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顯威儀

顯威儀

候在正和殿殿門前的舒唯,緊了緊袖中的玄鐵袖裡劍,捧着東延主動劃出的作爲誘餌的城池地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這位神秘的恆國新任國君不知是何人物,知己卻不知彼,無疑增加了這次任務的難度。

藍淵用極慢的速度走向正和殿,在奕秋的再三催促聲中,終於進了大殿,又磨蹭了半天才傳東延使者晉見。

殿門緩緩打開,一縷陽光斜射進來,耀目的光線刺得藍淵微微眯起了狹長的鳳目,這時,一個人背對着着陽光,低頭進了殿。藍淵定睛看了片刻,才輕呼了一口氣,不是若寧啊!來人比若寧壯實一些,個頭也高上一些,雖然分別了幾年,但藍淵還是能從第一眼就認出此人不是若寧。

來人行至御座前十步遠,便跪拜在地:“東延使者舒唯覲見陛下,恭祝陛下順利開疆拓土,願陛下福壽安康,恆國從此國運昌盛,我國國君爲表示誠意,加強兩國的商貿往來和友情,特命臣帶來薄禮祝賀,請陛下笑納。”

舒唯!真是有緣,居然在這裡見面了,當初注意到他是因爲他出類拔萃的劍術,而後注意他卻是因爲他和若寧在一起,從欣賞到嫉妒,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變化。舒唯來恆國了,若寧也來恆國了,這一切不用多想也就明白了,剛纔還擔驚受怕,怕東延使者是若寧,沒想到是舒唯,原來若寧是來找他的,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來尋的人卻是他。

藍淵心中五味雜陳,但面上卻風平浪靜:“舒使者平身,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舒唯依言擡起頭,一見藍淵有些驚訝,御座上的人雄風四射,一表人才,冷俊又帶着些許霸氣,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如此年輕就戰功斐然,恐怕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舒唯手中漸漸滲出汗來。

藍淵上下打量着舒唯,模樣沒多大變化,渾身上下都透着爽朗,臉上雖然有些疲憊之色,卻還是掩飾不住那豪俠英雄之氣,一看就是豪爽坦率的江湖兒女。此人若是能領兵打仗想必也是一員猛將。

兩人互看了一會,藍淵哈哈一笑,道:“舒使者還是和從前一樣意氣風發啊,當初看到舒使者的劍法還着實讓朕驚豔了一把,以爲再也無緣見到,沒想到機緣巧合,我們今日又重逢了,真是可喜可賀。舒使者舟車勞頓,不如去別館稍事休息,晚上朕設歡迎宴爲舒使者接風洗塵,東延可是朕的第二故鄉啊,所以怠慢不得。”

舒唯對着藍淵一叩首:“外臣叩謝陛下的美意,冒昧地問一句,陛下爲何不問外臣帶來的禮物是什麼?”

藍淵給奕秋打個眼色,奕秋會意,接過話:“賀禮之事,陛下都不經手,舒使者把它交給我吧,我是專門管朝貢賀禮的。”

看到旁人插手,舒唯怕錯過機會,忙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外臣出使之前,我國國君一再叮囑微臣,定要將這禮物親自交到陛下手中,這關係到兩國關係的發展,外臣就實話告知吧,這裡面是東延的距恆國最近的一座城池的地圖,我國國君有意圈出了一塊贈給貴國,所以請讓外臣爲陛下指出,圈出的是哪塊地。”

舒唯有些急迫的態度讓藍淵疑心驟起,東延肯乖乖讓出一塊土地這事有些蹊蹺,藍淵沉吟片刻,道:“既然東延這麼有誠意,那朕就親手收下這賀禮吧,不過現在朕有要事在身,一切留到晚宴的時候在說吧,東延肯主動進獻城池於朕來說本是件高興的事,再有些歌舞助興是再合適不過了。舒使者先下去少稍事休息,晚點會有人來傳喚的。”說完起身進了後殿。

舒唯捧着裝着地圖的木匣子,站在原地,看着藍淵消失在簾後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看來這次任務是凶多吉少了,剛纔自己有些迫切的態度一定讓這個年輕的帝王產生了懷疑,晚間那個宴會想必不是一般的歡迎宴吧。閉了閉眼,爲了爹,死不死都要去。

“陛下,臣覺得那個東延使者有些問題,臣看到他捧着木匣子的手有些輕顫,那匣子裡定有古怪。” 奕秋邊幫藍淵整理衣襟邊說道

藍淵呵呵一笑,道:“跟了朕這些年好歹學會察言觀色了,不止匣子有古怪,就連他的人也有古怪,當年青林會他是見過朕的,可今日他的表現就像從未見過朕一樣,而且不是假裝出來的,倒像是失憶了一般,還有,你注沒注意到他左手袖口處發出幽幽寒光,如果朕沒記錯的話,那年青林會武冠獎品是一把玄鐵袖裡劍,而他就是獲得者。”

“那...陛下的意思是,他有刺殺陛下之心?那陛下爲何不將他拿下,還爲他設下晚宴?”奕秋一臉不可思議之色。

藍淵正了正色答道:“剛纔所說之事都是我們觀察所得,他並沒有進一步行動,怎麼好將他拿下呢?如果傳了出去,東延必會乘機作亂,我們現在還在休整期,要避免不必要的衝突。而且他本身還有秘密,朕倒是有些好奇,他爲何會失憶,若寧來找他會不會和他失憶有關。”

“還是陛下睿智啊,那晚宴可要做些安排?”

藍淵點點頭:“晚宴的時候,在御花園周圍多埋伏些大內高手,他劍術精湛,不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住的,另外找個機靈的婢女,看準時機,撞在他身上,趁機搜搜他有沒有帶武器。他也不是蠢人,經過剛纔那一幕,他也會起疑心,不一定會在晚宴上動手,不管他有什麼動機和行動,到了晚宴一切自會揭曉。他們想來個‘荊軻刺秦王’那我們就來個‘鴻門宴’!”

暮色四合,宮燈點點,舒唯帶着沉重的心情來到了寧德帝爲他專設的歡迎晚宴上,宮女們手捧果蔬糕點,魚貫穿行在花香四溢的御花園內,人美花香景秀,只是這一切都沒能入得舒唯的眼,他現在一心在想着如何能一舉行刺成功,只要殺死了寧德帝,就算自己被當場捉住,斬於刀下都無所謂,完成了任務,爹就能平安無事,自己反正中毒已深,早死早投胎。

藍淵看着舒唯神色複雜的臉,微微挑起嘴角,看來和自己所想無二啊。

藍淵招呼着舒唯進餐飲酒,聊些恆國的風土人情,美貌的歌姬舞姬都頻頻向舒唯斟酒,搞得舒唯都有想退席的衝動了。

酒至半酣,藍淵主動提起了東延劃地之事,正中舒唯下懷。舒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捧着裝有地圖的木匣子緩緩走向藍淵所坐的矮几。

離矮几只差一步的時候,一個端着供果的宮女腳下忽然一滑,直直撲進了舒唯懷裡,舒唯猝不及防,慌亂中將木匣放在了藍淵面前的矮几上,本能地去扶她。沒想到那宮女看似瘦弱,勁卻大得出奇,硬生生地把舒唯撲到在地。只聽見“哐啷”一聲,一把泛着幽黑寒光的袖裡劍從舒唯袖中滑出,落在了藍淵的腳邊。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出現十幾個身着夜行服的魁梧男子,將倒地的舒唯團團圍住。

藍淵彎腰拾起袖裡劍,放在手中觀賞:“這把玄鐵袖裡劍,當年朕還只是遠遠地看了它一眼,如今細看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劍,正如那主持所說,是懲奸除惡,伸張正義必不可少的佳品,可是這次卻沒用到對處。都說好馬配好鞍,好劍配英雄,朕初見你時,就覺得你是個英雄,不料今日纔看清楚,原來舒唯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魯莽武夫而已,你在宰相府這麼多年,難道還沒看清東延朝政的腐朽無能,皇帝昏庸無道嗎?你這次聽他們差遣來刺殺朕,以爲成功了就能改變東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命運嗎?真是愚昧無知,這種行爲太過荒唐可笑。舒唯你真是太另朕失望了,當年朕還有心結交你,現在看來,當初沒有結交你真是明智的決定。”

舒唯被藍淵一席話說得無地自容,他也不想做這樣愚昧荒唐的事,若不是李元釗拿父親性命相要挾...

舒唯被幾個人從地上架了起來,低着頭不吭一聲,事情已經敗露,多說無益。

“舒唯,你可有什麼話要說?”藍淵沉聲問道

舒唯這時擡起頭來,眼神絕望,看了藍淵半響方纔說:“陛下剛纔一番話說的我無地自容,事以至此,我知道多說也無益,我只想說一句,我來刺殺陛下實在是逼不得已,既然失敗了,要殺要剮全憑陛下發落。”

舒唯視死如歸的樣子讓藍淵心生好奇:“你有什麼苦衷?可以讓你連性命都不要?”

“我身中劇毒,時日已無多,記憶也完全喪失,唯一記掛的就是被李元釗囚禁的爹,這次任務也是他以我爹的性命相挾,強迫我來的。我知道這個計策愚昧無比,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死無所謂,反正身中劇毒,只是放不下我爹。”舒唯無比痛苦的說道

原來如此,藍淵開始有些同情起舒唯來,當初的意氣風發少年郎,居然因爲朝廷之事被牽扯利用。不過同情歸同情,刺殺君王是死罪,藍淵惋惜地看了舒唯一眼,嘆氣道:“舒唯啊,朕很同情你,不過你行刺皇帝,這是死罪,朕雖然覺得十分惋惜但也沒有辦法赦免你的死罪,不過朕答應你,等朕收服東延後,如果能找到你爹,一定讓他過好餘生。”說完又對侍衛揮揮手:“來人,把他押進天牢,秋後問斬。”

舒唯就這樣被押了下去,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藍淵一眼,眼中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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