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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觀道這會兒很熱鬧,雖說道教真正立教年頭還在佛教之後,但是道家傳承已久,黃帝師從廣成子,不管這是後人的穿鑿附會,還是事實,黃帝一直以來都被視作道教的創始人物之一,可謂源遠流長,中間也吸取了巫門的一些傳統,符咒、丹藥什麼的,可比佛家強多了,尤其,中原一向是多神制,誰有用聽誰的,給佛家施捨財物,爲了下輩子投個好胎,這輩子想要治病祛邪延年益壽什麼的,還是得看道家的。

這會兒到了年根下,跑到樓觀道求取符籙丹藥的人層出不窮,這會兒的門神還是神茶鬱壘,開過年是要換門神,掛上新桃符的,在這些人眼裡,神茶鬱壘是本土的神仙,要開光的話,自然得道門來,因此,跑過來求桃符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另外一些貧苦的人也要過來求上一道符籙,回去化開成符水一家子喝下去。

裴宣差點被歧暉拉了壯丁,胡亂應付了幾句,便立馬腳底抹油跑了,好在這會兒張果那邊還算清靜,張果本來就很少出面,輩分也高,尋常人根本不可能請得動他,他修習丹鼎術,煉出來的丹藥放到外面萬金難求。

裴宣到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張果這邊居然有別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同樣穿着一身道袍,這會兒正被張果支使着在藥田裡面採藥。

裴宣湊了過去,跟張果問了安,然後問道:“師父,這位師兄是?”

張果樂了:“什麼師兄啊,算起來,還是你的師侄呢!”一邊說着,一邊招呼了那個青年,叫道:“十七郎,過來見見你師叔?”

那青年走了過來,裴宣這纔看清楚了他的模樣,他身材修長,寬肩細腰,丹鳳眼,懸膽鼻,容貌很是英俊,身上也帶着一種沉凝端肅的氣質,這會兒走過來,果然按着張果的意思,給裴宣行了一禮:“侄兒拜見師叔!”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如今這年頭,叔叔比侄子還小的人家多了去了,有的人臨到老來,還得叫個黃口小兒爺爺呢!因此,這青年並不覺得有什麼彆扭之處。

張果樂呵呵地介紹道:“這是我俗家族裡的侄孫,族裡面排行十七,名叫張玉書,前些日子過來的,可比你孝順多了,你就知道修煉武功,也不幫你師父我打打下手!”

“師父這話可是太冤枉我了,徒兒什麼時候光顧着武功,不管師父了,師父平常煉丹用的藥是不是我採的,我炮製的?”裴宣見張果只是在開玩笑,也是笑嘻嘻道,“平常就是師父你想要做點藥膳,也是我在邊上打水生火呢,可見師父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了!”

“什麼新人舊人的!”張果哭笑不得,“再胡說八道,可就是討打了!”

張玉書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很快消失不見,依舊含笑垂手站在一邊看着,卻是不插口,張果也不會一直在一邊談笑,便帶着兩人進了草廬之中,做下來繼續說話。

說話間,裴宣很快也弄明白了這張玉書的身份。這還得從張果的來歷說起,張果祖上也是出身龍虎山天師道,只是先祖當年卻是拜入了靈寶派的門下,從天師道那一支分了出來,雖然並未完全分宗,之間往來也沒有斷絕,但是,兩支漸漸選擇了不同的路,天師道那一支依舊在家族內傳承,張果這一支卻是兼容幷蓄,也不強求子孫修道,靈寶派後來漸漸變成隱宗,張果這一支卻是不願意避世不出,後來樓觀道開始出名後,便將有資質的子弟送入樓觀道中,張果便是北周年間,拜入樓觀道門下的。

這張玉書,卻是龍虎山張家的人,不過卻是旁支,離本家的血緣很遠了,而且資質也不適合修道,只是練了一些武功罷了,倒是天生喜愛讀書,尤其是法家兵家的學問,堪稱舉一反三,加上其父當年與道統有功,很快便得了族裡的重視,如今在族中對外的一脈中已經頗有些威望,這次卻是跟着天師道的人過來的。

裴宣心中一動,只怕看着天下將要打亂,天師道也要不甘寂寞了。與其支持一個不知道將來會如何的人逐鹿天下,還不如推出屬於自己的代言人,慈航靜齋固然有佛門在背後撐腰,道門雖說勢力不如慈航靜齋代表的佛門,但是卻還是有些別的辦法的。

果然,沒過多久,歧暉便帶着兩個天師道的道士過來了,那兩個道士在天師道也是說的上話的長輩,跟歧暉裴宣是一個輩分,這會兒見得裴宣,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其中一個叫做張子陽的,更是上前一步,說道:“原來那《洪荒志》竟是師弟的手筆,實在是叫師兄我歎爲觀止,很是讓佛門吃了不少虧呢,咱們道門倒是佔了不少便宜!”

“師兄過獎了,不過是小道罷了!”裴宣擺了擺手,“倒是這次,兩位師兄前來,可是要有什麼大動作了?”

另一個叫做張子遠的笑道:“師弟果然是見微知著!”

歧暉在一邊冷笑着說道:“慈航靜齋那幫六根不淨的尼姑,當年扶持了一個楊堅不算,如今又要搞什麼代天選華夏天子的名堂了,他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胡人傳來的胡教罷了,當年跟着胡人,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居然妄談廢立之事,實在是叫人不齒!只是,佛門的確有些能耐,當年南陳的傳國玉璽,竟是落在了佛門手裡,要不是我們打聽到,寧道奇那個道賊居然曾經借過傳國玉璽參悟先天真氣,我們竟是不知道,佛門居然有了這麼一個依仗!嘿嘿,當年佛門扶持楊堅,楊堅也一直禮佛,佛門卻私底下藏匿了這等神器,可見其野心勃勃,真是其心可誅!楊堅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從地底下爬起來,將佛門的人給掐死呢!”

見歧暉越說越遠了,張子陽趕緊說道:“岐觀主說的是,佛門簡直是罪不可恕,聽說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前段時間下過山,竟是拜訪了楚國公,似乎楚國公府裡還有幾個姬妾,似乎是慈航靜齋的外門弟子呢!這算什麼出家人,跟拉皮條的老鴇龜公有什麼區別!”下意識地罵了一句,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扯遠了,趕緊說道:“慈航靜齋正拿着楊玄感那個蠢貨當探路石呢,我們已經得到消息,慈航靜齋已經做出了決定,全力支持李淵的次子李世民,寧道奇那個混賬居然公開給那李世民造勢,我呸,寧道奇要說武功,我是佩服的,要說望氣看相的本事,糊弄糊弄那些愚民是足夠了,居然糊弄到咱們頭上來了,居然還上門做說客,要我們投靠李閥,說李閥是天命所歸,簡直是笑話!”

提起寧道奇,天師道也是一肚子的火氣,頂着個道門大宗師的名頭,給佛門做走狗,搞得天下人都以爲道門被佛門驅使了一般,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歧暉當即大有知己之感,恨不得跟張子陽一起,繼續聲討寧道奇一番,最終還是強忍了滔滔不絕的**,笑眯眯道:“佛門能謀奪中原神器,咱們道門卻不能讓他們得逞了,要不然,以後華夏天子,還不都得讓那羣禿驢承認了加冕,才能正名,有個楊堅足夠了,不能再鬧一出出來,道門必須要有自己的代言人!”說着,他用一個近乎詭異的慈愛之意,看向了坐在一邊的張玉書,嘴角滿是狐狸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