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安鎮勇特意早早地來到漁家傲。他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等着。邯江市各個部門都給他面子,那是他們都知道安華的老總安鎮勇和容大少是鐵哥們。但他們並不知道,安鎮勇這個曾經的混混頭子之所以能和海歸的容昀成爲哥們,根子卻在副市長容怡。
容怡年輕的時候,父母蹲牛棚,她也被下放到邯江柴機廠勞動。當時她的師傅就是安鎮勇的父親。老安師傅是邯江市的全國勞模,五一勞動獎章的獲得者。曾經去過燕京接受過領導人檢閱,他和領袖的合影至今還掛在柴機廠的廠史陳列室裡。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裡,容怡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在工廠裡勞動。難免就會引來不少覬覦的目光。但她卻毫髮無損地一直到父母平反離開邯江都沒出過什麼事。後來她曾經無數次的提起過這段往事,而在她的回憶裡,老安師傅就是她的保護神。
老安師傅是一個最最樸實的老工人,對容怡從來不因爲她的出身而有所歧視。工作中,老安師傅對容怡的要求很嚴格。生活上卻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待她。那些年容怡就是在安家吃,在安家住。她就是安家五個孩子的大姐。
安鎮勇是安家最小的孩子。在容怡的印象中,她離開邯江的時候,安鎮勇還只是一個孩子。可當她回到邯江工作的時候,她卻聽到了安鎮勇打架鬥毆被判刑,把老安師傅氣死的事情。安家的兄弟姐妹們對安鎮勇視作路人。他們如今都隨廠子遷到了江淮去了,更是和安鎮勇斷了往來。
那時候容怡對安鎮勇心裡也有着怨氣。可後來再次遇見安鎮勇的時候,她從安鎮勇的臉上看到了老安師傅的影子。這小子長大了,長高了!長得和老安師傅年輕時真像!
那時的安鎮勇刑滿釋放後回到邯江,沒有工作,沒有住房。依然和那些混混廝混。當時,容怡是東林街道辦事處的副主任。她派人找到了安鎮勇,私下裡把他大罵了一通。罵完了之後,容怡給他介紹了工作。後來安鎮勇辭職做生意,容怡也儘可能的幫助他。在她的心裡,這些都是爲了報答老安師傅的恩情。而且對安鎮勇重新做人也是有好處的。
如今安鎮勇改邪歸正了,還辦起了安華公司,成了邯江市裝飾工程業界的執牛耳者。這一切都說明,她當時的決定是對的。
這些年隨着容怡的地位上升,安鎮勇和她見面的時候也不多了。偶爾幾次見面也大多是在政府和企業家的座談會上。不過容怡還是能夠時常從兒子容昀口中聽到和安鎮勇相關的事情。
安鎮勇能和容昀成爲好朋友,這一點容怡倒是沒有想到。不過她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安鎮勇的社會經歷,對於從海外回來水土不服的容昀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對於兩人的交往容怡是很支持的。
一路上想着往事,沒一會兒就到了陽春巷。諸韻在副駕駛上轉頭對容怡說道:“市長,安總在門口等您呢!”
容怡擡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就看到了安鎮勇站得筆直的身影。她欣慰地笑了:“這小子,如今越來越胖了。”
她下車走了過去,朝安鎮勇說道:“鎮勇啊!你這將軍肚可越來越大了。有錢了三高也上來了吧!要多運動哦!”
“大姐,我還是天天健身的。就是這個應酬太多,這肚子是吃出來的。”安鎮勇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親切地稱呼容怡“大姐”。
聽道這一聲久違的“大姐”,容怡很欣慰地點了點頭。
“那以後就少吃點油膩的東西。酒也要少喝。我上次聽見小昀說你和幾個東北客商拼酒,一頓喝了八斤多白酒!你不要命啦!以後可不許那麼喝了。”說起喝酒的事情,容怡想起兒子說過的一件事,便嗔怒着輕責道。
安鎮勇隨即點頭應了一聲:“呵呵,小昀跟我說了,我現在白酒不喝了,喝紅酒。”
“紅酒也少喝……”容怡話還沒說完,諸韻等司機停好車之後走了過來。
“諸主任!”安鎮勇看到諸韻便打了個招呼。
諸韻朝他點頭致意之後,轉身對容怡說道:“市長,別站在這巷子裡,穿堂風大。我們還是進去吧!”
安鎮勇走進飯店之後,笑着招呼了一聲“老魚”。老魚也是認識容怡的,連忙迎了上來。他們正在寒暄的時候,門口走進來兩個人。
“老魚!今天我給你這裡帶了個稀客來!”柳元綱進門就喊根本沒注意到容怡等人,“長谷川先生,這裡可是邯江最正宗的本幫菜館了……老魚,過來招呼客人啊!”
“柳老師!”容怡笑盈盈地喚了一聲,作爲常務副市長,書畫院的柳元綱這樣知名的書法家她自然是熟悉的。
柳元綱這才發現了容怡,忙撫額道歉道:“容市長,老夫眼拙了!抱歉。”
“柳老師,今天看你的興致頗高呢!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說情緒不好,寫不了字。今天能給我寫個條幅了嗎?”容怡笑着對柳元綱提了一句。
上次她和柳元綱見面的時候,也提出要求個字。沒想到這老頭直接就給拒絕了,說是情緒不好。後來才聽說老頭早起死了一盆蘭花。對於這些性情中的人的藝術家,容怡自然也不能擺出一副官威來。她知道這些人都是有傲骨的文人,對於官位權勢這些根本都不放在眼裡。
柳元綱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今天他挺開心的,隨口答應道:“行啊!今天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容市長,這位是菊國書道大宗師長谷川望月。”
他給容怡介紹了這位來自菊國的書法家之後,容怡倒是一愣沒想到在這裡還碰到了國際友人,她連忙向那位清瞿矮小的老者伸出了手:“長谷川先生,您好!”
“市長閣下,您好!”長谷川望月話不多,握手之後,還回敬了一個鞠躬。
老魚一看柳元綱這是準備來吃飯的樣子,連忙湊過去小聲打了個招呼:“柳老,今天您來得不巧,沒位子了……”
“這……”柳元綱還是老習慣,不會打電話預定座位的。可沒想到偏偏帶了客人過來卻沒位子了。這就讓他犯了難。
看着柳元綱爲難的樣子容怡隨即說道:“柳老師!相請不如偶遇。要不嫌棄的話,您就和我一桌如何。我們才三個人,您也只有兩位……”
對於容怡來說,一來柳元綱是市裡的知名書法家,這點面子要給。其次來客還有一位國際友人。總不能說她市長吃飯,讓國際友人餓着肚子離開吧。她
和安鎮勇也只是私人聚餐,既然如此還不如將柳元綱和長谷川望月一併請了。
容怡的提議對於柳元綱來說那是絕對的雪中送炭:“行啊!我沒意見。老魚這邊重新裝修之後,我還沒來過。這幾天太忙了!”
“是啊,我也是聽桑主席說這邊重新裝修了。歸農雅韻,的確很不錯呢!”容怡接着柳元綱的話隨口讚了一句。
“這魚池就不錯……這……這個字……”柳元綱並不急着吃飯,饒有興趣的參觀這院子,可當他看到那牆上的題刻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湊到近前看了半天之後,他驚訝地叫道:“我的天哪!老師!是老師的字啊!老魚!這題刻你哪兒弄來的!”
“這個是幫我裝修的雷霆裝飾的雷經理從舊建材中淘換來的。”老魚自然是實話實說,不過他已經從柳元綱的語氣中聽出來了。這個石質題刻是個好東西。
“滄海遺珠啊!你小子運氣真好!我老師那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道宗書聖!我練了這麼多年的字都及不上老師的一半……”柳元綱隨即打開了話匣子。
他幼年時師從崇元觀的老道虛陽子學習書法。而這位名聲不顯的虛陽子的書法,按照柳元綱的說法,那已經是臻入化境了。於是他又照着這個題刻給衆人講述了一番虛陽子的書法精髓。
他們這一行人,一邊聽着柳元綱的話一邊在老魚的引領下來到了包廂。
而這一路行來柳元綱已經看到了好些讓他滿意的地發給,隨即吐槽起了老魚這飯館原來的裝修:“這地方的裝修的確不錯,比你上次裝得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上次幫你裝修的那是個什麼狗屁公司啊!暴殄天物,狗尾續貂,俗不可耐!”
對於柳元綱的話,老魚也是深表贊同,他還給在座的人講了和雷濤相識的事情。這些天他一直都在說這些事,簡直是逢人便講。這也是他履行對雷濤的承諾,爲雷霆裝飾做口碑。
“這次這個裝修,也真是緣分。我之前在孔府村邢志國那裡看到裝修不錯,沒幾天陸大少帶了個客人來我這邊吃飯,也說起這個裝修的事情。可巧了,那位客人就是幫邢志國裝修的雷霆公司的經理。”聽着他們倆這一唱一和的,在座的人也都對漁家傲這邊的新裝修留意了起來。
當然,也有一個人很不爽——安鎮勇。
老魚說的這個雷霆裝飾,他已經打過交道了。而這個飯店之前就是安華公司做的裝修,如今卻被柳元綱當着容怡的面大加撻伐。而老魚則反覆提起杜仁健和雷濤這兩位設計師之間的區別。
“鎮勇啊!你們安華公司也是市裡比較大的裝飾工程企業了。不過從魚老闆這件事情上來看,公司大了。墨守成規、不知進取的思想就會有擡頭。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啊!”容怡的話對安鎮勇來說雖然只是叮囑,但卻讓安鎮勇的臉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就在這時柳元綱心直口快對着安鎮勇說道:“安華公司?老魚這個飯店上次是你們公司裝修的啊!”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他們沒想到說了半天,柳元綱口中所說的“狗屁公司”的老總就坐在他們身邊呢!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之下,安鎮勇差點沒挖個洞鑽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