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數千丈見方的大雄寶殿內。
佛祖偉岸的身軀居高臺之上,彌勒、燃燈等十數名佛陀分列兩邊,座位較之佛祖,稍微低了半階。
臺下數千個蒲團上,坐的是佛門較爲出類拔萃的弟子,修爲最低者,亦是佛門尊者,武道宗師。
“哐當~”
大鐘連響九聲,大殿內諸人除卻佛祖之外,皆雙手合十,朝佛祖宣了聲佛號,口呼:“見過世尊。”
佛祖雙手合十,回禮道:“衆生見我,我見衆生。”
見禮完畢,佛祖望着臺下坐在最前列的一名年輕僧人,聲音低沉問道:“金蟬子,自你主持佛門事務以來,短短一年時間,佛門氣運大幅度下降,對此你可有話說?”
只見玄棠不慌不忙從自己席位上站起,來到大殿中央,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道:“世尊,小僧有話要說。”
“不知世尊與各位佛陀可曾發覺,近數百年以來,佛門氣運一直在持續下降,且死氣沉沉,如入暮年?”
“天地盈虧有道,盛極則衰,衰極則盛,如今大爭之世,倘若繼續讓佛門氣運緩慢沉淪下去,非但是佛門之福,反倒是佛門之禍。”
“故小僧自主持佛門事務以來,殫精竭慮,算計着在不傷主幹的前提下,多次修剪枝丫,雖總體氣運略有下降,卻是去了浮躁,讓氣運更加凝實,蓄勢待發。”
“如今世尊攜諸位佛陀、以及衆多佛門英才從天而降,氣運當即反彈,呈倍增長,只待浩蕩之勢一成,佛門極有可能多添幾位佛陀,世尊與諸位佛陀亦有機會,更進一步。”
“小僧言盡於此,是非功過,還請世尊及諸位佛陀評判。”
佛祖左右望了一眼,問道:“諸佛以爲如何?”
彌勒佛帶着常年掛在嘴邊的笑容,率先開口道:“金蟬子此言有理有據,向佛之心,彰明昭著,於大局而言,非但無過,反而有功,理應嘉獎。”
燃燈古佛緊跟其後:“金蟬子處心積慮爲佛門謀劃,確實當獎,不能讓大功者寒心。”
佛祖之下,以彌勒、燃燈爲尊,兩位大佬開口給這件事定了性,其餘佛陀自然不會唱反調,紛紛稱頌玄棠謀略過人,是佛門之福。
佛祖傾聽了片刻,頷首道:“如諸佛所言,於整個佛門,金蟬子有功無過,但衆生平等,於我看來,於死去的佛門弟子,金蟬子有過無功。”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佛門弟子不能白死,必有所懲戒,罰金蟬子入塔林誦讀《往生經》十萬次,超度亡者,地藏監督,不可應付了事。”
“金蟬子將佛門氣運盤活一事,當記一功,待懲戒事了,可入八寶功德池修煉一次。”
“金蟬子如此處置,諸佛以及各弟子,以爲如何?”
諸佛以及殿內衆多弟子,齊聲道:“我佛慈悲,如此處置我等以爲甚佳。”
佛祖再次看向玄棠問道:“金蟬子,如此處置,你可有意見?”
玄棠以頭叩地拜道:“啓稟世尊,懲戒小僧甘願接受,可獎勵太過豐厚,還望世尊收回成命。”
這般結果,雖和玄棠預想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總的來說,在佛祖公開談論此事時,玄棠就篤定自己不會受到真正的懲罰。
因爲玄棠所做的一切,從表面來看,全是在爲臺上的諸佛謀算。
而且接下來,諸佛還需依靠他對天下大勢,以及氣運的超強感知能力,爲佛門爭奪氣運,好讓自己能更進一步。
諸佛除非傻了,纔會因爲一些普通僧人,以及一些廟宇佛像,苛責於他。
我佛慈悲,可不見得是對世人慈悲,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慈悲。
諸佛的反應,以玄棠對他們的瞭解,尚能推測個七七八八,唯有佛祖,是他完全看不真切的存在。
誦唸十萬遍《往生經》,又沒規定完成時間,對一個整天吃齋唸佛的人來說,是懲罰嗎?
這個懲罰尚在玄棠預料之中,必須得給佛門弟子一個交待,可也僅僅如此。
畢竟破廟滅佛的是秦國,而不是他玄棠。
八寶功德池內修煉的機會,纔是真正讓玄棠驚疑不定的地方。
八寶功德池是佛祖親手打造的佛門至寶,裡面裝的不是其他,而是佛祖以莫大偉力,凝聚而成液體狀的佛門氣運。
縱然以佛祖的身份地位,氣運對他來說,都是越多越好,怎麼捨得輕易予人?
所以玄棠打算拒絕。
玄棠的拒絕,頓時讓大殿內多了不少喧鬧。
能列入大殿的僧人,心性與常人相比,不知高了多少,可此刻亦止不住震驚,以至於低聲議論。
這可是進入八寶功德池修煉的獎勵啊,普通人若是進了,雖不說一步登天,晉升天人,可成就宗師,多個數百年壽命不成問題。
像玄棠這種本就神魂境巔峰的武者,可是有一絲晉階天人的可能。
在他們看來,玄棠是在放棄一樁莫大的機緣,甚至有僧人眼紅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爲何?”
佛祖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
玄棠心一緊,知道佛祖對他剛剛的說辭不滿意。
於是玄棠擡頭,一臉坦然道:“因爲弟子想走一條不同的路。”
玄棠的自稱變了,由小僧變成了弟子,他想以前世佛祖弟子的身份告訴佛祖,他這一世,想走一條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佛祖腦海裡浮過眼前這位二弟子,前世不惜跪在殿前三年,也要自削道果,轉世重修一世的畫面,開口道:“那也不必拒絕,八寶功德池的修煉機會,本尊先替你留着,你何時想要,再來找本尊即可。”
玄棠有心徹底拒絕,可佛祖都這般說了,再拒絕便是大不敬,於是再次叩首道:“弟子謹遵法旨。”
佛祖伸出右手,將玄棠微微托起道:“莫要多禮,本尊且問你,在你的算計中,佛門接下來當如何?”
玄棠面色堅毅回道:“伐秦,以爭天命。”
“你要入劫?”佛祖語氣平淡,似乎有所預料。
“弟子責無旁貸。”玄棠神色堅定。
“你可知,一旦入劫,想要脫離苦海,難於登天,且事有不諧,即會身死道消,縱是本尊,亦不見得能救你。”
佛祖面無表情說道,似在相勸,似在警告。
玄棠微微一笑,不以爲意道:“弟子等今日不知等了多少年,又怎會在意這些?況且有世尊與佛門作爲依靠,弟子哪會輕易身死道消?”
佛祖輕輕頷首,說道:“既如此,衆弟子除聽從諸佛法旨之外,盡數聽候玄棠調遣,以爲佛門爭奪天命。”
“若功德圓滿,本尊不吝將八寶功德池開放,予爾等成佛機緣。”
諸弟子齊拜道:“阿彌陀佛。”