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點
對於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包括宋含由軍隊到都市,再由都市重回軍隊,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態轉變,以及龍沐晴之所以將許多人爭破了腦袋也搶不到的“造神計劃”名額,給了宋含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躺在生硬硌人的牀板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張宇自然是無從得知,也無從猜到的,他現在望着窗外射進來的幽寒月光,只感覺現在的心情很是憂鬱。
不過也怪不得張宇情緒如此低落,畢竟任誰頭一次進入到監獄這種冰冷而不近人情的地方,都難免會傷感一番,張宇也是人,自然也沒能落了那個俗套。
“唉!”
幽幽一聲嘆息,輕輕地從張宇的鼻尖響起,卻重重地在他的心中嘆出。
“呵呵,年輕人老是這麼唉聲嘆氣的,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就在張宇以爲所有人全部入睡了的時候,喬佑良的一句調侃的話卻是從耳邊傳了過來。
張宇快速收起心裡的情緒,同樣以調侃語氣迴應道:“二爺,這麼晚了,您老人家還沒睡吶?”
“你小子,這張嘴可真是夠毒的啊!”
黑暗中,喬佑良伸出手來指了指張宇,笑罵了一句後,又緊接着問道,
“小四,你這是頭一次進到這種地方來吧?”
似乎是沒有想到喬佑良會有此一問,張宇不禁怔了怔,然後雙手平疊在腦後,望着天花板苦笑道:“是啊,頭一次體會到坐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滋味,這牀板,還真他孃的硌人啊!”
“嗯,這兒的牀板的確是硬了些,比不得家裡的席夢思舒服啊,所以這也難怪你會睡不着了。”喬佑良一語雙關地迴應了句。
張宇側過頭來看了喬佑良一眼,撇嘴道:“我說二爺,你們這些大人物,是不是都這個樣啊?”
“什麼樣啊?”喬佑良有些疑惑問道。
“話裡蔵話唄,您乾脆直接說我是因爲想家了所以才睡不着的就行,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的,連說這麼一句話,您老都得費這麼多的心思,你到底累不累呀?”張宇翻了個白眼說道。
喬佑良的面部表情驟然一僵,或許張宇之所以說出這番話,不過是無心之言,隨口一說罷了,但聽在喬佑良的耳裡,卻是引起了翻天覆地般的震動。
但張宇卻不知道喬佑良此時的心態變化,還以爲是自己刺激到他了,於是不禁不確定地問了句:“二爺,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喬佑良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只是聽完小四你剛纔的那番話,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罷了,小四啊,你剛纔問我這麼活着,到底累不累是吧?”
張宇點了點頭,半假半真地問道:“對啊,人活着,難道不就是追求一個痛快嗎,怎麼到了二爺你這,怎麼反倒是越活越不痛快了呢?”
“呵呵。”
喬佑良笑了笑,不過因爲光線太弱的緣故,張宇沒太看清喬佑良這抹笑容的背後,究竟是自嘲的味道多一點,還是自傲的味道多一點,
“小四啊,我倚老賣老告訴你一個道理,既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就難免要和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他們說的許多話,乍一聽上去,看似沒什麼很深的含意,但事後你如果細細琢磨的話,只會越想越覺得心驚,而想的多了,自然而然地就會開始去學習他們說話的方式,而我呢。
“
腦子沒你小子那麼聰明,悟性也不高,一開始的時候,每說一句話之前,都要在心裡反覆掂量一下,這句話到底該怎樣說,到底該不該說,所以自然是活得很累的,不過說話的這門技術啊,就和庖丁解牛滴油穿孔一個道理,講究的就是一個熟能生巧,自己琢磨得多了,用得多了,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習慣了,而既然已經養成了習慣,那也就談不上什麼累不累的問題了。”
張宇有些震驚地看着喬佑良,雖然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用得是一種平淡得不能在平淡的語氣,就彷彿是自家長輩在和年輕人傳授做人的道理一般,但聽在張宇的耳朵裡面,卻是感覺到一股無比刺骨的寒意襲來——
一個人,究竟得可怕,同時又堅韌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將這種話中帶話的行爲,鍛鍊成爲他自身絲毫不加思索,下意識就能說出來的習慣呢?
張宇仔細想了想,這樣的人,在他的印象當中,怕是隻有江家老爺子江濤怒方纔能達到那種境界。
江氏集團的董事長江雪不能,他本人不能,哪怕就連“多智近妖,女中王后”的龍沐晴也不能。
倒不是說他們這些年輕一代不夠聰明,城府不夠深,而是因爲他們終究是太年輕了些,說話的水平要想達到喬佑良這等境界,那可不是靠一天兩天的積累就能達到的,而是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
樹落一葉而知秋至,管窺一斑而知全豹。
單憑這一點,張宇就知道,
喬佑良喬二爺,絕對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不過對張宇而言又極其幸運的是,通過一開始那些有意無意的亂搭亂撞,他這麼個剛出茅廬的愣頭青,倒是在喬佑良的心裡留下了個不錯的印象。
見張宇有些片刻的失神,喬佑良也知道是自己剛纔所說的話引起了張宇心裡的震動,於是笑了笑說道,
“行了,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呢,也不是想告訴你讓你也成爲像我這樣的人,以後的事情咱們先且不說,你現在還年輕,既然是年輕人嘛,就得有些年輕人該有的朝氣,要是早早地就變成了跟我一樣的老傢伙,豈不是白白讓你的人生丟了許多樂趣?”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張宇深深地看了喬佑良一眼,隨後彷彿是頗有感慨地說道,“我現在倒是真正開始有些好奇,像你這樣的人物怎什麼會被弄到這裡來的原因了。”
喬佑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你先告訴我你究竟犯了什麼事進來的,然後做爲回報,我再告訴你我爲什麼進來的,你覺得如何?”
張宇咧嘴一笑道:“行啊,反正這買賣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我都不吃虧。”
喬佑良同樣是笑了笑,但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待着張宇給出答案。
而張宇則似乎是想起了龍沐晴費盡心思給自己設下的這個大圈套,雙眼中赫然浮現出一抹戾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頗有些陰森恐怖起來,
“不瞞你說,我是因爲殺了人,所以才被關到監獄裡來的!”
殺……殺人?
聽到這個充滿了血腥味的詞語,除了喬佑良與阿虎以外,牢房內衆人身上的被子都是情不自禁抖了一抖,畢竟就算是在監獄這種猛人如雲的地方,殺人犯,那也是種能不招惹就絕對不去招惹的可怕存在。
那些狠茬子,可完全不會在意你在
外面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啊,反正對於他們來說,早晚都是要吃槍子的結局,那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在乎手上再多添一條或者幾條人命的。
只不過與其餘人的心驚膽戰相比,喬佑良則是平靜許多,甚至還皺了皺眉問道,
“小四,殺人這種事情,你可千萬不能隨便開玩笑啊,如果你真是殺了人的話,那你也應該被安排到那種重刑犯應該去的單間,怎麼會來到我們這種普通牢房來了呢?”
張宇臉上的表情頓時一收,又回到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過話語裡還是透露出一股凜然的殺氣來,
“還能爲什麼?因爲有人想整我,卻沒整死我,所以才只能給我安了個‘防衛過當、過失殺人’的罪名唄……呵呵,三年,雖然不算短,但也算不上長,等老子從這裡出去,一定得跟那夥人算算總賬!”
“被人陷害?”喬佑良的眉毛皺得愈發深了起來,“小四,能告訴我,你是被誰陷害的嗎?”
“怎麼?二爺你還打算替我報仇啊?”
張宇神情古怪地看了喬佑良一眼,不過還不等他回答,便搶先一步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行了行了,我的事情說完了,二爺,你可千萬別想轉移話題,趕緊說說你是怎麼進來的吧?”
“你呀,年紀不大,但這鬼心眼還真不少!”
喬佑良笑罵了一句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麼,表情突然變得很是落寞了起來,沉默了足足有五六分鐘的時間,方纔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我吧,之所以會進來,說起來也是一件家醜了,本來是不應該往外說的,不過小四你既然都這麼仗義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
聽到這話,張宇便開始來了興趣,畢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即便張宇現在有着很沉重的任務在身,那也不妨礙他對喬佑良口中所說的家醜感興趣。
“這件事呢,起因是我公司裡有一個我比較看重的年輕後輩,年紀和你差不多大,挺聰明,也挺能幹的,就是有一點不好,愛賭,而且還是逢賭必輸,每次輸都得把褲子都輸得精光才肯收手的那種。
“本來呢,我以爲年輕人貪玩,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多敲打敲打,以後自然就會變好的,不過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說到這裡,喬佑良的情緒也開始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那年輕人有一次不知道抽的什麼風,竟然跑去奧港那種地方賭博,一夜之間輸光了所有積蓄,連房子都當成賭債抵押了不說,還欠了一大筆高利貸,不過這也不算什麼,畢竟錢這種東西說到底不過是身外物,只要人還在,總有一天能掙回來的。
“但是真正讓我感到生氣和失望的是,那年輕人爲了還債,想盡了歪門邪道,最過分的是,居然爲了項目,強逼着他那位姿色不錯的女朋友跑去陪客戶上牀?
“於是,當我發現不對勁,一派人去查了那年輕人之後,我立馬從他家裡拿了一把水果刀,當着他女朋友的面,就把他的兩根手指給剁了下來!”
聽完喬佑良的故事以後,張宇兩隻眼珠子立馬一瞪,像是第一次認識喬二爺似的,足足打量了他三四分鐘的時間,方纔悄悄豎起一根大拇指,咂舌稱道,
“嘖嘖,真沒想到,原來喬二爺您老人家,竟然也是如此性情中人吶,牛掰,我張宇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