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外,呂牧如獵豹出擊,法刀在地上劃出的痕跡上凝結出一朵朵的青蓮,遍地青蓮似乎在昭示着天地之道。
運起玄氣,呂牧縱身一跳,腳踏虛空而行,風聲呼嘯,曠野中的一切盡收眼底,體會到了天人境界所帶來的諸多好處,呂牧有信心親手斬了大國師。
只希望他莫要逃得太遠,莫要死在了別人的手裡。
遠處的打鬥聲將他吸引了過去,只見狂野之中忽然出現一片樹林,廢墟的村落裡傳來了殺聲和轟響。呂牧悄悄過去,只見一處殘垣下,公子論正與之前見過的那紅髮黑臉的傢伙大戰,而大國師宇文匡則愜意的看着,在他腳下,一位美婦已經被黃土埋了,露出的面容也漸無血色。
那正是公子論的母親,在最精彩的年紀死去。
公子論已經發瘋,他無數的往那裡衝,卻都被那紅髮黑臉的傢伙用劍擋住,宇文匡則伸手將他擊退,似乎並不想這麼快就殺了他,而是要狠狠的折磨他,將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公子論滿臉含淚,那種無助就像是籠子裡的野獸要被宰了一樣,那種慘烈也像是壯士赴死般的慷慨。
呂牧不得不感嘆,前一年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公子論竟落到被大國師如此對待,最珍貴的親情,唯一依賴的人也被大國師骯髒的腳踩得粉碎,他怎麼不絕望?不憤恨!
可他無力,這種無力感讓他恨不得殺死自己,絕滅天地,人生之大悲大恨全在於此,與之相比,呂牧忽然覺得自己多年來的苦難竟然微不足道了。
的確,公子論的悲慘是他造成的,如果他沒有帶着七國精英從天而降,一口氣擊垮了對手,大國師也許還在愜意的當他的國師,公子論和他母親也都好好的。
沒半點辦法,一點都沒有,只能怪公子論站錯了隊,太不懂得珍惜,呂牧只是一個推力罷了,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大國師。
既然是他,那就殺吧。
呂牧從天而降,在誰也沒有注意的情況下一刀將那紅髮黑臉的傢伙劈到在地,又來一刀捅進了肚子裡,將他的肚腸也剜了出來扔給了宇文匡。
“呂牧,你……你……”宇文匡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秒殺!
公子論也瞠目結舌,喃喃道:“你怎麼可能?天人境界。”
“大家都不用客氣了,今天我們並肩殺了這個人間巨惡,報仇雪恨!”
“我跟你沒關係,也用不着跟你並肩,你獲得大勝,今後什麼都是你的,我不過一死而已。”公子論冷淡的看了一眼呂牧,眼中充滿了不甘和哀怨,他衝向宇文匡,把所有的力量凝聚在天碑之上,電光遊走,樹林裡像是有一條龍在狂暴的奔騰。
宇文匡身高雖然大大的縮水,但那股氣勢卻一點沒變,碧綠的禪火展開雙翅,竟然將天碑馱了起來,實話說,公子論小涅槃的境界在前者看來不過是小菜一碟。
“轟!”宇文匡一掌將公子論打飛,緊步跟上,一腳蹋斷了他的肋骨,公子論大口吐血,依然倔強的爬起來。
“結束了!”宇文匡一腳踏下,一道刀光在這時候從他腳下平鋪過去,他臉色一變立刻收起腳,瘋狂笑道:“我忘了,哈哈,還有你,就是你,你最該死!”
他反倒撇下公子論殺向呂牧。
可惜的是,他先被呂牧一刀斬在了肩膀,拖住呂牧的刀之後,他大手一揮,呂牧架起金鐘撞了過來,宇文匡只好鬆
開刀,橫移過去。
“你練得什麼邪術,我的修爲竟然發揮不出!”
“嘿,死吧!”呂牧凝聚燃燈十三法,樹林中的樹葉忽然不再搖晃,草叢也不再浮動,無風,無息,只有一把銘刻着血紋的刀沿着它要命的軌跡,要命的走向將要被要了命的大國師的脖子。
真要命?
宇文匡睜大了嘴,他看到了一道靈光從呂牧天靈透出,一朵巨大的青蓮遮蔽了空間,那一刀亙古永恆,卻又帶着永恆不過匆匆一瞥的速度斬了過來,他的胸前已經開裂,他有一種腸子和肺衝開身體的樣子,胸前一道裂縫將他的生氣散的幾乎不在了。
必死!
我要死了,我死了,死了,死。
沒死!
宇文匡聽到了一聲靜靜如同蚊蠅**時的快感聲音,於是天地忽然再度回到正常的運作當中,樹葉還是樹葉,草還是草,天還是天,他們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生生不息的運動,可呂牧則不然。
他的後腦像是裂開了一樣,幾縷清氣從身體裡透出,那把刀也因爲手的鬆軟而掉落在地,他整個人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宇文匡驚住了,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死在頃刻,比他先倒下的竟然是呂牧自己,哈,這簡直就是奇聞,而導致呂牧忽然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便是公子論。
他的手緩緩從呂牧後背抽出,帶出一股奔涌的鮮血,喘着粗氣閉上了眼睛。
呂牧倒在地上,不可思議的看着公子論,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公子論還是念念不忘要殺了他,而且,他似乎已經做到了,呂牧感覺到自從踏入禪武修煉之後所形成的神氣在這一刻緩緩流逝,生命似乎進入了最後狀態。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悲哀的話題,人的精氣流失可以補回來,但神氣一走,就完全沒有了修煉的可能,可以說人之所以能修煉,就是因爲神氣的原因,它可以使一個人的身體神化。
而武體的煉成就是這種神氣的體現,他是玄氣之根本,有時候你可以殺死一個人,卻傷不了他的神氣,這是一個很虛幻的概念。
總之一句話:人的神氣是立命修煉之根本。
公子論喘着粗氣,一臉淡然看着天空:“我這一輩子可能就做了一件如此成功的事,那就是殺你。可能是你的命太不好了,註定要受苦一生,可能是我拿出的東西太巧了,那一滴名叫‘鴆尾’的東西,正是宇文匡在我小時候提煉出的東西,我一直帶在身邊。”
“鴆尾?”宇文匡的眼神開始越來越精彩,他忍不住得意道:“啊,沒錯,是,這東西是我用一百多種最致低級禪武者死地的毒藥中提煉而成的,天人境界之下沾之即死,他可以從血液裡將人的神氣逼出體外。看來你還沒死,哈哈。”
“沒有,不過,快了。”呂牧苦笑,他忽然放聲大笑:“我他媽的還真佩服我自己,我竟然把後背露給你,我以爲你會一心一意報你的仇。”
春天的陽光就像少女的眼波,如女人凝脂般皮膚的觸感,公子論緩緩成開眼,用眼神去愛撫他所珍愛的天空。
“你們都是我的仇人,誰先誰後又何必計較?”公子論躺着,嘆道:“只可惜,我好像看不到你們閉眼的那一天了。”
“的確可惜,我會在你的墳前告訴你,你哥哥死時候的樣子,那麼,咱們再也不見了!”宇文匡一掌拍了下去,公子論的頭顱“砰”地一聲爆響,呂牧的心也猛然收緊,開
始**。
他已經努力地用【大涅槃經】修復自己的身體,身體可以修復,但神氣已經流失了大部分,他死不了,今後可能也活不成。
眼前這一關他必須要過去,他已經忍不住替公子論哀悼,也充滿了愁。
愁人未死,仇人未死,仇人必死。
呂牧毅然爬起來,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他的刀褪去了血色,如同臨死的戰神,可能吧,主人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
來吧,刀,再陪我走上一程!
呂牧腳踩青色火蓮,手握法刀斬向大國師,氣氛被點燃,宇文匡感受到了他濃烈的戰意,內心孤注一擲的想法也讓他變得瘋狂,他腳踩碧綠蓮臺,雙手成雙刀,與呂牧在天空大戰。
刀光,玄氣,糾纏在一起,兩種火光對撞,兩人已經刀來刀往一百回合,宇文匡恨道:“值嗎?殺了我你也活不成,不如放了我,我給你煉製鴆尾的解藥。”
“多謝了,我絕對比你活的時間長!”呂牧仰頭大笑,刀鞘中那半卷卷軸被祭了出來,呂牧將禪火打了上去,那捲軸在天空中化成漫天火光將宇文匡罩在其中,令他難以移動。
“啊!”宇文匡終於知道了害怕,他發現自己竟然再也動不了,那漫天像是綻放了無數的青蓮,他在其中,不過是蒼茫之間的一粒沙塵。
“你也活不成!啊!”
“那麼,再也不見了。”呂牧盤坐在空中,【大涅槃經】念動,大國師如同禪木一樣在火中被點燃,慘叫聲不斷,很快被煉成了灰。
呂牧落在地上,陽光親暱的罩在身上,落葉落在身上,他已經無力去撣,閉上眼輕輕地呼吸,生存,這個永恆不變受人敬畏的事物,到現在纔算是讓呂牧理解了他的真正意義。
但,死這件事,卻還不是那麼明朗。
可他就要死了,這是神佛也擋不住的命數。
他想到了公子論在死之前的決絕,或許他已經成功的拉着呂牧墊背,在這之後,他便能在九泉之下和母親團聚,誰又能說那是痛苦呢?
生離死別才叫痛苦,所以很多情侶選擇同赴黃泉,所謂死則同穴,就是這個意思了。
幾道身影飛速奔來,貪泉和金鵬禪尊等人找到了這裡,看到呂牧的樣子,他們便知道剛纔經歷的一場大戰,看到公子論的屍體,他們或許明白了什麼。
“他不是我殺的,我還沒有無恥到殺自己的弟弟。”呂牧強行忘掉剛纔的一起,像個沒事人一樣笑了笑:“怎麼樣?”
“大局已定,死的死,逃的逃,天龍昇天,天龍國那幫人激動壞了,八部衆國內,只怕再也沒有敢和他們一爭高下的了。”
“那就好,我和楚歌差點將他天龍國的精英屠殺殆盡了,就算還他個人情。”
呂牧看了看公子論和其母親的屍體,不由得又嘆了口氣:“找人將他們運到城裡,埋到帝陵去吧。”
“公子論怎麼死的?”
“宇文匡乾的。”
“那宇文匡呢?”
“被我燒成灰了。”呂牧收了刀,露出一個傷懷的笑容,緩緩道:“結束了,好像一切就這麼結束,好快。”
“是啊,很快,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這纔是呂牧真正想要的,父母,妻兒,朋友,都在等他回去,誰說這不是人間至美呢?當真正受盡了離別、顛沛、相思的苦之後,才知道重逢的珍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