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晴含淚的眼眸緊緊鎖住這個承諾中的人,問道:“真的?”此時的她天真的純粹,沒有往日對軒轅暮的鋒芒,有的只是希望家人安寧的心願。她一向是堅強的,但對着這個如此溫柔的人,不知爲什麼竟無法掩飾內心深處的脆弱,在如何,她也只是個女人。此時的她竟再次落淚。
軒轅暮看到這一幕竟說不出的心疼,艱難的擡起右手爲她拭去淚水,又輕輕理了理她額前因痛苦掙扎而凌亂的秀髮,溫柔而又堅決的說道:“一國之君,絕無戲言。”
唐婉晴此刻竟輕輕地笑了,她從未對他笑過,如今一笑甚是迷人,深深佔據了軒轅暮的心。他沒能忍住,輕輕擁她入懷,似是怕她被自己碰碎了。
原來不知從何時起,她已走進他的心裡,或許是今夜劍舞,或許是《壽陽曲》,或許是前幾日獨自遊覽時從街市上聽到有關她的各種傳奇故事,或許早在第一日掩面初見。究竟多少個或許,他自己也數不清,只知道這個女子已經在不經意中佔據了他的心。
從他們進入紫氣開始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原本濃重的紫氣開始消散,兩人身體中因劍氣侵入的痛苦驟然消失,如今卻是說不出的氣血暢通,在極度痛苦和極度舒適的反差下,兩人皆是難敵疲憊,沉沉睡去,神劍自行收回兩人腰間。
紫氣外的一衆人見狀,皆是衝到兩人面前,此時的情景看的一種人臉色大變,歐陽鴻更是一陣心痛。兩人身上到處可見因劍氣衝撞經脈破體而出的血跡。原本都是雪白的衣衫,此刻都浸成了刺目的血色。而兩人的面色更是蒼白如紙。然而更令人矚目的卻是這兩個平日無甚交集的人,此刻竟似相擁入眠。
唐夫人見狀,立時暈了過去,唐文忠令芸香送夫人回了百花居。
歐陽鴻明白他的情敵出現了,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國君。方纔婉晴奏《壽陽曲》時他就發現了那一閃而過的喜愛。唐婉晴自己不知,她最吸引人的並不是絕色的容顏,而是她的不時透露的睿智,與世無爭的淡然。現在看來,他應該儘早跟父親說提親的事了。既然她不會付出愛,那就讓他給她愛吧,即使她一生也無法愛他,那麼她陪在他身邊開心的生活,他就滿足了。
唐文忠自己的女兒,他自然知道,婉兒斷不可能會喜歡一個剛認識幾天的人。那麼只能說明一點,皇上喜歡上了婉兒,如果是這樣那麼婉兒將再不會有安寧的生活。後宮何其複雜,他不願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被捲入無謂的紛爭之中。
“小妹怎麼……”人人各有各的想法,唐莫離卻是驚訝的呼出聲。
唐文忠打斷了兒子:“不要驚動任何人,找幾個動作輕熟的下人把他們帶到天華池。”天華池是唐府一處天然溫泉,泉分四眼,四眼泉各成一池,四池間以花叢相隔。唐莫離臨走時,唐文忠特別交代:“記住,袁暮放入天陽池,婉兒放入華陰池。”
“是。”唐莫離應聲而去。
天華池的另兩池爲碧波池和暖玉池,可男女通用,一般身體無礙的人在這兩池。天陽和華陰兩池則分別有對男女傷勢加速癒合的功效。
“靑羽,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唐文忠對靑羽道。
“是……老爺。”靑羽這丫頭看牆破後忙找人去修補,回來之後小姐已經進入紫氣之中,如今一看,嚇的腦子一片空白。
“唐保,速去請王大夫去天華池。”“是。”一旁一箇中年模樣的人應答,此人乃是唐府管家。
葉知秋出唐府去蕪城信使那裡交付批好的密函,見唐府異樣,忙趕回來,此時剛至,見到公子如此,滿臉憤怒的衝向唐文忠,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怒吼道:“你把我家公子怎樣了?”
歐陽鴻在一旁對葉知秋到:“切莫衝動,唐老爺什麼都沒做,是那孤獨雙劍的原因,唐小姐不也昏迷不醒嗎?”葉知秋見唐婉晴也是血染滿身,心情稍稍平靜,攥着唐文忠衣領的手鬆開:“不論怎麼說您不打算有個交代嗎?”
唐文忠見他如此,便讓葉知秋也一同去了天華池,說到那裡再交代事情原委。
唐府,天華池。
王大夫正在給天陽池中的軒轅暮診治。“奇怪了。”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眉頭緊鎖,右手在軒轅暮腕上虛按,左手不斷捋着發白的鬍鬚,剛纔那一聲感嘆正是他發出的。
“怎麼了,王大夫?”唐文忠一臉正色的詢問。
“這名男子並無傷勢啊。”此語一出在場一衆人包括唐老爺,葉知秋和軒轅暮皆是大驚。
“什麼?明明劍氣入體,精血四溢啊。”唐文忠問出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想問的。
“不明原因,可是他的確沒有傷勢。”見王大夫這麼肯定,一衆人也稍稍安心了些。
唐文忠心裡有所猜想,但他需要確定一下才行:“那煩請王大夫再看看小女。”
王大夫點頭請靑羽扯入三條金絲繫上唐婉晴的手腕:“令千金也並無大礙。”
聽罷此語唐文忠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吩咐唐保重金答謝王大夫,王大夫躬身行禮後離去。唐文忠趁着一衆人等待兩人轉醒的空當,向葉知秋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葉知秋也爲剛纔的失禮向唐老爺道歉。這幾日唐府上下都等得極爲不平靜,當事的兩人倒是安睡,唐婉晴更是一直到三天後的正午才醒過來,軒轅暮身體素來很好,比唐婉晴早醒幾個時辰。
唐婉晴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閣樓的牀上,熟悉的踏雪香讓她感到很是心安,用手臂撐起半身的重力坐起來,睡了這麼長時間身體已經極度疲軟,三天只是進了些許流食,如今覺得腹內空空,想着找些東西吃。
“小姐,你醒啦!”靑羽驚喜萬分,忙喊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可把我們嚇壞了,還有袁公子。”
“昨天晚上……”唐婉晴兀自回憶起來,昨天晚上……雙劍奇象……劍氣入體……生死一劫……放過唐家……然後……額……不對啊,怎麼會,如此有條理的整理思緒,使她自然想到了軒轅暮擁她入懷的那一刻。她驚訝軒轅暮的舉動,更驚訝自己竟然沒有掙扎。從來沒有跟男子過親密接觸的她第一次被擁入懷,似乎他的懷抱很溫暖還有淡淡草的清香,不知是什麼草另她心安。
“一定是我昨天體力透支太過的原因,對,一定是。”她這樣爲自己解釋,不然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咦,小姐,你的臉怎麼紅了?”靑羽疑惑的問道。
唐婉晴回過神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隨便扯了個藉口:“額……是天太熱了吧。”
靑羽轉過大眼看了看窗外毒辣的太陽,道:“也對,我去冰窖裡拿些冰塊消暑,順便叫廚房做些飯菜,三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一定餓了,小姐你剛醒不宜走動。”
唐婉晴輕笑着點了點頭,靑羽忙一溜煙跑了出去,剛下閣樓就聽見她大喊:“老爺,夫人,小姐醒啦!”
唐婉晴失笑,輕輕搖頭,自語道:“真是傻丫頭,這是在北苑啊,東苑怎麼聽得到。”
她起身換上一身水綠紗裙,到妝臺上梳理好自己齊腰的長髮,隨手拿起一支碧玉釵綰起,又扎一條青絲繩,簡單又不失大方。她從來不喜塗胭脂,因而妝臺上脂粉很少,只是大哥每月給她捎回的天香玉露她一直用着。
天香玉露取自名花“胭脂紅菊”清晨的露水,這種花只開在接近冰雪的地方,但冰雪太盛反被凍傷,因此不好成活。朝合全國只有三株,一株開在皇城御花園的冰棺中,一株在醫仙柳清風那裡,另一株在一名脂粉商手中。
這名脂粉商很是奇怪,對外高價出售的天香玉露,唯獨贈與唐家的分文不取,只說以前承蒙唐家小姐救了他一家性命,如今這些根本不算什麼,可唐婉晴卻一直不記得她救過什麼人。
胭脂紅菊通體血紅,有着奇異的香氣,不過很淡,它的晨露有着養顏健體的功效。雖說是相贈,但唐婉晴依舊以原價每月付清,她覺得如此昂貴之物不應免費收下。
正午太陽很是毒辣,她也不願出門只靜靜走到書案前研磨提筆,宣紙上立時有兩句詩呈現,“深山只獨院,一椅一盞燈。”她輕輕一笑。
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沉寂,卻並沒有打斷她的思緒。“請進。”她幾乎下意識說出口,並未擡眼看來人,本以爲會是靑羽,也無甚在意。
來人看到了書案前懸筆沉思的人,沒有打擾她,只輕輕走近書案清吟道:“‘深山只獨院,一椅一盞燈。’你在等我?”
唐婉晴聽到來人的話忙放下筆,起身道:“民女唐婉晴,參見皇上。”來人正是軒轅暮,唐婉晴行了大禮。
軒轅暮苦笑道:“起來吧,在我面前不必行禮,別忘了我還是袁暮,如今你這麼大張旗鼓,我還微服出巡幹什麼?可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聰明。”
唐婉晴猶豫了一下,站起身道:“那麼……你三天前的話是否算數?”
軒轅暮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她與他不過就說過幾句話,手指頭都數的清。“當然。”軒轅暮答道。
此言一出,唐婉晴又欲行禮謝恩,這一次軒轅暮即使阻止了她。原本很自然的扶起唐婉晴,卻令唐婉晴如觸電般收回了胳膊,面色泛紅,別過臉去,軒轅暮也是一陣尷尬。自然兩人都想起了三天前晚上的事。
雖說軒轅暮是當朝國君,但忙於朝政的他一直無暇顧及立後納妃,因爲執政時間不長,他需要鞏固國力,穩定民心,還要樹立他國君的威信。這期間雖閱美女無數,卻只爲堵住衆朝臣的悠悠之口,之後再隨意找些不滿意的理由推辭掉。徒有外殼而無心之人,他一向不喜歡,因此與女子解除也甚少,這一觸思及三天前之事,免不了一陣沉寂。
軒轅暮輕咳一聲,道:“先別忙謝恩,我有個條件。”
“條件?”
“對,不然即使我肯放過唐家,衆朝臣也不肯。只要你答應,朝中暗線一事我也不再追究。”
唐婉晴臉色微變,他竟如此厲害,幻月的身份也被他識破了麼?那唐家豈不是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