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還有一更,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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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道經過幾日急行軍,終於在預定時間之前達到了海城範圍內,他將手下軍隊駐紮在離城不遠的缸瓦寨,便帶着幾名下屬,急急忙忙的前往海城報道。
一路之上,徐邦道不斷碰到四處巡邏的士兵,嚴格驗明身份之後,士卒纔會放行,來來往往也都以傳令兵居多,他們騎着馬或由海城奔往周圍各城鎮,或由四面八方,只往海城而來。
大戰之前緊張的氣氛顯而易見,徐邦道聽說魏字軍軍士個個都是毫不畏死之卒,不過如今看見來往的士卒雖然比起一般之卒較爲精銳,但是也沒有看出兇悍不畏死之態。
“大人,魏字軍上次一戰,損失頗重,聽說從其他軍補充進來了大量的士卒。”旁邊的營官看到徐邦道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提醒道。
徐邦道有些擔憂的說道:“聶桂林的奉軍雖然人多勢衆,但是不堪一擊,蔣希夷的希字軍進攻不足,防守有餘,原本只剩下魏字軍、毅軍馬金敘部仁字軍以及老夫的拱衛軍,如今魏字軍戰力也是大幅下降,反攻析木城形勢不容樂觀啊。”
徐邦道來之前,可是一腔熱血,但是如今到了海城,分析了一下形勢,又覺得前途飄渺,魏字軍新改編的軍隊,就算他魏季塵再厲害,軍隊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磨合啊。
營官寬慰他說道:“大人,既然魏季塵敢向朝廷提出反攻析木城,一定有了周密的計劃,我等只要聽從他的命令即可,到時萬一失敗,也不能怪罪到我們的身上來。”
徐邦道瞟了他一眼,不悅的說道:“反攻析木城關係到我遼東之大局,當竭盡全力,豈能如此置身事外,消極怠工,如果諸將都是你這樣想,那就不用談反攻,還是散了算了。”
營官吶吶不敢言。
徐邦道帶着幾人快馬加鞭,海城官衙不久便隱約在目,模糊間只見官衙門口卻站着一大羣人,像是在專門等着自己等人。
一定是魏季塵得知消息出門相迎了,徐邦道連忙翻身下馬,走路而去。
片刻,他見最中間站着一位年輕人,這年輕人雖然長得俊朗,但是渾身上下自帶着一股煞氣,不怒而威。
徐道邦在心中想道:此人必定是魏季塵了,難怪倭人會給他取個死神的名號,光是這外露出來的殺氣,就足以讓尋常百姓心驚膽顫的了。
“來的可是徐老將軍?衆位大人方纔正念叨着你,想不到便有軍士來報,徐老將軍已經到達海城。”中間那位年輕人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說道。
徐邦道上前一步,摸着鬍子笑着說道:“徐某來遲一步,讓諸位久等了,還請見諒,魏提督親自出門迎接,屬下不甚惶恐。”
徐邦道一來便自稱屬下,明確表示會聽從魏季塵的調遣命令。
魏季塵心中也稍微鬆下了一口氣,他最怕的是衆將因爲他年輕,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了,現在徐邦道開了這個好頭,聶桂林、蔣希夷兩人心中自然會掂量一下了。
衆人都是一陣寒暄,站在魏季塵身邊的馬金敘笑着說道:“外面天寒地凍,不如我們進房再說。”
“正該如此!”魏季塵笑着手往裡面一伸,衆人依次而入。
大廳之中,正燃着熊熊炭火,一張長形桌子上面攤放着一幅遼東軍事地圖,上面標滿了大大小小的記號,徐邦道暗暗瞧去,只見敵我雙方分別用紅藍旗子表示,看起來很是一目瞭然。
魏季塵也不與衆人多作客氣,笑笑便坐上了首位,其他各將按照年甲大小分別落座。
魏季塵見徐邦道還在盯着地圖看,不由出聲笑着說道:“此地圖乃是本帥繳獲之倭人,一看之下,竟然比起我軍的地圖詳細了許多,我便命倭人翻譯之後,重新弄出了這麼一副。”
衆將聽到魏季塵如此說,都是沉默不語,倭人圖謀中國已久,奈何朝中還有些人抱着僥倖之心,一力求和,等到倭人在這遼東站穩了腳跟,恐怕以後便是心腹之患了。
魏季塵見氣氛有些低沉,又笑道:“倭人雖然窺視我中華日久,奈何其國狹小,戰爭潛力不足,其民人少,不足我中華十分之一,如果陛下一力主戰,我大清最後一定會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本帥將雙方的國力,形勢都分析了一遍,發現倭人進攻雖然迅猛,但是後續乏力,我大清可通過長久的作戰,逐步消弱敵人,轉劣勢爲優勢,最後取得勝利。”魏季塵身子戰得筆直,開始侃侃而談。
頓了頓,見衆將都聽得認真,魏季塵繼續說道:“和倭人之間的戰爭,本帥簡單的分成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倭人戰略進攻、我們戰略防禦的時期,從倭人入朝直到倭人攻破鴨綠江防線,都是這個階段。”
衆將聽到這裡都是點點頭,更是露出好奇的表情,看魏季塵所說之第二階段是什麼。
魏季塵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第二階段,是倭人戰略保守,我之準備反攻的時期,如今整個遼東戰場,不可否認,與倭人的戰爭還處於第一階段,但是在某些地方。”
魏季塵提高了一下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譬如,大高嶺一線,以及我們海城,倭人都表現出了進攻乏力,雙方僵持不下,正是在此大形勢之下,本帥提出了反攻析木城。”
魏季塵這一番話說得諸將豁然開朗,遼東還沒有哪位主帥像魏季塵這樣,就中日雙方的戰爭從全局大戰略上提出抵抗的方針來。
在遼東的主帥要不就是拼死抵抗,要不就是惘然不知所顧,對中日雙方戰爭到底何時是個頭,心裡沒有底。
魏季塵這番話,其實就是後世蔣百里以及毛提出的持久戰的抗日方針,雖然時代不同,但是此時的形勢和那時的形勢又是何其的相似,那時中國形勢還更爲嚴峻,國內四分五裂,軍閥各自混戰。
此時至少在名義上,大清還控制着這個國家,能夠調齊一國之力進行反抗,而日本也還沒有發展到後世那樣龐大。
所以,如果大清朝廷上下成心要與倭人決一死戰的話,最後的勝利不用說,肯定會屬於中國的,只是,大清朝廷沒有決心,也沒有魄力如此做,一方面是出於考慮國內統治之需要,害怕長久作戰下去,滿族統治不穩,另外一方面,大清早就割地賠款習慣了,只要花一點錢了事,避過了很多風險,又何樂而不爲呢。
徐道邦看向魏季塵的眼光馬上就不同了,難怪此人能夠連戰連勝,不但是領兵作戰有一套,就連整個中日形勢都看得如此清楚,古之張良、蕭何一類的人物啊。
“魏帥,這第三階段是?”連馬金敘都一臉尊敬的問道,馬金敘此前雖然佩服魏季塵,但是他好歹年紀比魏季塵大點,都是老弟、老弟的喊。
這次,他是真的被深深折服了,打心眼裡尊崇魏季塵。
魏季塵淡淡一笑,彷彿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不徐不疾的回道:“至於第三階段,便是我之戰略反攻、倭人之戰略退卻時期,只要我們攻下析木城,相信離這一階段亦不遠矣。”
魏季塵說完之後,便聽見衆將歎服的咽口水之聲。
“因此,我稱中日之間的戰爭爲持久戰,此論調我不久前剛發電報給朝廷中樞,上書給陛下,甚至還投稿給了報社,本帥要讓國人樹立必贏的信心,要讓倭人明白,戰爭至最後,他們一定是必敗的結果。”魏季塵豪氣沖天的看向遠方,信心滿滿的說道。
衆將雖然年紀都不小了,但一時間竟然爲他的豪情所激,就連聶桂林也一樣,原本覺得渺渺的前途,竟然成了康莊大道,一股必贏的信心開始在他內心升騰,是啊,中國地大物博,即便直隸被佔,依然可以遷都再戰,拖上一年,兩年,拖到倭人精疲力竭,陷入戰爭的泥沼之中,又何嘗不能取勝呢。
“好了,諸位!”魏季塵輕輕一拍桌子,驚醒正在遐想的各位將領,淺淺一笑,說道:“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那就是我們中國是有辦法的,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析木城的倭人態勢吧。”
魏季塵話鋒一轉,嚴肅的說道:“雖然總體態勢會越來越對我等有利,但是如今倭人還是佔了上風,析木城中駐防這倭人第3師團大部,將近七千多人,更爲憂慮的是,倭人得知本帥向朝廷進言要反攻析木城,他們做出死守的態勢,完善各個防禦工事裡面,龜縮在裡面,坐等本帥帶兵前去進攻。”
馬金敘也從激動中平復下來,仔細考慮道:“如此,我軍想要攻下析木城,殊爲不易,說不定還要付出嚴重的代價,最終得不償失。”
魏季塵嘆了一口氣,說道:“不但朝廷上下,就是海內外各國,以及倭人都將目光注視到本帥的身上,進攻析木城已經勢在必行,一旦成功,將極大打擊倭人的士氣,一旦失敗,本帥估計朝廷責怪下來,在坐的衆位都逃脫不了責任。”
此事也怪魏季塵名聲太大,不但朝廷上下對他寄予厚望,就連倭人一方也是切切注意,弄得反攻析木城已經成爲了一件政治事件,收復,說明清軍能擊敗倭人,己方必定是士氣大振;失敗,就連死神魏季塵花費了那麼多精力反攻都失敗了,其他人還有希望嗎?
徐道邦皺着眉頭說道:“能否引蛇出洞,與倭人在野外一戰。”
聶桂林看了魏季塵一眼,也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說道:“倭人一向驕橫,如果在之前,不用我們冥思苦想,他們都會長驅直入,可惜被魏帥連連打擊,他們已經謹慎了許多,想要引蛇出洞,難啊。”
蔣希夷謂然一聲長嘆道:“這樣說來,就只剩下強攻一條途徑了。”
攻堅戰誰都怕打,更何況對方是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