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贏了。

獲獎名單遞到主席臺的時候,易烊千璽看着那第一個名字久久不肯發聲。

“易烊千璽?”搭檔搗了搗他的肩膀,“嘿,你愣了?”

易烊千璽回過神來,淡淡地說了句:“抱歉啊。”低下頭想尋找什麼,卻怎麼也找不到目光的落腳點。

“我來吧。”搭檔接過話筒,嘆口氣瞄了易烊千璽一眼,翻過稿子開始念:“高一3000米女子組第一名,安憫格格,第二名……”

“易烊千璽你去哪?”

他回頭淡淡地看着搭檔:“下午的工作交給你了。我有事。你負責一下。”

徑自下了主席臺向着草坪的地方走,易烊千璽裹足不前了。

“我這是在幹嘛?”

自言自語了一句,想到還在休息的安憫格格,搖搖頭還是苦笑了下一個人慢慢往班級的方向走。

“許慕音?”皺着眉頭叫出面前女孩的名字,“安憫格格呢?”

許慕音四下望望:“誰知道她去哪了,剛回來問了下顧明鈺跑完了沒有,也什麼都沒說。”

“顧明鈺也參加3000米了?”易烊千璽皺了皺眉問了她一句。

“是啊。剛表情特痛苦的來跟我們說她要回班休息。”

易烊千璽點點頭,說,謝謝啊。

午後的陽光刺眼得人想哭,照在黃葉上反射出一片片白光把整個世界都渲染成太陽的顏色。即便如此易烊千璽還是拋下了所謂要追趕太陽的人。

她或許很好,在校園的某個角落接受陽光的心跳。

“顧明鈺?”

趴在桌子上的顧明鈺顯然是沒想到易烊千璽會來,心裡微微有些委屈和語塞卻還是輕輕地說:“你有看到我嗎?”

儘管沒有看到注意力都放在了安憫格格身上易烊千璽卻還是說:“看到了。”語氣很平淡分量卻是千金重。

顧明鈺一笑:“那就好。”

“你沒事吧。”易烊千璽一邊整理稿子一邊擡頭看着她。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易烊千璽,一臉的安靜恬淡,眉眼如畫,嘴角的弧度像兩輪緩緩升起的太陽,臉部的線條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顧明鈺強打精神笑了下:“就是肚子疼,剛趕上……特殊情況,也沒事,疼一疼就好了。”

陽光筆直地射進來,在陰暗的教室裡投射出淡淡的光輝,易烊千璽看到了顧明鈺蒼白的臉上那一抹心酸的笑容。

【每個人都在等,每個人都會等。你又在等誰。】

如果可以的話,顧明鈺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現在,僅僅只是現在。

假如要在班裡挑出來一個能拿得出手的男生的話,那必定是易烊千璽了。成績好,人品好,各方面都好,在學校裡光芒萬丈卻不是不可一世,笑起來有一對好看的梨渦暖了人的心臟。被安靜、溫和、像陽光一樣氣質包繞着的優秀男孩,是萬衆矚目的中心。

同理,顧明鈺也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存在。

易烊千璽從沒發現顧明鈺笑得很好看。

顧明鈺的家庭雖然是普通的工薪家庭,但家教甚好。從小到大,她練習的最好的,應該就是微笑了吧。總是對人一副彬彬有禮的態度,也不嫌累得慌。

時而安憫格格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油然而生。

易烊千璽支着頭看着她,樣子像極了一個求知的娃娃,顧明鈺的臉依舊很好看,即使鼻尖疼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陽光照在上面也是分外明朗的。

“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易烊千璽起身,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身影就像是融化在太陽裡一樣,在陰冷的教室裡暖暖的。

顧明鈺皺眉:“算了。不想去醫務室。”

沉默片刻,易烊千璽淡淡地說:“那我陪你去。教室裡太冷,對女生……不太好。”

望着他平靜如水的眼睛,顧明鈺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從醫務室出來,兩個人並肩走在學校的林蔭小道上。陽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在顧明鈺的側臉上反射出點點的光斑,一陣溫柔。

“謝謝你了。”顧明鈺感激地笑笑,“你還要念稿子,你趕緊去吧。我耽誤了。”

“沒事兒。下午的工作我交給別人了。”易烊千璽雲淡風輕地說,“你好好休息吧。大家不來班裡,估計環境也挺安靜的。”說着拿出一個紅色的保溫杯來,“裡面是紅糖水。你……記得喝。”

察覺出他語氣裡的那一絲逃避,顧明鈺不經大腦地問了句:“你去哪?”

“我去找找安憫格格。她腳崴了,不知道現在在哪。”

易烊千璽向她揮揮手,不多言,身影就出現在林蔭小路前方,顧明鈺的視線裡,漸行漸遠。

安憫格格。

顧明鈺低頭想了想,即便腹部傳來冷森森的劇痛也不足爲奇。

他想到的永遠都是安憫格格是嗎。

平時對安憫格格再冷淡,其實到了關鍵時刻,到了安憫格格受傷的時候,他還是會拋開一切義無反顧地保護她吧。

即便陽光再好陰霾也會更深。

當易烊千璽找到安憫格格的時候,她正坐在校園的角落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地上的螞蟻。午後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通過金秋落在她身上的片片落葉,反射出點點的光暈,一片明朗、安靜。

“你再別弄了,螞蟻也是生物,你就沒注意這羣螞蟻快被你弄死了?”

突兀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安憫格格不擡頭也知道那是易烊千璽的聲音,一聲不吭地繼續撥弄自己的螞蟻。

“你行了。化大附中這麼大?你都能走丟?”易烊千璽奪過她手裡的木棍,“我們回家。你還能起來嗎。”

安憫格格沒好氣地說:“起不來!把棍子還給我。”

易烊千璽笑嘻嘻地把木棍拿高了些:“不還。”

……

安憫格格咬牙。

你妹啊易烊千璽。

“剛剛我去教室看到你和顧明鈺在一起,我就沒進去。”安憫格格在擺弄地上殘缺的樹葉,把一片片葉子蓋在螞蟻上,似乎很喜歡這樣遮擋別人的光。

易烊千璽沉默了片刻啓齒:“所以呢?”

安憫格格終於擡頭,清澈的眼睛裡滿是倔強。

“我才懶得理。”安憫格格收起大長腿,抱着膝蓋看地上的生物畫出一個個奇妙的圖案,卻散不開眼裡厚厚的陰霾。

天空突然平白無故地吹起一陣風,微涼地拂在臉上,拂去最後一抹不甘和無奈。

安憫格格就是這樣一個不甘的人,從易烊千璽認識她那天起就知道。她總是很黏他,許是因爲在這偌大的世界只有他博得了她的信任。所以安憫格格總是習慣性地把易烊千璽當做一種依賴。

依賴他總是像當小孩兒一樣寵着她,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錯也會心平氣和地講道理,在安憫格格哭的時候幫她擦乾眼淚,然後對她說,你要追上光,就必須讓光蒸發你的淚。

後來啊,安憫格格真的就沒有再哭過。

這算是對於易烊千璽來說一件欣慰的事情。安憫格格總是願意聽他的話。

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淡起來的,他也忘記了許久,只是記得兩年前,她一樣在拼命地奔跑。

說過要超越光的人,心裡應該也會有光吧,不懼怕一切。

就如同安憫格格一樣,膽子大的要死。

他哪裡知道安憫格格已經把他當做了兩年的而太陽。

“回去吧,我已經給媽媽打了電話,她帶你去醫院,下午就別來了。”易烊千璽向安憫格格伸出手,像他兩年前爲她抹去淚水那樣。

你一伸手,你就能接觸太陽。

安憫格格擡頭,看到易烊千璽的身後是一大片明媚的光,照亮了他的背影,捂着被一層厚厚的劉海兒遮住的額頭輕輕笑了,伸出手去。

【不懼怕黑夜,是因爲心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