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娜打扮的很正式,一襲天藍色的公爵夫人長裙,襯托出美好的身體曲線又不失端莊典雅,恰到好處的淡妝讓原本就美麗的容貌更加明豔動人,白皙光潔的鵝蛋臉上保持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舉止從容優雅,連最苛刻的宮廷女官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然而,這並非正式覲見,而是羅蘭長公主發起的私人會晤。
藍芋能夠有效緩解元素海侵染靈魂的現象,它的出現對黃金騎士意義重大。但稀少的產量註定藍芋無法作爲美食進行普及。另一方面,岡比斯想要壟斷這份寶貴的澤生資源,就必須把藍芋加工成藥劑,免得被人窺破它的本來面目。畢竟,人類涉足的大沼澤不止人馬丘陵一處。東部聯盟有一大幫沼澤獵人靠採集尼達姆大沼澤中的資源養家活口。
西爾維婭和羅蘭達成了一項約定。由人馬丘陵提供原料,王室的御用藥劑師負責研製藥劑,雙方再平分所有的藍芋藥劑。
這份約定關乎岡比斯三位殿下的切身利益,知情者當然越少越好。
羅蘭以會晤好友的名義召維克多覲見,這樣他所攜帶的禮物就不必經過鳶堡內務府的核查登記。
維克多負責運送第一批藍芋,並敲定藥劑分配的細節。他原以爲西爾維婭會派一名家族藥劑師扮成他的隨從,可沒想到凱特琳娜居然精通藥劑學,她就是西爾維婭委派的特使,負責監督藍芋藥劑的製造流程和產出比例,確定一磅藍芋到底能做出多少支藥劑。
西爾維婭顯然不想讓維克多在鳶堡小住數日。她不介意鳶堡的高階女騎士與小情人重溫舊夢,更不擔心維克多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忘記了回家。薔薇女王對自己的魅力有足夠的信心。
蘭德爾子爵與鳶堡過份親近會讓其他家族產生錯覺。在當前的有利形勢下,西爾維婭極力避免發出錯誤的政治信號。
凱特琳娜作爲長公主的好友,她有充分的理由在鳶堡住上幾天。
因爲是私人會晤的關係,維克多和凱特琳娜並沒有從騎士大廳進入鳶堡內廷。內務府的侍從將他們引入外堡的一處休息室。
爲此,安吉麗娜老大不高興,小嘴巴一直嘟着。她還想着瀏覽一下鳶堡後花園的風光。
雖然內務府安排他們在王宮的外堡,等候長公主殿下的接見。但王室的重要成員一直都用這間休息室招待關係親近的王都侯爵。房間整體顏色偏暖色調,傢俱的樣式多采用弧形線條,裝飾佈局強調舒適和親切感。這裡沒有衣裝筆挺,表情嚴肅的侍從,賓主可以隨意走動,或者高聲談笑,不必在意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安吉麗娜正揹負雙手,興致勃勃地觀賞牆上的巨幅壁畫。
畫的內容描述了著名的三岔河之戰。奧古斯特的開創者——傳奇騎士弗丁.奧古斯特在布利諾爾的三岔河流域擊殺豺狼人之王洛古爾斯,從此奠定了鳶尾雀家族的根基。
壁畫作者技藝精湛,不僅將八位開拓騎士描繪的栩栩如生,還巧妙地點出了彼此之間的關係。
弗丁與四女三男共八位騎士,高舉長劍,腳踏一頭體型龐大的豺狼人。那四位女騎士分別是巴斯特恩、路德維西、葛瑞華德和利奧波德家的小姐,其他的三位男性騎士則是尼姆、喬舒亞和威靈頓家族的子弟。
白金短髮的弗丁位於中間,嘴角噙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眼神中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和旺盛的好奇心。四位各具特色的女騎士簇擁着佛丁,彼此怒目而視,彷彿在爭奪心上人身邊的位置,卻對腳下的豺狼人之王不屑一顧。而尼姆、喬舒亞和威靈頓,或仰頭哈哈大笑,或表情凝重的審視腳下的強敵,或一臉慶幸的手撫胸口。
在領主的眼中,這幅畫隱喻四大王侯與鳶尾雀血脈相連,世代聯姻,共同保持王室血脈的純淨。尼姆家族,喬舒亞家族和威靈頓家族作爲奧古斯特的追隨者,與鳶堡的關係牢不可破。而溫布爾頓家族、約克家族和索林姆家族都是後來者,自然不會在畫中出現。
但在安娜的眼中,她看到了史詩般的傳奇之戰與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弗丁這個連貴族姓氏都沒有的私生子憑藉手中之劍,一路披荊斬棘,戰無不勝,踏足傳奇領域,佔據了一片富饒的開拓領;憑藉高貴的血脈與誠摯的感情贏得大家族子弟的誓死追隨,以及豪門貴女的傾心相愛,最終成就了奧古斯特王族。
安娜盯着壁畫裡的人物,漂亮的小臉蛋時而展顏,時而蹙眉,不知道一顆少女心在想些什麼。
維克多靠着鹿皮沙發椅,雙腿搭在圓几上,他看了看青春活潑的安吉麗娜,又看了看坐姿端正的凱特琳娜,忍不住說:“凱特琳娜夫人,您不覺得自己太嚴肅了嗎?這裡沒有……”
“叫我姐姐!”凱特琳娜灰綠色的眼眸橫了過來,似嗔似喜的說道。
維克多怔了一下,斷然拒絕道:“抱歉,我沒有辦法把一位青春正盛的高貴女士稱作姐姐。”
“小維爾,你的嘴巴就像抹了蜜糖,難怪那麼多青春正盛的高貴女士總想品嚐其中的甜美。”卡特琳娜掩嘴嬌笑。她是大家族出生的貴女,又生育過兩個孩子,調侃起來比維克多更犀利。
維克多很樂意和美麗的高階女騎士打情罵俏,消磨無聊的時間,但屋內還有一位12歲的少女,他只能苦笑着提醒道:“凱特琳娜,我妻子的學生還在這裡,你可不能……”
“別管我……我什麼都沒聽到。”安娜轉了轉眼珠,突然回頭道:“如果你們嫌我礙事,我可以出門轉轉……”
“想都別想!鳶堡這麼大,你會迷路的。”維克多搖頭說道。
“我可以向守衛問路。”安娜理直氣壯的說,見維克多繃着臉,她又小聲補充:“我會很有禮貌的。”
“宮廷守衛也會迷路,在王宮迷路的下場只有一個——成爲不存在的人……沒有人見過,沒有人聽過,就好像憑空杜撰出來的虛假人物……我可不希望可愛的安娜是個不存在的人……好吧,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維克多恐嚇道。
“可是,你說過,要帶我瀏覽鳶堡的美景。”安娜指責監護人不守信用。
維克多振振有詞的說:“這裡就是鳶堡,我兌現了承諾。我把你帶進來,也會把你完整的帶出去。現在,請找張椅子坐下,像淑女那樣和我們聊聊天。”
“你剛剛還說凱特琳娜伯母太嚴肅……”安娜嘟着嘴把自己摔進一張高背單人沙發,做工精細的小皮靴直接翹在圓几上,說:“聊一些有趣的話題!”
看着兩個人舒服愜意的坐姿,凱特琳娜惱怒地道:“都怪羅蘭,非要叫我穿正裝……”
“你可以把裙襬捲起來,這樣能使用圓幾了。”維克多好意提醒道。
“不行!裙子會皺的。”
凱特琳娜拒絕維克多的提議,又抱怨道:“爲什麼女士的正裝是裙子,你們男性的正裝卻可以穿褲子?我認爲,應該換一換,讓你們男人也穿裙子試試。”
“對啊,對啊,還有高跟鞋……”安娜興高采烈地附和着凱特琳娜的觀點。
“因爲女士愛美。”維克多淡定的說道。
凱特琳娜挑了挑細長的眉毛,反問道:“難道男士就不愛美嗎?如果男士不愛美,爲什麼要求女士蓄披肩長髮,戴飾品,穿裙裝?你看四位王侯家族的先祖,同樣是騎士,同樣參加了三岔河之戰,她們爲什麼不能和男性騎士那樣留短髮?就是因爲男性喜歡美貌的女性,即便女騎士也要用美貌取悅自己的伴侶。”
“這很不公平。”安娜點頭說道。
“這個問題有點意思。”維克多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沉吟片刻後問道:“你們想把長髮剪掉嗎?”
凱特琳娜和安娜面面相覷,幾乎同時搖頭。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維克多攤開雙手,笑着說:“男士當然喜歡美麗的女性,而女性同樣在意自身的美貌,並以此取悅自己的心上人。這種差別其實是人的天性導致的。”
“就好像強壯的公熊,它們平時堅守自己的領地,儘量迴避其他的猛獸。因爲爭鬥帶來的傷害可能會讓它無法捕獵,最終餓死。可到了棕熊的繁殖季節,公熊就變得異常兇猛,它們爲了爭奪配偶,相互撕咬......衝突往往都是致命的。也就是說,公熊爲了母熊連命都不要。可見,對於雄性來說,繁衍的本能高於生存的本能。當然,母熊爲了熊崽也能克服對死亡的恐懼,迎擊強壯的陌生公熊。”
“有趣的是,當公熊殺掉熊崽之後,大多數母熊都不會以死相拼。它們會選擇接受悲慘的結局。”
“溫順的食草動物,兇猛的野獸,乃至智慧種都有類似的天性,也包括我們人類。”
“維克多,你怎麼能拿動物和我們人類相比?我們有親情,有友情……還有愛情!動物有嗎?”安娜呲着一口小白牙,憤怒的嚷嚷。
小屁孩還談愛情……維克多看到安娜玲瓏有致的身材,猛然想起,如果按照地球年計算,安娜已經18歲了,只不過異界人類發育的較慢,而騎士血脈的成長速度就更慢了。但毋庸置疑,安娜如今是一位妙齡少女。
他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難道安娜對愛德華那小子一見鍾情?
“安吉麗娜,你還未成年……等15歲以後才能考慮愛情的問題。”維克多沉默了一下,覺得如此粗暴的教育方式有些不妥當,想了想,又說:“不過,你作爲一名見習騎士……未來的超凡強者,我有必要和你談一談西爾維婭夫人對人類天性看法。”
“好啊!”
安娜歡呼一聲,放下筆直修長的雙腿,正襟危坐,一副專心聆聽的模樣。凱特琳娜也豎起了耳朵。
維克多幹咳一聲,詳細介紹了西爾維婭關於人類三性合一的觀點,只是把“獸性本能”改成了更容易被人接受的天性,他頓了頓,繼續說:“男性貴族的正裝便於行動,便於拔劍,其實就是爲了便於戰鬥。貴女的裙裝恰恰相反,它的設計完全是爲了追求美麗優雅,但與戰鬥無關。這說明,男性天生要爲戰鬥做準備,而女性天生要受到保護……男性的競爭對手,除了怪物還有同類,而他們與同類的爭鬥,往往是爲了美麗的異性,名義上則是爲了捍衛尊嚴和愛情……這一點,在平湖鎮的治安記錄中有充分體現。”
“貴族和騎士也會爲了心上人拔劍相向,甚至高階騎士也不例外。雖然高階騎士的這種行爲被嚴厲禁止,但還是無法徹底杜絕。最著名的一次愛情決鬥發生在劍聖德拉文與光輝騎士團大團長之間。”
“當時,德拉文與艾莉婕連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他已經證明了自己並非巫師,但特里戈瓦爾大團長爲了捍衛自己的尊嚴,向德拉文提出騎士對決。或許是出於愧疚,或許是爲維護艾莉婕的名譽,德拉文欣然同意,並放棄了最擅長的弓箭。要知道,德拉文如果使用弓箭,特里戈瓦爾一點機會都沒有,但德拉文使用雙劍面對一位傳奇聖騎士,喪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近身決鬥的兇險讓雙方都無法留手,必然以一方隕落收場……最終,德拉文贏了,他得到了劍聖的稱號。”
安娜不無豔羨的道:“艾莉婕好幸福……”
“她一定很痛苦……”凱特琳娜搖頭嘆道。
安娜精緻的小臉皺成一團,糾結了半天,還是肯定地點頭道:“痛苦也幸福!”
維克多搖頭失笑,問道:“將來,你會爲了一個男人和其他的女騎士決鬥嗎?”
安娜做了個鬼臉,翻着白眼道:“做夢!”
“這就對了。”維克多衝壁畫揚了揚下巴,“四大王侯的先祖都愛着弗丁,最後她們分享了弗丁,都有了與弗丁的愛情結晶。這就是男性和女性的區別。”
“假設情況倒轉,男性穿上裙子,女性爲男性而戰鬥,同時擁有多名男性伴侶。可是,女性的孕期長達8個月,一年只生一個或兩個孩子……她大着肚子,帶着孩子,怎麼去保衛家園,爭奪配偶?如果女性的人數銳減,那整個種族就完了!”
“所以,男性爲了保護家園而戰鬥,靠強大的實力贏得女性的芳心,而女性爲了種族的延續避免戰鬥,靠美貌俘獲男性伴侶。”
安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跳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維克多說:“你看不起女騎士!我要告訴西爾維婭伯母……還要告訴索菲婭老師!”
“不!女性遠比男性更偉大,更堅韌,也更尊貴……”維克多搖了搖頭,對氣焰囂張的少女說:“你就算去告狀,我也不會讓你在王宮裡亂跑!”
安娜就像被戳破的羊皮球,泄氣地倒在沙發上,不服氣地說:“野蠻人就不這樣,芮格佐可兇了。”
維克多微微一笑,解釋道:“男性的強大源自母親,因此女性也有彪悍的一面,不過,女性熱衷戰鬥的種族都很弱小。野蠻人的體魄天生比人類強大,他們有數百位黃金階的烏魯薩,具有黃金階戰鬥力的狂戰士恐怕不少於1000人。而人類只有數十名黃金騎士。這是種族天賦和實力衡量標準造成的差異。打個比方,極少數優秀的獵犬可以殺死棕熊,而大多數的兇暴狼都能獵殺棕熊,但兇暴狼的數量太少了,隨時都有滅絕的危險。它們對數量衆多,精通合作的獵犬不構成威脅。野蠻人彷彿爲戰鬥而生,社會結構都是畸形的,人口不超過二十萬,論種族的潛力,他們還比不上地精。”
“如果我們人類沒有絕對的把握,怎麼可能和野蠻人結盟?而我們人類比野蠻人強大的地方,就在於人類的女性不僅美麗還很偉大。她們團結了人類社會。”
“維克多,你侃侃而談的風采就像一位睿智的學者大師……”凱特琳娜眼神傾慕,聲音溫柔,可話音一轉,又抿嘴笑道:“所以,貴族男士能同時擁有多位美麗的伴侶,而偉大的貴族女士同一時間只能擁有一位愛人?我怎麼覺得,你故意擡高女性是在爲自己的花心找藉口?”
安娜重重地點頭,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維克多。
受到質疑的維克多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不是我表達的重點……身爲騎士強者,你們有充分的自由……可誰能凌駕在西爾維婭的意志之上?她都在順應天性,避免元素海的過度侵蝕。三千多年前的艾莉婕同樣是傳奇聖騎士,她有能力阻止德拉文和特里戈瓦爾的決鬥,可她沒有這麼做,這也是超凡騎士對人類天性的尊重。”
凱特琳娜收起笑容,轉向安娜,鄭重地告誡道:“安娜,如果高階女騎士不懂得順應天性,騎士階層就會消亡。如果你將來成爲高階騎士,不懂得人性的可貴,你活不到100歲,更不可能衝擊黃金領域!”
安娜懵懂地點了點頭,雙手託着下巴,憂心忡忡的道:“可我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我的愛人……”
凱特琳娜長嘆一聲,幽幽的說:“但願不會有這種事……正常情況下,你會享受到純潔美好的愛情,等你成就了白銀騎士,你對愛情的看法又不一樣了……除非,你提前涉足了超凡者之間的愛情……”說着,她狠狠地瞪了維克多一眼,自憐自哀的道:“有的時候,痛苦對我們而言也是一種寶貴的經歷。”
維克多聳了聳肩膀,表示與自己無關,並在心裡默默地補充了一句:但願安娜心儀的對象不是小國王!
“將來,等我們打敗了所有的競爭對手,人類王國會提倡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雖然效果很難說,但婚姻的道德觀念會發生巨大轉變。”維克多安慰了一句,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淡淡地說:“有腳步聲正在過來……五個人……呃,是愛德華和他的四個誓言騎士。”
安娜一下子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服。儘管騎士侍從的服裝簡潔大方,沒什麼需要整理的地方。
“咦?還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很輕微又很清脆,是水晶鞋的聲音……肯定是一位高階女騎士,但不是羅蘭殿下,她不會讓我聽到她的聲音。.”
維克多搖了搖頭,驚訝地發現凱特琳娜也做好了準備。
可你眼中的鬥志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