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卷一終

卷一終

“什麼辦法?”三人異口同聲的問。

“那就是找下毒之人拿解藥啊。”匡樺回答得不痛不癢。

以爲還有什麼希望,結果卻是這句話,樂璇氣得無語,但是對方是長輩又不好發作,一張臉憋得通紅,季弦也氣得不輕,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要能找下毒之人拿解藥誰會跑來這裡找你?用力一巴掌拍在匡樺背上:“你這老小子,醫術沒過關也敢妄稱神醫,沒有解藥也就罷了還來戲弄我們。是不是多年沒教訓你,心裡欠得慌?”

匡樺被季弦一巴掌從凳子上拍得跳了起來,無限委屈道:“我說的是實話啊,難道我想自毀名節不成?”

舒維看看三人的樣子,不想因爲自己搞得別人不安寧,便開口調和:“季弦師傅,匡神醫,你們不必爭執了,這毒真是不好解的,我看過好些大夫都說沒有辦法,就不要難爲匡神醫了,而且中毒了這麼久,除了記憶不好以外對身體倒也沒有其他大的影響,我自己另想辦法就好,不要爲了我傷了和氣。”

舒維謙卑淡然的樣子讓匡樺對他生了些好感,上下打量舒維一番才緩緩道:“舒公子心態平和,不焦不躁,在當下這濁世不多見了啊,不怕實話跟你說吧,其實這毒會隨着毒性的深入讓中毒之人行動慢慢變得遲緩,在加之記憶空白,會讓人抓狂,定力不好的便會自行了斷。不過也不必太過擔心,這毒的毒性滲入和發作都奇慢,沒有三年五載到也沒有多大危險,方纔你說你是一年前才中毒,那就還有兩三年時間來尋找解藥,能不能找到我師兄我不能保證,不過我會盡力而爲,你再從給你下毒之人那裡着手找解藥,雙管齊下,解毒是遲早的事。”

舒維點點頭,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

雖然匡樺說不必擔心,但是樂璇心裡卻是十分焦急的。只有他和舒維知道,要從宰相那裡拿到解藥比找到製毒之人更難。

吃過晚飯,匡樺去給舒維配製抑制毒性的丹丸,樂璇要陪着舒維,舒維想到他和季弦久別重聚便讓他去陪季弦多說說話。

初春的夜晚還帶着絲絲寒意,月色暈黃,淡淡地霧氣似一層薄紗把那輪並不圓滿的月亮罩了個嚴實,一陣涼風吹過,非但沒有吹散那霧氣,反而吹來一片烏雲,天色又暗了一些,似要落雨。

舒維獨自走到院中坐下,他只着了一件淡藍綿綢長衫,涼風迎面,吹起了他的衣襬也吹散了他胡亂紮起的墨發。這個夜晚是清冷的,尤其是在聽到那毒的副作用後,雖然臉上的表情是淡然的,但心中卻是波濤洶涌,不是怕死,也不是怕身手變遲鈍,而是怕記憶全部消失,因爲還有牽掛的人,現在還身在大牢的父親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有沒有受皮肉之苦,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飽,想到這裡真想馬上趕回去救出他。

望望樂璇住的廂房,點點燭光從窗櫺透出來,窗紙上還隱約能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忽而俯首忽而仰頭,偶爾還有幾聲笑語飄出,很是溫馨。舒維頷首微微一笑,有些羨慕但心中卻是溫暖的,這種溫暖來自樂璇,雖然只相處了一兩天,卻已經被樂璇的性格所吸引。恬淡,安寧,溫文有理又有些孩子氣,就連偶爾的鬥嘴也能讓人心情舒暢。已經不記得兒時的他和自己到底是何模樣,是否真的如他所說那般快樂,親密。其實兒時的事記不記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從琴簫合奏那刻起,我的疑惑已解,那晚在夢裡我終於看清了那個撫琴的人。兒時的記憶已隨風飄散,在我的眼中只有現在的你,看你被我的一句玩笑話激地哭笑不得的樣子,看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看你對着師傅撒嬌的樣子,看你因爲我的毒沒有找到解藥而心急如焚的樣子,我的心就很暖,很久沒有過的暖。很慶幸你還能認出我,還願幫助我。人生能得你這樣一位知己,真是死而無憾。

一陣“撲楞撲楞”地聲音打斷了舒維的思緒,一隻信鴿落在離舒維一步之外的地上。那是他和小四聯絡的信鴿,走過去抓起信鴿從它的細爪上解下小竹筒,抽出信紙,只有七個字:情況有變,速回府。

舒維心中一震,隱隱泛起不好的預感。

翌日一早,舒維便向季弦,匡樺請辭,那書信就像一道魔咒,深深印在舒維心裡,一夜的輾轉反側,容不得他再過多停留,雖然有些放不下樂璇,但...府中的事更令他擔憂。

匡樺把配好的丹丸叫給舒維,並叮囑他一定要按時服用,季弦也沒有做過多挽留,既然匡樺都說解不了他的毒,讓他在留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樂璇聽到舒維要走,又想起昨夜看到舒維獨自坐在院中,眉頭深鎖似有無比煩心之事,便問道:“義遷是否因爲解藥之事煩惱?”

舒維答道:“不,是府中傳來書信,說有要事。”

“那看樣子很急了?有沒有我能幫忙的?”樂璇問道

樂璇真摯的話語就像一陣清風,把舒維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舒維笑道:“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呢,有璇兒這句話已經夠了,這次出來本就是借了做任務之名,現在也該回去交差了。”說着看了看季弦和匡樺,點了下頭,把樂璇拉到一邊小聲說道:“璇兒,這次相逢雖然短暫,但是你在我心中已經烙下印記,如果有緣,我們總會重逢的對不對?下次再見面我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你來,到時候你可不要認不得我了。”

聽舒維這樣說,樂璇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又是這樣,臨行前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那時你說你會記得我,我信了,結果你沒有認出我來,現在你又說會記得我,好吧,我姑且再信你一次。略低下頭,悶聲道:“那...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自己小心哦,那個宰相心地如此狠毒,解藥肯定不是那麼容易能拿到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勉強。我和師傅還有匡神醫會盡力去尋找製毒那人,如果尋到了解藥,我怎麼找你?”

“如果真能找到解藥,你就來京城的‘天成’鐵鋪,我和那老闆是朋友,他知道怎麼找我。”舒維答道

樂璇點點頭,將舒維送出了門,又一次離別。望着漸漸遠去的孤單背影,心中泛起一股無比酸澀的感覺,這感覺前不久還曾有過,是...藍淵走的那天吧。

季弦走到樂璇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璇兒,看起來這個舒維對你來說很特別啊,僅僅是同窗而已嗎?”

樂璇輕嘆了一口氣,道:“師傅你也知道我的世界很小,接觸的人和事也少,除了我爹和你,我就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了,在學堂的時候只有他對我最好,什麼事都幫着我,也很照顧我,那個時候他就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現在我們雖然都長大了,模樣也有些變了,但是他在我心裡的位置卻絲毫沒變,如果他遇到難事,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幫他的,所以,這次就要麻煩師傅和匡神醫了。”

季弦哈哈一笑:“璇兒真是個重感情的人,爲師果然沒有收錯你這個徒弟。這人啊,不怕識人少,不怕見得世面少,就怕沒人情,我們師徒還說什麼麻不麻煩,尋藥之事匡樺自己答應他的,更是說不上麻煩了,不過尋藥歸尋藥,練琴的事也不要落下才好,你爹的囑咐可要記在心中啊。”

“嗯,爹的叮囑我一直牢記在心,出山這些日子也見識了一些人和事,練琴也沒有耽誤哦,師傅要不要聽徒兒撫琴一曲?看看有沒有進步?”樂璇問道

季弦點頭:“好,讓爲師看看你到底進步了多少。”

焚香,盥手,落座,撫弦。

一首節奏緩慢,力度輕柔的《幽蘭操》讓匡樺聽得入了迷,季弦也不住地點頭。

全身心投入樂曲中的樂璇靜若處子,神態安寧,一擘一挑間就將聽琴之人帶入了靜謐空谷之中,那清雅素白的幽蘭佇立在野草雜花之中,幽幽怨怨孤芳自賞。淡淡的哀傷情緒瀰漫開來,感染着聽琴的人。

琴技果然是進步了,投入的感情更多了。季弦記得樂璇以前並不會彈奏如此哀怨抑鬱的曲子,他身處大自然,最喜流水高山,彈出的琴音也是空靈悠遠的。

季弦看着樂璇,暗自嘆了口氣,璇兒看似清雅淡泊,不食人間煙火,其實卻是個感情炙熱,多愁善感又隱忍不言的人,不知道這樣的性格會不會讓他更容易受傷。

璇兒,今後的路還長,只盼你能保持最初的那份純真,那份執着,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輕言放棄,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保護自己,爲師不但希望你在琴技能有所大成,還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伴侶共度一生,不要像爲師一樣錯過了,失去了,才悔不當初。

作者有話要說:卷一糾結地END了。卷二藍淵篇 再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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