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說定了,改天一定要帶我去呀!”
“恩。”法心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突然發覺說謊原來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穆珊珊見他點頭了,心情頓時好了幾分,她說:“那我繼續我的故事嘍。”
法心又點了點頭,偏偏耳朵表示自己已經做好傾聽的準備了。
穆珊珊看着法心滑稽的動作忍不住笑了一聲,而法心看見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心中也是輕鬆許多。
“不瞞你說啊,其實我很笨的,”穆珊珊雙臂放在腿上雙手託着下巴,一雙靈動的大眼總是喜歡看着天窗:“我二歲半的時候才學會走路,三歲半的時候才學會叫爹爹和孃親,五歲的時候纔有了自己懵懂的小思想,也就是在那以後,我才真正學會了哭,和笑。”
法心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那你五歲以前都沒有哭過麼?”
“是啊,”穆珊珊看了法心一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我是很笨啦,剛出生的時候連哭都不會,接受事物又很慢,爲此爹爹還逼着我吃了好多很苦的藥草,但是都沒有用。”
“不對,哭不是人的本能麼,你怎麼還不會哭呢?”法心還是很不明白。
“這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五歲以前就是不會哭,孃親說那簡直就是個呆頭呆腦的紙娃娃,爹爹也擔心我是不是患了什麼古怪的病,可他們一直忙活了兩年也沒能弄明白,到最後還是我張口叫了第一聲爹爹後他們纔將這件事放下了。”
“哦,確實很不一樣呢,不過也不能因爲這就說自己笨呢。”
“別人我不管,但我就是覺得自己很笨,而且很愚蠢。愚蠢到爹爹怎麼教我武功我都學不會,甚至連聽都聽不進。”
“那也只能說明你不適合修仙啊……。”
法心還想說點什麼,突然被穆珊珊急促的聲音打斷:“我就是笨,我就是很笨的……,”她說着,情緒又激動起來:“我笨的什麼都學不會,我笨的只知道一天纏着爹爹孃親要糖吃,我笨的連自己孃親被人殺了都不知道,還傻傻地在那笑,一直笑到爹爹扇過來的一個巴掌……我笨的……我真的是很笨的……。”她一口一個我很笨的,一口一個我是笨蛋,直到法心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後才戛然而止,然後快速吸了幾口氣,等情緒穩定下來後纔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又失態了。”
法心輕輕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怕,低聲說:“沒事。”
穆珊珊感謝地看了一眼法心,這才繼續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我孃親是怎麼被殺害的。”
法心說:“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如果太傷心就不要說了。”
“不,我要說的,”穆珊珊硬是擠出一絲笑容:“我剛纔都說了,這件事憋在心裡已經十多年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你這個專業聽衆怎麼能錯過呢?”
法心心中笑着嘆了一句——果然是很倔強呢。
“那是在我七歲那年,很普通的一天,爹爹一如往常到藥田去了,孃親則帶着
我在小河邊洗衣服,而就在這時,一個步履蹣跚渾身血跡的男人朝我們走了過來,他一邊朝我們走着,一邊喃喃說着:救救我,救救我……好心的孃親便救了他,爹爹也同意他在家裡養傷……這一養就是一個多月,那個人早就好了,可他還是百般找理由多留了好幾天……又是一個普通的日子,爹爹還是到藥田去了,孃親抱着我正要出門的時候那個人攔住了我們,說:跟我走吧。孃親聽後臉色頓時變了,她先將我推出門外讓我找爹爹去玩,然後便和那個男人激烈的交談起來……我並沒有聽她的去找爹爹,因爲藥田距離我家有五十多米的蜿蜒道路,雖然爹孃帶着我走了很多回,可我總是記不住正確的路線,所以我便站在了房子右邊的一個露有小孔的地方偷看……我看見,那個人伸出手抱住了我的孃親,而我孃親則是滿臉通紅氣憤地將他推到了一邊,接着那個人又惡狠狠地說了些什麼,便又一次伸出手要抱我的孃親,而這次孃親沒有反抗,只是緊緊地閉着嘴巴,一聲不吭一言不發,緊緊地,閉着嘴巴……可她的眼角卻流出了淚水……我那時候只是站在那看着,腦中寫滿了愚蠢的問號,跟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我看見孃親嘴角滑出一絲紅豔豔的液體,染紅了她那薄薄的好看的嘴脣,再然後,我看見孃親突然張開嘴巴,噴出一大口那種紅豔豔的液體,而且全都噴在了那個男人的臉上……接着,我看見那個男人驚慌地攔住孃親的腰,喊了一聲——你怎麼了?……最後,他一揮衣袖,任由我娘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他還說:穆田!我要取你狗命!……”
穆珊珊一口氣將一切都說了出來,說完後立馬用雙手扣在臉上,接着胸膛便劇烈起伏起來。
法心坐在那看着她,有些發愣,顯然還沒有從她的話語中回過神來。
數秒過後,法心小心“額”了一聲,低聲說道:“那人真不是男人,不,就是連畜生都比他強多了。”
穆珊珊在經過幾個深呼吸後終於平靜下來,顯然她爲了這一天,爲了傾囊拋出的這一天準備了很久,也準備的很妥當,法心能夠想象,這樣的事情放在哪個人身上哪個人都會受不了的,而穆珊珊一個弱女子竟然能一口氣說完整件事的經過而不導致精神崩潰,法心不得不說她是一個頑強倔強的女子。
“謝謝你,謝謝你能從頭到尾聽我說完,”穆珊珊調整好情緒後臉上立馬便露出了微笑:“憋了我十多年了,這下終於舒坦了。”
法心笑道:“既然知道說出來會舒坦,那爲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呢?”
這個問題只是法心隨口說來的,卻不想穆珊珊卻當真了。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沒有機會,從沒有遇到過你這麼好心腸的人。”
法心登時不好意思了:“快別這麼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哪有……。”
“不,我是說真的,”穆珊珊很認真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冒着危險去救你麼?”
法心搖了搖頭,他至始至終都想不明白。
“
因爲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這是我的第一感覺,向來都很準的。”穆珊珊笑了笑,將頭扭到一邊:“而現實也沒有辜負我,你真的是個好人,我選擇冒險去救你,而你也選擇捨命救我,這難道就是緣分麼?”
緣分?
法心笑了一聲,說:“我並不相信緣分的。”
“爲什麼?緣分難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麼?”
“緣分……只是相認的開始,而結局卻是另一番景色了。”
“什麼景色?”穆珊珊好奇道。
法心看了她一眼,然後從牀上坐了起來走到窗戶旁邊,接着拿起放在窗臺上的蠟燭,淡淡地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是這樣認爲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穆珊珊愣了一下,說:“我現在發現了,你除了心腸好外,還是一個憂鬱悲觀的人。”
法心笑道:“是呵,那你真是猜對了呢,我就很奇怪了,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小時候怎麼那麼笨呢?不會是騙我的吧?”
“不會不會,我小時候真的很笨呢,而且現在還是很笨,一直都沒變呢。”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要不咱倆年紀相當爲什麼你都有人階中期的修爲了我還是一個凡人呢,這下顯而易見了吧。”
法心低聲笑了兩聲,沒有說話,穆珊珊見他面色奇怪地看着窗外,好奇中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法心說:“我在看雨。”
“哪?在這兒能看的見麼?”穆珊珊向窗外瞅了兩眼,疑惑道。
“看的見啊,難道你看不見麼?”
“我看不見啊。”
“那就很奇怪了呢,”法心眉頭微翹,看向穆珊珊:“你不是說放鬆下來,閉上眼,用心去就能看到雨麼?怎麼你現在又看不到了?”
穆珊珊聽後一愣,接着嗔怪的錘了法心胳膊一下:“你壞哦,學人家的東西還取笑人家。”
法心這下有點吃不消了:“這可不能怪我啊,我只是按你的方法去做的,不過實話說來,你這個方法還真是很,那個啥……。”
“很不錯吧?”
“嗯——不對,是很糟糕啊!”
……
笑談中兩人終於將思緒從傷心的事情上轉移開了。屋外,傾盆大雨一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後才逐漸弱了下來,不過在弱下來的瞬間又起了一陣滿含涼意的秋風,吹得窗戶上的那層薄紙嘩嘩作響。
遠處,一顆參天大樹旁,一個手持花雨傘的中年男子一邊朝茅屋走着一邊目光溫柔地注視着這個燭光閃爍的房間,雨水“叭叭”地落在雨傘上面,濺起一道道細小的水花。
珊珊,爹爹對不起你,讓你跟着受了這麼長時間的苦悶,不過現在看來一切應該很快就會好的,你有一顆像你娘一樣善良純潔的心,但你比你娘要堅強要有主見,這樣如果你出門了,那我也不會太過擔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