束了嗎?
不,只要我不倒下,就要繼續殺敵!
李光久眼中的迷茫變得堅定,他爆喝一聲。
“噗…”
一粒子彈飛射而來,射中他的左肩,卻看不出鮮血流出來,因爲,李光久已經渾身是血了。
李光久咬着牙,揚起刀,朝最近一名倭人衝去。
“噗,噗,噗!”
旋即,又是連續的三粒子彈射來,一粒擊中他的腹部,一粒擊中他拿刀的手,另外一粒擊中他的大腿。
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向他的大腦神經中樞傳來,李光久強忍着痛,右手卻再也拿不住刀。
哐噹一聲,掉落在地上,這一刻,李光久連站穩都十分困難,他身子乏力,眼前一片朦朧。
然而,他咬着牙不讓自己倒下,他單膝着地,緊緊瞪着前面的倭人,眼中是無盡的恨意。
“殺倭,殺倭,…”李光久口吐鮮血,聲音早已經沙啞,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侵入倭人的心脾。
他知道,魏季塵一定會爲他報仇的,雖然兩人之間有過節,但是,他知道,魏季塵一定會爲他報仇。
李光久並不知道的是,魏季塵根本就不知道兩人有什麼過節。
“八嘎!”奧山惱羞成怒,看見李光久還沒有倒下,不由走上前來。
“殺倭!”李光久忽然嘶吼一聲,眼中爆發出最後的精光來,撲在奧山身上,用白森森的牙齒咬向了奧山的脖子。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砰砰砰…
周圍倭人士兵慌忙朝李光久開槍。
然而,奧山的脖子已經被李光久咬出了一大塊肉,鮮血順着他的脖子,往外汩汩直冒。
等到衆倭人好不容易拖開李光久,把奧山救出來的時候,奧山已經睜大着眼睛,死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