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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採容咬了咬嘴脣,幾經躊躇,終於放下了懷中的包袱,輕輕摸了摸身上穿着的那件防彈衣,聶採容心下想道:魏大哥連定情禮物都送了,我遲早都會是他的人,現在和他獨處一室,共睡一張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只要,只要把我的清白之身留到成親的那天就行。
“採容啊,你還愣着不動幹嘛呢?我們得出去吃點東西,順便打探點消息。”魏季塵見聶採容一直站在不動,不由出聲提醒道。
“噢,”聶採容慌忙應了一聲,生怕魏季塵看出她內心的想法來。
兩人出了房門之後,便下樓在大堂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小二泡好茶,魏季塵隨意點了兩樣小菜,便豎長耳朵聽起周圍食客的談論起來。
這裡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之人都有,又正是用晚膳的時候,酒酣耳熱間衆人都是高談闊論,說得吐沫橫飛。
沒有多久,魏季塵便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
旁邊不遠處有兩名文人正在談論此事。
“要我說,這回我們還真的感謝豐將軍啊!”
“此話何解?”
“你們還不知道嗎?我們之所以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喝酒吃肉,那都是因爲倭人在析木城下遭受了重大的損失,現在沒有餘力進攻這海城了。”
“哦,還有此事。”
“當然,聽說倭人死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個又與那個豐將軍有什麼關係呢?”另外一名文士好奇的問道。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這豐將軍就是析木城內的軍隊統帥,要不是他善於謀略,精於調度,能夠擊殺如此多的倭人嗎?”
“說的也是!”
…
兩名文士的言談被聶採容聽見了,她直氣得柳眉倒豎,七竅生煙,憤憤不平的說道:“大哥,你說這豐升阿怎麼憑的無恥,自己偷偷逃跑了不說,還將大哥的功勞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魏季塵前不久聽到雲兒和巧兒稍微提及了此事,還沒有確定,這回可真知道了,豐升阿竟然無恥到了這個地步。
原來豐升阿這老貨回到海城之後,聽說魏季塵在榆樹堡殺敵甚衆,當即便起了心思,下心想道:魏字軍在名義上屬於自己調度,既然魏字軍這次打得不錯,也就說明是在我英明的領導之下,纔會取得如此一場大勝的。
豐升阿也怕魏季塵入城之後,揭露事實,到時自己不但沒有得到絲毫好處,反而還會弄得一身騷來,因此他便派人在這城內四處撒播謠言。
衆口鑠金,三人成虎,只要到時城內民衆對他交口稱讚,朝廷上面即便不信也會信了。
魏季塵雖然也有些惱火,但是犯不着和一個將死之人慪氣,看到聶採容氣呼呼的樣子,不由輕聲安慰道:“天下無不透風的牆,這豐升阿膽大妄爲,欺下瞞上,終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只是惱此人不知羞恥爲何物。”聶採容依舊是氣憤不平。
魏季塵淡淡一笑,伸出手來,輕輕捂住她放在桌子上面的小手。
聶採容自是害羞不已,這大庭廣衆之下,被魏季塵如此輕薄,還是第一次,由不得她不羞澀。
輕輕抽了抽手,奈何魏季塵捂得比較緊,聶採容掙脫不得,只好無奈的白了他一眼。
聶採容的嬌羞模樣,倒是讓魏季塵心動不已,恰好此時小二端送上菜來,見到此情況,不由露出男人都明白的會心笑容來。
“客官,小的這裡有不少助興之藥,各種鞭類俱全,要是客官需要,只管來找小的,價格包你滿意。”小二放下小菜之後,卻站着不動,然後趁着聶採容不注意,輕輕附在魏季塵耳邊說道。
魏季塵不悅的皺了皺眉,低沉着回道:“你看我是需要用藥之人嗎?”
小二訕訕一笑,退了下去。
聶採容夾了一塊豆腐,笑着好奇的問道:“大哥,那小二附在你耳邊偷偷摸摸說些什麼?”
魏季塵笑着說道:“這小二兼職賣一些武器,問我要不要。”
“原來如此啊,現在的小二都是這麼多才多藝了嗎!”聶採容感嘆了一句,接着有些緊張的瞥了魏季塵一眼。
她先是暗自長長的呼吸了幾口空氣,緊接着放下筷子,裝着渾不在意的問道:“大哥,你從軍前家裡都還有何人?”
魏季塵擺弄着桌子上面的小菜,不在意的說道:“我啊,自小父母雙亡,家中沒有什麼人咯。”
聶採容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誰知,魏季塵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再也吃不下飯去。
魏季塵緊接着說道:“對了,雖然父母雙亡,但是家中還有一個童養媳,現在也不知她過得如何了,我們已經兩三年都沒有見面了。”
聶採容身子輕輕一顫,心臟一緊,隨即像是被人點住了穴道似的,手中拿着筷子定在了半空中。
“大哥有妻子了?”聶採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還存有一些僥倖的問道。
“是啊,很小時候就來我家了,後面父母雙亡,都是靠她一力維持生計,我這個書生才無後顧之憂的考了個秀才。”魏季塵自嘲的笑了笑,對身體前主人一心只讀聖賢書所做的一些破事很是嗤之以鼻。
“大哥,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去了。”聶採容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的說道。
魏季塵此時才發現到她情緒有些不對勁,正要說話,聶採容卻已經輕移步離開了。
唉,遲早都要告訴她的,魏季塵略一思索,便明白聶採容爲何悶悶不樂了,不過此事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還是先讓她一個人靜靜吧,魏季塵看到聶採容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不由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苦中作樂喝起酒來。
喝了幾杯小酒,又吃了幾口小菜,魏季塵弄了個七、八分飽,便起身結了帳,走出客棧的大門。
當然啦,魏季塵不是去那春香閣尋歡作樂,而是準備去那豐升阿府上摸摸情況。
魏季塵當然不會把所有事情都壓在幾位妓女身上,然後坐在房中,枯等她們前來向自己彙報了。
魏季塵既然成心要暗殺了豐升阿,自然不會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了,在路上的時候便已經收集到了豐升阿的一些基本資料。
豐升阿此人在戰前原本一直領兵駐紮在奉天,手中頗有權勢,加上其人善於斂財,下面人又極力阿諛奉承,進貢納金,他身家自然就很豐厚了,不但在這奉天有府邸,這遼東之地,只要數得上的城市,他都有些產業。
魏季塵隨意叫了一輛馬車,報上豐升阿的名字,馬車伕想都不想,一揚馬鞭,便起駕而去。
豐升阿雖然領兵打仗不行,但是極善於鑽營,否則也不會身處如此高位,他派人四處宣揚,名聲已經逐漸散開,馬車伕自然知道他的府邸。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馬車在一處幽徑停了下來,魏季塵結賬之後走了下來。
此地雖然幽靜,但是並不荒涼,坐着都是大戶人家。
只見前面不遠處,正有一座高大府邸,隱約能見到裡面亭臺樓閣崢嶸軒峻,樹木山石蔥蔚洇潤,氣派遠比一般富貴人家要大許多,上面掛着一塊牌匾,上書豐府。
魏季塵裝成一個欣賞風景的書生,雙手負在身後,慢悠悠的踱着方步,搖頭晃腦的走在小徑上。
這豐府佔地甚大,魏季塵花了不少時間才繞着走了一圈,不過讓他有些鬱悶的是,但凡貪生怕死之人,必定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因此這豐升阿對府邸的安全看是看重,尤其是現在這個動盪的時候。
經過有意的觀察,魏季塵便發現豐府內守衛還是比較森嚴的,雖然他可以憑藉着自己的身手偷摸進去,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豐升阿,還是要費一點精力的。
狡兔三窟,魏季塵得確定豐升阿晚上在那間房子歇息。
像這種大戶人家,廂房,臥室,多不止一間。
當然,如果能夠弄到豐府的簡易構造圖,又容易了許多,這也是魏季塵想結交小雀兒的目的,她能夠經常出入豐府,只要隨意留意一點,便能夠得到許多有用的東西。
魏季塵並沒有逗留太久,以免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只是將整個豐府的大致樣子記在了腦中,幾處容易出入的地方放在心上,便施施然的準備動身離開。
魏季塵正準備動身離開,卻聽見豐府門前傳來一陣話語聲,擡頭看去,卻見是自己的老熟人馬金敘帶着幾名親兵一臉忿然的從裡面走了出來,而且還快步的朝自己這個方向而來。
魏季塵並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不慌不忙的彎下身子,裝着整理自己鞋子的樣子。
馬金敘一臉不平的走在最前面,邊走還邊說道:“這個豐升阿,當真是昏庸之輩,方脫離了險境,到了這安全之所,就結了傷疤忘了痛,不積極部署調兵遣將,防止倭人繼續進攻,卻開始尋歡作樂起來了,唉!”
馬金敘身後稍落一步走着的也是一位魏季塵熟識之人——馬玉峎。
馬玉峎聽見馬金敘如此說,左右一看,看到魏季塵正低着頭整理衣物,便輕聲說道:“大人,小心隔牆有耳。”
馬金敘一臉不屑的一甩衣袖道:“這豐升阿除了背後冷箭傷人外,還能有什麼本事,本將可不歸他管,就算讓他聽見了,又能奈我何?”
馬玉峎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大人,話不能這麼說,子傑兄弟的魏字軍也不歸他管,但是子傑兄弟自從招惹了他之後,後果大人也看見了,不但惹了一身騷,現在豐升阿還在想着怎麼把子傑老弟身上的功勞據爲己有。”
馬金敘挑了挑眉,冷笑道:“此事豈是他豐升阿能夠一手遮天的,待會下去之後,便派人將此消息送給魏子傑,讓子傑把此事一字不差的上報給老中堂,相信老中堂一定會爲我們淮軍做主。”
“不過屬下聽說,現在老中堂的處境也是不妙啊。”馬玉峎一臉擔憂的繼續說道:“聽說老佛爺要派他去求和,而皇上卻要與倭人死戰到底,老中堂夾在中間,很難做人啊。”
“玉峎,朝中事就不要多管了,我們只要管好自己之事就行。”馬金敘情緒也有一些低落。
幾人不久經過魏季塵身邊,接着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