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巴雷託之戰(上)

北部荒野,巴雷託谷地。

落日的餘暉透過漫天鉛雲的縫隙,彷彿一柄柄巨大的光之利劍,斜插在起伏綿延的山地之間。谷地東側被光劍映出片片金黃,西側卻是幽暗的陰影。

猛烈的北風灌入山谷,天空愈發黯淡,西側山林的陰影如同潮水向東蔓延,即將淹沒斑駁的光明。

無數人類戰士與半人半馬的怪物在光暗之間穿梭鏖戰。

半人馬體型高大健碩,下半身類似大型挽馬,前掌卻生有便於抓握攀爬的四趾,尾巴粗長如同靈活有力的蛇尾,上半身接近肌肉賁張,孔武有力的人類,但五官扁平醜陋,耳部是螺旋向下的犄角,彷彿地獄中走出的魔鬼。

它們結成一組組衝鋒陣型,在山谷中來回掃蕩,將敢於擋在它們前面的對手或同類踏成肉泥。對於那些銜尾追擊的敵人,半人馬回以勁急的箭矢和狂烈的笑聲,把他們甩遠,便揹負好巨弓,取出沉重的投矛,返身衝殺回去,並向驚慌失措的敵人射出投矛,將他們釘在地上。

蹄聲震天,箭矛如雨,集羣衝鋒的半人馬銳不可擋!

擋不住就不擋,追不上就不追!

人類戰士身穿輕便靈活的厚皮甲冑,手持包裹鋼片的硬木盾牌和鋒利的精鐵彎刀,眼眸裡閃耀沸血的紅光。他們結成一個個緊密的龜甲陣型,盾牌相扣,抵禦鋪天蓋地的箭雨投矛。每當半人馬射出兩支投矛,戰士們便迅速向兩翼散開,招呼在外圍遊弋的異化戰獸向自己靠攏。身披重甲的騎士留在原地,撿起粗苯沉重的黑曜石投矛射向半人馬集羣。半人馬呼嘯而來,騎士們擎出精金斬首巨劍,圍攏在高階騎士身後。洶涌如潮半人馬彷彿撞上堅不可摧的礁石,隊伍一分爲二,留下一地鮮血和垂死哀嚎的同伴。兩翼的人類士兵趁着半人馬衝鋒的機會,用彎刀在它們側腹拉出恐怖的傷口。力大無窮,性情兇猛的鷹獅獸、角狼和月熊陪同重裝騎士追擊半人馬集羣的尾部,將它們撕成碎片,直到主人吹響口哨,才放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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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體型格外龐大的月熊抑制不住嗜血殺戮的本能,四米多長的身軀人立而起,巨掌猛揮將一匹半人馬打成扭曲的兩截,不顧獵物的哀嚎慘嘶,撲上去大口撕咬它的血肉。一支長箭疾射而至,射穿月熊肩部的鐵甲,深深扎入它的皮肉。狂怒的月熊丟下獵物,朝傷害它的那匹半人馬衝了過去。

半人馬撒腿就跑,不時轉過上半身用巨弓射擊,將這頭特別強大的戰獸引向山坡。月熊奔跑速度快的驚人,眼看就要被它追上,這匹半人馬展現出驚人的矯健,左前爪牢牢扣住岩石,藉助慣性,近1200磅重的身軀以左前腿爲支點,半騰空原地掉頭,巧妙地躲避月熊戰獸的揮擊,緊接着,它強健的後蹄用力踩踏地面,瞬間半立,長有四趾的前掌按住月熊的腦袋,將這隻狂暴的巨獸壓到地面,手中的金屬投矛順勢下刺,從熊眼扎進腦袋。

月熊戰獸哼也不哼,當場斃命。這匹兇暴人馬戰士踩着小山似的熊屍,得意地發出一串的怪笑,宣告自己的勝利。它在山坡上,靈活地跳躍着,居高臨下用巨弓不停地射殺山谷下的人類戰士。

半人馬神射手,黑蹄部族的精銳戰士,它們不隨隊伍衝鋒陷陣,而是在幾百米外自由機動,精確狙殺敵人。

這匹半人馬神射手使用巨弓射出足有1.3米長的重箭,威力如同勁弩,可以輕易洞穿鎧甲和盾牌,幾乎每次射擊都有人類戰士被利箭貫穿。很快就有十幾人倒在它的弓下,它發出的怪笑聲始終不斷。突然,它心生警兆,果斷丟棄巨弓,從腰側取下兩柄造型粗陋猙獰,但份量十足的狼牙棒,想都不想,直接朝左邊的陰影處橫掃過去。

“醜陋的怪物,死吧!”

一道人影從狼牙棒的間隙閃過,兇暴人馬上半身的腰部瞬間綻放出鮮紅妖豔的花朵,它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閃耀白金光輝的精鐵連枷如同有生命的怪蟒,高高蕩起,直接擊碎它的頭顱。

血肉碎骨漫天落下,一名男子轉身疾掠,迅速沒入茂密的樹林中。他身上的聖武士皮鎧沾滿了殷紅的鮮血,肩部位置隱約可以看到5條銀色條紋,他手中的連枷輕微震盪,白金色的光澤漸漸褪去後,竟然一塵不染。

教會的裁決武士和聖騎士憑藉樹林灌木的掩護,專門獵殺黑蹄部族的半人馬神射手。

這名裁決武士表現的太活躍,連續擊殺6名半人馬神射手,終於引起了半人馬強者的注意。

他剛剛從矮樹林中鑽出來,一支投矛破空而知,投矛的尾部拖着一道白色的氣浪,無聲無息,竟然比聲音還快!

白銀階的黑蹄半人馬統領!

裁決武士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白金色的聖光從體內涌出,在皮鎧的表面結成一組白金色符文,普通的硬皮鎧甲變得神聖耀眼。他努力向左邊規避,半人馬統領射出的金屬投矛刺穿聖鎧術加持的皮甲,從背後透出,在他的右胸留下一個碗口粗細的窟窿,但沒能直接命中他的心臟。

裁決武士運用聖居術和聖鎧術,避開致命一擊,也沒有被附有恐怖動能的投矛射翻在地上,但投矛摩擦空氣形成的高溫幾乎將他的半邊右肺燒焦。如此沉重的傷勢足以令青銅階的騎士失去行動能力,他卻沒事人一樣,向樹林躥去。透過裁決武士右胸的空洞,可以看到裡面佈滿了白金色的光輝,阻止血液流出,不斷修復傷口。

這是能夠暫時抑制傷勢和痛苦的聖愈術。裁決武士只要能躲進樹林,就可以找高階牧師治療傷勢。可惜,黑蹄統領沒有給他逃生的機會。

又一支可怕的投矛從幾百米外飛了過來,眨眼到了裁決武士的身後。正當他絕望的時候,一副閃耀聖光的精金盾牌擋在他與投矛之間,威力十足的半人馬投矛順着盾牌的斜面彈向空中,只留下一串撕裂空氣的嘯鳴。

一名被秘銀鎧甲包裹的聖騎士單手扶住裁決武士,揮出一道白金色的聖光,籠罩裁決武士的身體,他焦黑的傷口重新溢出鮮血,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皮毛棕紅的半人馬統領見到這一幕,掉頭就向坡下跑去。一道湛藍流光從矮樹林裡射出,猶如藍色閃電,擊穿半人馬統領後背,鋒利無匹的虛空風元素亂流在它的體內肆虐,將內臟切成一堆碎片。白銀階半人馬統領的嘴巴和鼻子裡噴出夾雜內臟碎末的鮮血,向前跑了兩百多米,終於摔倒在地上,無力地抽搐着。

持盾聖騎士扶着嘴角溢血的裁決武士走進樹林,先朝那名拿着秘銀戰弓的聖騎士點頭致意,又對裁決武士笑道:“偉格勒,你要小心點,弗裡德斯牧首隻剩下一個兒子了。”

“一切榮光歸於主……我要爲兄弟姐妹們復仇……殺光那些畜生!”

“行了行了,別說話,高階牧師會治好你的。”

聖騎士夾着裁決武士來到一處人爲開闢的空地。一名身穿龍蜥皮甲,腰懸釘錘的高階牧師接過身負重傷的偉格勒,卻沒有施展神術爲他治療,而是取出再生藥劑,灑在他的傷口上。

這樣一來,弗裡德斯大人唯一的兒子只能乖乖地躺下,不用再參加後續的戰鬥了。

一名中年騎士從偉格勒的身上收回目光,對着一位有着罕見藍髮的英俊騎士說道:“腓烈特,沸血藥劑的效果快結束了……是該我們上場的時候了。”

這名中年騎士黑色頭髮,琥珀色的眼眸,秘銀鎧甲上篆有鷹首獅身獸的徽章,赫然是鐵山皇族的繼承者,當今最有可能踏足傳奇領域的黃金騎士——烏賽因.巴塞留斯。

條頓公國的艾斯托夫.月熊公爵也附和道:“陛下,我們的戰士快支撐不住了……我請求帶隊出戰!”

儘管人類戰士都是撒桑帝國精銳中的精銳,其中還有爲數衆多的見習騎士和聖武士,但相比身高體壯,來去如風的黑蹄半人馬戰士,他們還差了許多。沸血藥劑的效果一旦消失,撒桑帝國的精銳士兵將陷入疲憊狀態。失去士兵的掩護,見習騎士和聖武士的傷亡數量會直線上升。

撒桑帝國和聖殿軍都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面對如此險惡的局面,撒桑皇帝表情凝重,牙縫裡只擠出一句話:

“等特斯蒂爾大團長射出第一支箭!”

*****************

特斯蒂爾也在等,秘銀戰弓拉成滿月,紫光閃爍的箭鋒指向三百米外的半人馬大可汗。他的身邊還有另一位張弓搭箭的黃金聖騎士。特斯蒂爾家的兩位殿下牢牢鎖定同一個目標,卻引而不發。

他們在等教會的第一聖武士施展破邪擊,砸開半人馬大可汗身上的大地之甲。

奧羅加爾根本不在乎那兩個小蟲子,雖然他們的射出的箭極其犀利,可它只要動動脖子就能避開,至於射中身體那無關緊要。大地之母賜予它堅韌的身體,只要它四蹄踩着大地,就能源源不斷地汲取力量。

最討厭的是眼前的這隻小蟲子……或許它是一頭僞裝成小蟲子的食人魔領主?

奧羅加爾不明白,這個光頭人類爲什麼一下子能變得像食人魔領主那樣高大魁梧,拳頭砸在自己堅不可摧的身體上竟能震的它筋骨酥軟,一下子又變得像地精一樣小,躲開自己的無堅不摧的大鐵棒?

一個被金屬包裹的拳頭充斥奧羅加爾的視野,重重地打在它的肚子上,令它膝蓋一軟,險些跪下,下一秒,大地之力涌入身體,它又重新站穩。

又,又,又變大了,快比我高了……孩子們應該跑遠了吧?再堅持一會,我就帶領戰士們突圍,趁這個怪物變得更大更強,能把我打到空中之前……通體橙黃的半人馬大可汗把兩柄狼牙棒舞的密不透風,空氣被搗成漿糊,發出嗚咽的悲鳴。不過,奧羅加爾已經放棄了追擊禿頭怪物的想法,純粹在防守。

追擊也沒用,打不到禿頭怪物,反而讓它變得更小,能夠突破狼牙棒給自己來下更狠的打擊。

這些都是錯覺!

圖爾南斯的額頭、面部、鎧甲、拳套、戰靴都呈現出繁複神聖的白金符文,五百米之外的弗裡德斯牧師施展的英勇術、神聖壁壘、偏斜、復甦、祝福之力加持在他的身上,令他縱躍如飛,來去自如,對半人馬大可汗施以無數次重擊。可圖爾南斯並未使出全力,也沒有對奧羅加爾的身體造成有效傷害。

實際上,圖爾南斯只要使出聖武士的六級神術破邪擊,兩拳就能把奧羅加爾擊斃……或者,被它打死。

像奧羅加爾這樣,覺醒了頂級血脈天賦的深度兇暴化半人馬面對死亡的剎那,能夠發揮出超越極限的能力,即便圖爾南斯全力以赴也無法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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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是來和奧羅加爾同歸於盡的。

圖爾南斯和奧羅加爾的交鋒同時涉及到身體和心靈。圖爾南斯每一次對奧羅加爾的打擊都在削弱它的戰鬥意志,扭曲它的感官和直覺,滋生出無法抵抗圖爾南斯的念頭,對自己的血脈天賦失去信心。

當傳奇半人馬轉身逃跑的時候,就是它斃命的一刻!

爲了營造這種條件,光輝騎士團和撒桑帝國的精銳聯軍放跑了黑蹄部族的主力,迫使奧羅加爾帶領親衛人馬戰士斷後。光輝騎士團的高階聖騎士和高階戰鬥牧師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圍出一片區域,供圖爾南斯和奧羅加爾正面對決。

爲了留下奧羅加爾,撒桑帝國的黃金騎士藏身在樹林中,光輝騎士團的高端戰力被牽制,帝國騎士和聖殿軍頂住黑蹄半人馬衛隊的瘋狂進攻。圖爾南斯只要被奧羅加爾擊中一次,生還的希望都極其渺茫。

如果圖爾南斯戰死,如果人類軍隊崩潰,光輝騎士團和撒桑帝國只能用人命去擊破傳奇半人馬的大地之甲,強殺奧羅加爾。不知道會有多少高階騎士和高階神職者死在傳奇半人馬的反擊之下。

即便勝,也是慘勝……對戰雙方都在刀尖上跳舞,幸運的是,圖爾南斯把握戰鬥的節奏。

傳奇聖武士通過心靈之觸準確掌握半人馬大可汗身心狀態,它戰鬥直覺被削弱,感知被扭曲,看似威猛無儔的揮擊全是破綻!

奧羅加爾的肚子又捱了一記重擊,它沒有憤怒,反而恐慌:禿頭怪物明明在正面,怎麼打到我肚子?誰在打我?

奧羅加爾的狼牙棒反手橫掃,空氣撕裂,形成一股股空氣漩渦,卻打了空,它回頭再看,禿頭怪物居然不見了!

平穩的呼吸終於變得粗重,猶如十幾個鐵匠在拉動風箱,奧羅加爾的心靈出現了巨大的裂縫,立刻就被逃跑的想法塞滿。它突然看到消失的禿頭怪物出現在身旁,如同頂天立地的巨人,俯視渺小的自己,然後伸出比營帳還大的拳頭砸了下來!

圖爾南斯的精金拳套浮現一圈白金色的符文,迅速把拳套渡上神聖的白金色——破邪擊!專門切斷元素聯繫,同時具備聖劍術震盪破甲效果的六級神術!

通體橙黃的半人馬大可汗被破邪擊打回了原形,身體重新變成血肉狀態……就是現在!

弗裡德斯左手握着的血紅聖水晶指向奧羅加爾,紅色符文浮現,一道精神波刺進半人馬大可汗的腦部,他右手連彈兩下,兩名狂風聖騎士的箭鋒上燃起白金色火焰。

混亂術!聖火術!

兩道幽藍箭矢疾射而出,直指傳奇半人馬的腦袋和心臟。

在生死關頭,奧羅加爾擺脫了圖爾南斯施加的心靈影響,但弗裡德斯的混亂術讓它不可避免的恍惚了下,它脖子一轉,未卜先知般的避開射向腦袋的利箭,胸口卻被特斯蒂爾大團長的箭矢貫穿。

來自元素海的風元素猶如實質,鋒利無情地在奧羅加爾的體內肆虐,把它上半身的內臟盡數切碎,白金色的聖火灼燒它的血肉,讓它的上半身無法汲取大地的力量。樹林中,撒桑帝國的黃金騎士率領親衛衝向戰場,揮舞長劍,肆無忌憚地收割黑蹄半人馬的性命,高階戰鬥牧師綻放出一團團神聖天幕,神術的力量幫助人類士兵恢復體力,治療傷口。

奧羅加爾轉過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快速遠遁卻又不斷變大的禿頭怪物。

原來,他並沒有變小,也沒有變大……可恨的禿頭怪,去死吧!

大地在傳奇半人馬的腳下龜裂,一道土黃色的衝擊波追向圖爾南斯。聖武士早有預料,腳尖一點,避開半人馬的垂死反擊。衝擊波迅速消散,在地上留下一道筆直的溝壑。

奧羅加爾無力維持馬身的大地之甲,風元素透體而出,割裂一道道傷口,鮮血噴涌,染紅了它的軀體。

“願你們的血肉也被大地之母所吞噬!”

奧羅加爾臥在血泊中,用半人馬語發出詛咒。

特斯蒂爾大團長飛掠過去,長劍連閃,切斷黑蹄大可汗的人身和首級,拎着它的犄角,淡淡地說道:

“你的腦袋和皮毛還有用,被聖火燒掉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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