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韓瑩瑩執意要替自己接風洗塵的想法,張宇只好是仍由這個固執的丫頭拉上了一輛出租車。
一路無話。
張宇與韓瑩瑩這一男一女互有心事,張宇是在思考着接下來的事情,而韓瑩瑩的心思,則是要複雜許多,不過歸根究底,還是由那通喬姓男子的電話引起的。
足足沉默了有十幾分鐘的時間,韓瑩瑩方纔面露擔憂地看着張宇問道:“張大哥,那個喬先生,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張宇沉默,然後搖頭道:“說實話,就連我也不清楚喬二爺到底是幹什麼的,但總而言之,很有勢力就對了。”
“那麼張大哥,你會去替那個神秘的喬先生做事嗎?”韓瑩瑩緊握雙拳,帶着一絲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問道。
張宇哂然一笑:“我剛纔不是都已經拒絕了喬二爺的邀請嗎,肯定是不會去替他做事啊!”
韓瑩瑩卻是不信,依舊是搖頭,緊緊盯住張宇的雙眼,帶着一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固執眼神追問道:“張大哥,我雖然不夠聰明,但也能猜到那只是你們兩個人的相互試探,所以,我想要聽你真正的想法!”
驚訝之色從張宇的眼中一閃即逝,儘管他早就知道韓瑩瑩這丫頭智商不低,卻沒料到她竟然能秀外慧中到了這個程度,不過韓瑩瑩的這個問題,對張宇來說,卻是有些難以回答。
說實話吧,怕韓瑩瑩這妮子失望,可是說假話吧,張宇又一時找不到無懈可擊的藉口。
於是就這樣左右爲難了半晌時間後,張宇方纔幽幽地說了一句,
“韓瑩瑩,我真正的想法究竟如何,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聽到這話,韓瑩瑩一下子愣住了——
對啊!張大哥和自己無親無故的,他去不去那個背景神秘的喬先生手下辦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我對張大哥而言,無非就是一個萍水相逢的普通女孩子罷了,又有什麼資格去過問人家的私事呢?
心裡越是這般想着,韓瑩瑩鼻尖的酸意就不禁越來越濃烈,連帶着眼眶也越來越溼紅起來。
眼見着韓瑩瑩這丫頭又要哭出來了,渾然沒察覺到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挑動了韓瑩瑩敏感神經的張宇不由得頭大如鬥,趕緊出聲安慰道,
“韓瑩瑩同學,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你別哭呀!”
韓瑩瑩抽了抽鼻子,性子倔強的她在剛見到張宇的時候已經哭過一次了,但第二次,韓瑩瑩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哭出來的。
“羣狼環繞的年代,擺出一副嬌弱的姿態給誰看?”
這句話,是韓瑩瑩母親在世的時候經常對她說的一句話,韓瑩瑩以前不懂,但當她漸漸長大了之後,越是接近象牙塔外的世界,她就越是明白這句話的深意。
所以韓瑩瑩深吸一口氣後,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平復起來,不過說話的語氣,卻情不自禁地夾帶着一縷幽怨:“張大哥,我只是覺得那個喬先生不是什麼好人,怕你吃虧纔會這麼糾纏不休的,如果你要是覺得我煩了,大可不必理會我。”
這話說的,恁一個幽幽怨怨嗔嗔怒怒,攪得張宇是忍不住好一陣汗顏以及無地自容,不過這句話張宇還真就沒辦法接,倒不是說別的,而是韓瑩瑩現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一位正在和男友鬧了彆扭的小女生嘛!
於是早就以居家婦男自居的張宇,自然是不會去接下這顆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爆的桃花炸彈的。
不過張宇最後還是沒能扛得住韓瑩瑩沒什麼威力的眼神注視,長嘆了一口氣,頗有些自嘲地說道,
“韓瑩瑩同學,在這個世界上,好與壞,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區分的,至於好人於壞人,那就更難辨別了。”
聽到這話,韓瑩瑩也一下子沉默了起來,因爲張宇雖然沒有直接給出他的答案,但這句話,卻是將他的真正想法給闡述了出來——
很多時候,即便是好人做了好事,但經過一番運作,好人也有可能變成壞人,好事也有可能變成壞事,。
不說別的,就拿那天晚上的那場衝突來說吧,張宇明明是救了自己,也明明沒有動手殺人,卻偏偏要落得一個“防衛過當,自衛殺人”的罪名,鋃鐺入獄,那麼張宇又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韓瑩瑩的心裡,張宇自然是好人的,但站在法律的角度上,張宇又確實是個壞人。
而不管那位姓喬的先生是好是壞,但他畢竟是幫張大哥洗脫了冤情,所以在張大哥的心裡,喬先生自然是稱得上好人二字的。
所以,即便張大哥要報恩,去那位喬先生的手下爲他辦事,其實從情理上來講,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地方。
韓瑩瑩這樣在心裡默默地想道。
見韓瑩瑩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張宇回想起這數月以來的種種經歷,竟也有些感觸良多起來,不禁看着窗外的風景,也不知是在問韓瑩瑩,還是在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
“那麼,如果有一天,我成爲了曾經看不起,甚至是厭惡的那類壞人,你又是否會像曾經的我那樣,看不起,甚至是厭惡那時候的我呢?
”
這是一個夾雜着張宇衆多複雜情緒的問題,雖然有些矯情,不太符合張宇一貫來乾脆利落的作風,但這卻是張宇此時最爲真實的心理活動,畢竟一旦進入到喬佑良的那個圈子以後,就意味着張宇必須要時時刻刻在臉上披上一層面具,與各種各樣的敵人勾心鬥角,或者生死相拼。
那樣的生活,不是張宇所喜歡的,但爲了承諾,爲了人情,爲了報恩,他卻不得不全力以赴。
什麼時候才能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這個問題,其實張宇的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只有當他強大到可以無視一切的時候,他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這,便是現實,纔是真正的社會!
“不會的。”
韓瑩瑩搖了搖頭,輕輕呢喃了句,然後又好像是嫌自己說得不夠自信一般,又加重了發音,以一種更加堅定的語氣看着張宇說道,
“張大哥,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以後會成爲什麼樣的一個人,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一個好人!”
張宇轉過頭來,怔怔地看着身邊這位明眸少女,饒是被喬佑良評價爲“廬山深林有幼蟒,風雲起始化蛟龍”的他,也無法弄懂韓瑩瑩的這種自信究竟從何而來,畢竟就連張宇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不會”這兩個字,而韓瑩瑩這樣一個對自己知之甚少的女孩子,卻做到了。
這難道就是——
情人眼裡出西施麼?
張宇心裡這樣頗有些自戀不已地想道。
“真是個傻丫頭啊!”
聽到張宇的這句評價,韓瑩瑩嘴角終於是揚起了一抹由心的笑意,像極了一個狡猾的小狐狸道:“傻丫頭難道不好麼,你們男人不是都喜歡之上比你們低的女人嗎?”
張宇再次汗顏,徹底推翻了之前對韓瑩瑩的乖巧印象,轉而貼上了一個新的標籤——
妖精!
不過幾乎是在張宇在心裡喊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就有一個嗲嗲的女性聲音在張宇的腦海裡很是不爽地喊道,
“官人你偏心,人家纔是你一個人的小妖精呢!”
而看着張宇這副目瞪口呆的表情,韓瑩瑩不禁掩嘴一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張大哥你還真是禁不起玩笑呢!”
聽到這話,張宇不由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頓時淚流滿面,心中憋憤不已地吶喊道——
女人吶,光憑你們的那張嘴,就能讓你們永遠處在不敗之地上,所有的話,到了最後都能轉而變成一句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