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已是半個月後。
天際剛剛泛起了魚肚白,大佛寺的悠揚鐘聲便傳了開來。
“當,當,當……。”
“好煩啊,每天都得早起,累死了!”
“就是嘛,這也太苦了……。”
院中,一個個青年和尚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看到同伴也是一臉的疲憊之色,不禁相互牢騷道。這時,他們看到右側角落裡的房間走出一個留着烏黑頭髮的俊朗青年,心中嘀咕了一聲,一齊問道:“施主,你的傷好了麼?”
青年頷首笑答道:“好了,全好了!這還得多謝各位師傅長期以來地照顧呢。”
“哦,好了就好,說實話啊,我們挺羨慕你的,每天什麼都不用做,還有專人照料,可不像我們,整天累死累活的,卻學不到一點兒真正的本事……。”
“師傅們說笑了,我一個凡胎肉骨,怎麼能和你們比呢……咦,法悟師傅,你來了啊。”
正聊着,一個相貌憨厚的青年和尚走進小院,一見之下,衆人都默不作聲,一個個像打閹了的茄子般抄起門前的鋤作工具離開了。
“恩,看來你的傷已經痊癒了,那便隨我一起拜見師傅去吧。”和尚親近地拍了拍青年肩膀,笑道。
“拜見慧遠住持麼?”青年小聲問道。
“那當然了!”
青年一急,道:“可我失憶了,他想要問我的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啊。”
和尚一把拉過他的手,笑道:“這我們都知道,這次師傅叫你去啊,是有別的事情。”
“什麼事?”
和尚神秘道:“先不告訴你,反正是好事!快點走啦!”
院子坐落在佛殿後方,是專供弟子住宿的,一共有四個這樣的院子,前後成四方形狀,青年住的是前排左側的一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子,繞過門旁挺立着的一顆粗壯青松,然後向左邊的一條青石鋪就的小道走去。
大佛寺威名數千年,佛殿宏偉壯觀世間少有,於這北域之巔傲然聳立,白雲蒼蒼,恍如佛家極樂世界。
兩人沒用多少時間,便來到了大殿之前,只見那紅底金字的方天匾額上行書三個大字:大佛寶殿!
青年仰頭看着,驚歎不已。上山到現在也有多半個月了,可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大佛寶殿,那宏壯氣勢,和後山院落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怎麼樣,不賴吧?”法悟頗爲自豪地發問道。
青年怔怔地點了點頭,道:“真不賴,我想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壯觀的建築了。”
“那還用說。”
“可你帶我來這兒究竟有什麼事嘛?”
法悟笑了笑,並不答他,走到大門前喊了一聲:“師傅,弟子法悟求見!”
“進來吧。”裡面飄出一個渾厚慈祥的聲音。
法悟拉起青年的胳膊走進大殿,扭頭神秘道
:“馬上你就知道了!”
進到殿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正對着的一尊高大佛像,大佛慈眉善目,耳垂肥大,雙手十合雙腿盤曲,面部含着微笑,一雙眼睛活性十足,一進門彷彿就盯上了你,無論走到哪,好像都被他看了個洞穿,一切皆無法隱藏。
之下是一張方桌,供果幾盤,焚香飄煙,再下面便是四個蒲扇,上面正盤坐着四個中年和尚,兩個面熟,兩個面生。
這時法悟拉了青年一下,示意他鞠躬行禮,罷了之後,法悟才張口說道:“師傅,我將他帶來了。”
坐在中間的和尚點了點頭,看了眼表情肅然的三個同伴,然後面向青年,一雙慈目波光微顫間緩聲說道:“這位慘遭人禍的小兄弟,我問你,你是否願意皈依佛門?”
青年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腦中混亂不明所以,原本就很緊張,雙拳都滲出了汗,這下猛地聽到要讓自己拜入佛門,溶入修仙一脈,頓時更加不知所措無法言語了。
失憶之後,他對自己從前的經歷一概不知,也不瞭解這大佛寺的來源地位甚至作用,而他了解的一切還都是法悟私下講給他的,如此他才知道了所謂的修仙,正道,大佛寺……但他唯一感興趣的卻只有那個飄渺的詞語:長生。
長生,意味着不死不滅,與天同壽!雖然他腦中沒有一絲記憶,但是他明白,想要長生,就必須歸入一個正統的修仙門派,如今自己身在大佛寺,而這大佛寺名列世間三大正派之一,肯定是一個好的去處。可他又想到,大佛寺寺規嚴謹,有很多禁項,大的說爲貪、嗔、癡,小的說去便數不勝數,用那些普通弟子的話來說就是完全不同於凡人,除了唸經誦佛、吃苦耐勞外,凡人一切能享受的,這裡都不能,卻是無聊的很。
不瞭解自己以前的爲人,但在他了解這一切之後,心中卻莫名泛起了一絲不願,他的心彷彿不受拘束,要像鳥兒一樣翱翔天際,才能滿足自己的本源心性。
但是,說道底,他還是嚮往長生,嚮往那無極之境。
爲何?爲何會有這種慾望?
究竟是誰?在那膨脹?
恍如冥冥之中那個滄桑的聲音:你,命中註定……
驀地,青年腦袋一疼,黑白相間的眼眸突地佈滿血絲,恍如筋疲力盡聲嘶力竭之人最後的吶喊。他張開嘴,雙手抱頭,滿臉寫滿痛楚。
他怎麼了?
這時在場所有人的疑問。法悟站在旁邊,立馬上前一步扶住了青年,卻感到他的身軀不住地顫抖,張着地嘴想要大喊,可最終只發出“嗤嗤”地壓着嗓子才迸而發出的呻吟。
一時間他也是難有作爲,這時四個大和尚都站了起來,一個個面帶疑惑,慧遠則是幾個大步邁了過來,一手撫上青年的腦袋,頓時金光一閃,化成螢火溶入青年體內,旋即青年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法悟急道:“師傅,他怎麼了?”
慧遠眉頭微皺,
道:“可能是想起了什麼,內心深處的記憶復甦時打亂了原本的精神。”
“那會有什麼傷害麼?”
“這個不會,讓他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想他再次醒來,咱們就能瞭解泗水村慘案的經過了。”慧遠雙手十合,頌了聲佛號,緩步坐回原地,聲音轉爲嚴肅:“這次的泗水村慘案發生在我們大佛寺腳下,實屬藐視我佛聖地!我等身爲大佛寺第二十七代弟子,不僅沒能避免醜聞發生,而今半個多月過去了,竟然還沒能查出兇手,甚至連一點頭緒都沒能找出,這真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三人聽罷,同時頌了聲佛號,已表懺悔,而坐于慧遠左邊的一名斜眼和尚發話道:“師兄說得極是,如此慘無人道的案件,必定是民間那些惡俗門派之間的糾葛所致,如今他們發展鼎盛,爲數衆多,膽大妄爲,不僅似人命如草芥,而且滋染我佛聖地,實在不可饒恕!”
慧遠嘆了口氣,道:“慧持師弟說得極是,可我等修行之人,怎能對那億萬百姓進行管束?太多,太多,就算聯繫上三清宗和霸天門,我們都不可能對其做到真正的約束,阿彌陀佛,人心險惡啊……。”
這時慧海插嘴道:“我早就說過,在那些民衆門派還未發展起來的時候就嚴令制止,如果那時做了,現在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長期山下游走,對民間的一些事情瞭解還是頗爲精細的,他們之所以自行成立門派,就是因爲平和生活過長了,興起了長生的慾望,人人都想長生不死,都想拜入我們修行大派,天下衆生何止億萬,我們收人苛刻,他們不服,所以收集一些低速功法開宗立派,滿足他們生活的空虛和心中的夢。這樣一來,久而久之就亂了套了,門派太多,遍佈各地,至此便出現了爲了領地而大打出手的狀況。人性貪婪,利益紛爭猶如生命,生命便成了草芥。恕我直言,他們中有些人的本性比之魔教妖人還不如!”
話落,幾人頓時一驚,直愣着看着慧海,滿臉的驚異,只有一名坐于慧海右側的和尚不爲所動,張口喃喃道:“我們自己人說話,何必如此認真?依我看來,慧海師弟說得很有道理,前人說過:太平盛世百姓樂。我看說這話的人修行不會有多高,至少精神認識不深刻。我們佛門子弟,理應瞭解人的本性,七情六慾就連我們自己都不能避免,更何況凡人呢?現今的狀況,我們早應料想到,如慧海師弟所說,早些制止可能會有成效,可我認爲不會有多大用處。如果真如我佛所言:人性本善。那我們還做什麼引渡苦海,幫人超脫,不如直接隱世起來,一心專修長生道,不理人間萬般情。”
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卻又不可避免的與佛家真言起了矛盾,慧遠身爲住持,一時間很難接受,想說什麼又難以出口,這時慧持又發話了:“慧明師弟這般說話可是對我佛產生了懷疑?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咱們豈不是全成了假性情?而那些爲禍人間的魔教妖人反而是遵循本性的真君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