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方丈擡頭看向天空，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此便如同正邪之分，邪門左道武功進展雖快，但其根基不牢，終究難以勝正。”
“仙道也是一個道理，過於追求法寶符籙等外物，初期還可勝武道一籌，但隨着兩者境界提升，仙道的優勢便越來越少，最後被武道反超。”
永明真人伸手指了指李太白，接着說道：“李居士已徹悟逍遙聖道，可稱天人之下第一人，夜獨行身爲白虎星君，當是仙道元嬰最強者。”
“此戰李居士雖未能讓夜獨行形神俱滅，但卻逼得其自爆本命法寶，自甘墮入畜生道。”
“而他卻只是暫時昏迷，即便老衲未至，用不了多久便會醒來，你說兩者誰勝誰負？”
路峻答道：“自然是老師勝出。”
“這便是了，由此可見，武道勝於仙道。”
永明方丈嘆道：“只是有人道心不堅，貪圖一時之利，不修武道反投身仙道，更想令武道絕滅，最終引得天下蒼生荼靡，罪過罪過。”
永明方丈說的雖然有道理，但路峻卻總感覺他語焉不詳，並非是真正的原因。
李太白固然逼得夜獨行自爆法寶，但實際上卻是有路峻武道結界相助之功。
若無武道結界，也許他同樣會做到這一點，但最後恐怕李太白也不會如此輕鬆，不會是簡單的昏迷。
別忘了，當初誅殺朱雀神君吳王之時，可是四大真如宗師一齊出手。
雖然吳王較夜獨行遜色，但四大宗師絕對勝於如今的李太白。
當然，當着李太白的面，路峻不能再質疑下去，而且永明方丈分明不想告之原因，他也只有將心中疑問先按下去。
永明方丈見路峻若有所思，但卻沒有繼續追問，心中暗道：“此子太過機敏，恐怕未必肯信，但此事關係重大，也只能先如此應對了。”
蓮臺飛行極快，此地距邪魔嶺足有兩千裡，也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
懸浮在邪魔嶺上空，永明方丈雙目微閉，片刻後才睜開，說道：“此間已無仙道，應是夜獨行知道敗漏，先行轉移了。”
“方丈可知他們逃往何處？”路峻問道。
“暫且不知，先下去詢問吧。”
永明方丈說完，壓低蓮臺，向着邪魔嶺主峰降落下去。
邪魔嶺上羣魔還不知夜獨行已死，一衆仙道強者已然轉移，突然看到空中飛落一座蓮臺，只當天神降臨，無不嚇得伏倒在地。
空中的永明方丈，眉頭卻是微不可察地一皺。
“此地靈氣勝於元氣，我竟然不知，當是有仙道法寶遮掩，直到夜獨行等人轉移，方纔顯露出來。看來無爭所言不虛，逆天盟果有化神強者。”
永明方丈看了眼身旁的路峻和李太白，暗道：“你們皆是萬里挑一的武學奇才，堪稱人中驕龍，只可惜生不逢時，如今天地再次鉅變，不知能否度過此劫……”
他心中長嘆一聲，收攝雜念，御使蓮臺降落下去。
“永明神僧！”
邪魔嶺諸人身在西域，雖未親睹永明方丈尊容，但見一名老僧從天而降，哪裡猜不出他的身份，無不驚呼起來。
“神僧恕罪！”
“天人饒命！”
雖然雷音禪寺同在西域，但聖地向來不問世事，是以他們平日作惡多端，也無所顧忌。
此刻見永明方丈親至，下意識認爲自己惡貫滿盈，引得天人神境震怒，前來誅滅邪魔嶺。
“爾等可知罪？”
永明方丈聲音蘊含無盡威嚴，又隱含無上慈悲，瞬間響徹邪魔嶺所轄千里之地，即便遠在外城之人，都清晰可聞。
無論是否見到永明方丈降臨邪魔嶺，所有人都驚得跪倒在地，心中升起無窮悔意。
“我等罪該萬死，請神僧恕罪。”
一時間，千里之內，同時迴盪着邪魔嶺諸人的呼聲，情真意切，悔恨莫及。
路峻暗暗乍舌，他的誅邪斬武意，也可直問人心，令其自覺罪孽深重，但和永明方丈寥寥數字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了大巫。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爾等既已知罪，當從此悔過自新，切莫再染罪孽，佛曰……”
永明方丈搬經數典，一段段佛經自他口中說出，傳遍千里之地。
路峻不覺有些愕然，隨即想起當日無空，和永明方丈一樣，只是導人向善，卻不妄開殺戒。
“這算是什麼？迂腐，還是執着？便是這麼說說，這些魔道便會棄惡從善？”
路峻說不清楚，忍不住向李太白看去，卻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彷彿早已知曉是這個結局。
再望向邪魔嶺諸人，卻發現每個人的臉上，卻洋溢着解脫的表情，彷彿大徹大悟，又好似重獲新生。
路峻忍不住嘖嘖稱奇，暗道天人神通果然不同凡響，同時也心生詫異，既然永明方丈有如此神通，爲何不將西域九大魔門盡數點化？
他悄悄望向永明方丈，驚然發現，永明方丈的鬚眉似乎變得更白，臉色也不再如嬰兒般紅潤，而是略顯蒼白。
“原來，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路峻終於明白爲何雷音禪寺任由魔道在西域肆虐，心中對永明方丈今日之舉肅然起敬。
終於，永明方丈停下話來，臉上多了些許憔悴與疲憊。
而邪魔嶺諸人，則深深叩首下去，誠懇說道：“多謝神僧教化點撥，我等定當洗心革面，贖還罪孽。”
“爾等去吧。”
永明方丈揮了揮手，邪魔嶺諸人再次深深施禮，結伴離開，對嶺上諸物，分毫不取。
路峻沒有看到的是，那些外城之中，曾經高高在上的城主護衛，將城中財物散給尋常百姓，以此來先行彌補往日之惡。
待到衆人離開，永明方丈緩緩坐了下去，閉目調養良久，才重新站起身來。
路峻清楚地看到，永明方丈的臉色，並沒有回覆如初，如果說之前他面若嬰兒，此刻臉色已經形童稚童了。
“非是老衲不欲點化魔門，實是仙道之危未除，無法他顧。”永明方丈說道。
“方丈心懷天下蒼生，乃是真正慈悲。”李太白說道。
“李居士言重了，只是我這個老和尚不想死罷了。”
永明方丈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那些人定不知仙道遷往何處，希望他們能夠留下些線索，咱們且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